正厅内,为了避春寒点上的炭盆燃着上好的银碳,屋子里的空气都暖烘烘的。

    那毒蛇溅在过道地毯上的血腥味,也被这股暖意蒸腾,弥散在整个房间。

    方才那杯酒喝的太急,沈佩珮又低估了这里的酒精度数,这会脑子有些发懵。

    为了缠着楚云祁离开,她只好又凑近了些,揽着他的胳膊,几乎是半个人靠在了他身上,“南之,送送我好不好?”

    空气里的血腥味混着少年身上的乌木香钻入鼻腔,让她原本就晕的脑袋更晕了,胃里翻涌的感觉让她的面色变得有几分苍白。

    楚云祁目光灼灼地看了眼对面的肖宇凌,伸手推开了沈佩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一旁的小桃,“小桃姑娘扶你回去不是更方便些吗?”

    “不行。”,沈佩珮猛地攥住了他的右手,把他的五根手指扣得紧紧的,“府里虽请了罗网保护,可是二皇子还是出了那样的事,我……”

    “我有些害怕。”

    她喝了酒,体温很高,身上的那股茉莉香愈发浓烈,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楚云祁根本避无可避。她的掌心也烫,像握着块燃烧的碳,触感却轻柔软滑,让他想起这几日总在半夜将他惊醒的梦。

    “南之?”,沈佩珮见他绷着一张脸不回答,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真想让我送?”,他脸上没了笑容,声音也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佩珮的心却突然颤了一下。

    想起他今日按着她颈骨说的那些话,酒醒了大半。

    可是如果真让他在这呆下去,真出个什么意外,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算了,赌一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赌了。

    沈佩珮紧攥着他的手,又坐得近了一些,胳膊紧紧地贴着他的,脑袋虚靠在他肩上,柔声道:“我只想让你送。”

    经过几次死里逃生的经验,沈佩珮发现“肖彦”好像对她的亲密接触没有抵抗力。

    只要她抓住他的手,或者像今天那样靠在他怀里,他对她的杀意便会减下去。

    仔细一想,任他再如何腹黑狡诈,也只不过一个刚满十八的少年而已。早早失去了母亲,又在青鱼山艰苦生活了十几年,让他对异性几乎知之甚少,才会对她的接触如此敏感无措。

    这样起来,他好像有点可怜,让沈佩珮产生了一些莫名的负罪感。

    但是负罪感是负罪感,她得先活下来才能赔罪不是?

    果然,如她料想的一样,他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沈佩珮悬着的心终于回到肚子里。

    她又赌对了,可是这并没有给她带来安全感,反倒担心起这种方法还能用多少次。

    这就好像一种过敏反应,一旦他开始适应她的接触,甚至建立耐受,她会有何种下场?

    她不敢想,甚至感到恐惧,连同攥着楚云祁的手都收得更紧了些。

    通过手心里逐渐变冷的温度,楚云祁知道她在害怕。

    他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或许是过道上躺着的那一条蛇,毕竟白天她也被这个吓到过。

    他垂眼看了眼脸上还残留着两团红晕的沈佩珮,伸出手提起她空着的另一只胳膊,面对面地将她从地上拎上来。

    沈佩珮没有心理准备,小腿有些发麻,一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酒壶,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原本站在肖宇凌旁边了解事情经过的沈子川转过头来,眼神疑惑的看着他们。

    “阿姐身子不舒服,我送她回去。”

    沈子川一听说沈佩珮身体不舒服,连忙挥手道:“快去吧。”

    楚云祁看似乖巧的点点头,牵着沈佩珮的手便走了出去。

    穿过人来人往的后厅,沈佩珮被楚云祁牵着转了个弯,走到了那个挂满红灯笼和丝绦的长廊。

    廊边的树木,在红艳艳的烛火下,叶子一面红一面黑,被晚风推着,如同水浪一样翻覆着,那红色也被浇熄,透着着股凉意。

    楚云祁穿着素白的衣衫,腰上系了条红绳,红绳上挂着三枚铜绿色的古钱。他似乎很喜欢穿白,自从来到沈府,沈佩珮就没见他穿过其他颜色。

    白色确实也衬他,少年眉眼过于艳丽,白色刚好能压去他眉眼间的攻击性,看起来温柔不少。

    也许是醉酒胆子大了一些的原因,沈佩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她从来没有看得这么仔细过。

    少年左手提着黄梨木雕花镂空的琉璃风灯,右手牵着她,墨色的头发与红色的发带在夜风里纠缠,面对着她的半边脸背着光,不算分明,

    沈佩珮意外发现,原来他脖颈靠近耳朵的地方生了一颗米粒大的红色小痣。

    楚云祁突然停了脚步,侧过脸来看她,直白地问道:“在看什么?”

