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太过冷厉,乔希瑶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一抖,眼中升起一团雾气,咬着红唇说:“对不起,我昨天误会你了......”

    晨光里,乔希瑶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惶恐不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写满了委屈和不知所措。

    解堰冷冷看着她,眼神阴沉的越发具有压迫感,“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乔希瑶迎着他的目光,抿着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昨夜她先入为主,认定解堰如书中黑化以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就认为他杀了人,倒是忘了,解堰现在还没黑化。

    现在还不是八零年代,改革开放以后那到处犯罪的混乱疯魔岁月,现在是七零年代,治安相当的安全,解堰就算想杀人,也不可能在这个年代,干下那种糊涂事。

    她误会了他,这对拥有退伍军人身份的他来说,算是个奇耻大辱吧。

    乔希瑶红艳艳的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最终举起手中的篮子,从里面拿出最大的一条鱼,挂在解堰左侧扁担上头,“你一定很生气,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条鱼是我的赔礼,你就当昨晚的事情没发生过好不好。”

    她给得鱼至少有五斤重,用一条草绳穿过鱼嘴鱼鳃的位置,挂在扁担上,扁担随之往下一沉,长条的大鱼被风吹得晃悠悠。

    腌制过后的鱼,眼睛又大又翻白,一直在解堰面前飘,像是死不瞑目的在瞪他。

    解堰被她这一番操作,弄得哭笑不得。

    明明是她昨夜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问他是不是杀了人,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今天委屈成这副模样,活似他欺负了他。

    偏偏村道周围的人家都起来做饭了,解堰不想那些人家看着他们两人误会,扯了扯嘴角,低声说:“把你的鱼拿回去,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这鱼是从水库下游抓来的,昨晚我们烤了一些来吃,吃起来肉厚鱼刺少,没什么腥味,我想你的家人应该会喜欢。”乔希瑶看他脸色缓和不少,极力说服他,“石水村应该很少吃到鱼吧,你不想吃,她们不想吃吗?”

    石水村长年缺水,唯一拥有水库的地方,离这里有好几个山头。

    那水库长年浑浊,满是黄沙,里面养鱼十分困难,石水村的人,可以说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回鱼。

    但解堰的妹妹,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姑娘,正是嘴馋的年纪,她跟着解堰在县城吃过几次鱼虾蟹以后,就爱上了吃河鲜的滋味。

    可惜前几年开始,时局动荡,妹妹不能再到县城读书,他工作繁忙,也不能经常去县里给她买河鲜吃,算算时间,妹妹已经快有半年时间没有吃过鱼了。

    他问:“水库下游的水又深又湍急,我在那里洗澡多年,从未在那些地方看过什么鱼,你这鱼是怎么捉到的?”

    乔希瑶目光闪烁,“是舒曼姐姐发现的鱼群,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鱼,总之昨天我们所有知青都抓了不少鱼。”

    解堰面容冷峻,“不管这鱼你们是怎么捉住的,那里的水流很湍急,你们可以在水边洗澡,切记不可以往河中心去。如果为了抓鱼,从而溺水,我们村的人是不会去救你们的。”

    “嗯,我们明白。”乔希瑶听出他语气的松动,笑得眉眼弯弯,“你收了我的鱼,就不要再生我的生气啦,我年轻,经历的事情少,很多时候说话不经大脑,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斤斤计较,好吗?”

    她一笑,如那山中茶花,娇媚动人,杏眸里含着的春风笑意,叫人很难跟她置气。

    解堰眸光在她脸上梭巡一圈,很快移开目光,淡声道:“下次说话再不经大脑,后果自负。”

    他说完,伸出健壮的左手,一把抓住那条晃悠悠的大鱼,担着两桶水,步伐沉稳又快速地离开了。

    乔希瑶望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撇了撇嘴角。

    他还真当真了。

    殊不知她是怕得罪他,故意自轻说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就怕他秋后算账。

    这人在原书中的描述是睚眦必报,谁要是得罪了他,欺负过他,他黑化以后,会一笔笔的算账,不择手段把人弄得生不如死。

    她可不想被他折磨,能认怂就认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可惜她那条五斤重的大鱼啊,在这缺吃少穿的石水村里,一条鱼能换不少东西呢。

    物资匮乏的年代,一条鱼在石水村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拿一些东西来换,乔希瑶考虑到石水村人穷,可能换不了一整条鱼,于是把鱼分成了三个部分。

    鱼头部分到一户姓李的人家,换了一小袋土豆,约莫有三斤重。

    中间的部分到村支书家,换了半斤富强粉白面,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七八个拳头大小的红薯,一把绿油油水灵灵的芹菜。

    鱼尾部分,她则走到村尾一处偏僻靠坡崖,只有两个窑洞口的人家前,站在院子外面喊:“有人在家吗?”

    “是哪个驴日的在叫魂哩。”一个年纪七八岁左右,长得五官端正,因为平时爱满村跑,皮肤晒得黢黑的男娃,手里拎着一根烧火棍,气势汹汹地从窑洞里跑出来。

    待看清院外站着的人后,男娃明显变得有些局促,“你,你是哪个,你找谁咧?”

    乔希瑶微微一笑,“我是新来的知青,我叫乔希瑶,我手里有一大块新鲜的鱼尾,想找你家的大人,换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吃吃。你叫什么名字,你家的大人在不在家?”

    “额叫黑娃,额妈这会儿不在家。”黑娃望着眼前长得跟天仙一般的人儿,黑黑的面皮变得滚烫,说起话来支支吾吾。

    乔希瑶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指着他家屋里冒着烟的烟囱,“你妈要是不在家,那谁在做