    沈佩珮出来吹了风,脑子很晕,垂着眼睛直挺挺地站着,也不说话。

    长廊里的风越发地大了,将两人的衣摆绞在一起,一红一白仿佛恐怖片里纠缠不休的两个怨鬼。

    只见白色那个怨鬼将手中的风灯举高到二人之间,袖子随动作滑落,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肘。

    “怎么不说话?”,他的语调轻柔,尾音里还夹带着几分笑。

    换作平时,沈佩珮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她重新抬起头来,笑道:“在看你。”

    说着她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用食指点了点楚云祁耳后的红痣,“脸好看,连痣都生得这般好看。”

    她确实是醉了,连指尖都带着灼人的温度,那点柔软落在楚云祁耳后时,他罕见的缩了下脖子,拍开了她的手。

    沈佩珮似乎是被打疼了,眉毛拧在一起,将手举到眼前看了又看,却实在没看出什么毛病,只好放在嘴边吹了吹,瞪了楚云祁一眼,责备道:“小气鬼,不理你了!”

    说着,她扬着脑袋气冲冲地往前面走,看起来像是要将楚云祁甩在身后,可是,她并没有放开牵着的手。

    好险

    我擦

    沈佩珮咬着下唇,连头都不敢回。

    怪不得说喝酒误事,刚刚要不是楚云祁在她手上拍的那一下,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

    要是一个不小心踩到这个小炸弹的雷区,她就真的喜提物理意义上的粉身碎骨了。

    不知是不是前院在办酒席的原因,整个后院都没什么人,别说人了,连只鸟沈佩珮都没看到。

    天气不好,月亮都看不到,黑漆漆的庭院只有她和楚云祁两个人。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就算沈佩珮攥着楚云祁的手有把握他现在不会动手,却还是被这样的氛围弄得心颤。

    好在她院子并不偏,从长廊出来,穿过庭院没多久就到了。

    走到月亮门边,突然感觉被什么用力拽了一下,后退了几步。

    “既然阿姐已经到了,我也该回去了。”,少年清润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沈佩珮的左手一空,暗道大事不好。

    她把“肖彦”拖到自己这里,就是打算留他一晚,好防止他出去杀人的。

    这时她也顾不得害怕不害怕,一转身就从身后抱住了楚云祁。

    沈佩珮滚烫的体温贴上来的一瞬间,楚云祁的大脑前所未有地空白了一秒,藏在袖子里的冰丝一瞬间被抽出,几乎是贴着那双横在他腰间的手。

    要切掉吗?

    血液溅射的瞬间,也许他还能听到她痛苦的哀嚎也不一定?

    她是他最有趣的一件玩具。

    可是这样的话……

    楚云祁低头看着那双白皙如玉,纤长漂亮的手。指缝间又开始酥酥麻麻地痒起来。

    如果切掉,他就再也不能和她牵手了。

    想到这个,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伴随着非常细微“嗖”的一声,冰丝缩进了袖子。

    沈佩珮的脸贴着楚云祁的后背,冷汗直流。她听见了,听见了那在噩梦里杀了她不知道多少次的“嗖嗖”声。

    刚刚那一下,她差点死了吗?

    她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头抵在楚云祁的后背,闷闷地开口:“我害怕。”

    “怕什么?”,楚云祁问:“怕我?”

    “不是。”

    “我怕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

    楚云祁:“小桃她?”

    沈佩珮:“小桃也是女子,万一真有个什么意外,她也保护不了我。”

    楚云祁没说话,半响后,他突然低低地笑出声,“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保护你?”

    “是。”

    听到她的回答,楚云祁又不说话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修行诡术会让人行为失常,一旦控制不好,走火入魔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对于肖彦,百晓生也只是让他替他铲除隐患,出谋划策罢了,从不要求要他保护。

    他只是天生为肖彦培养的一把刀,只是这把刀不太受控而已。

    世人皆闻诡色变,更不要说让修行诡术之人贴身保护。

    楚云祁垂下眼帘,看着腰上那双紧抱不放的手。

    府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飞头案,连沈子川都开始往诡术的方向查。

    而沈佩珮……

    她是真的蠢,还是在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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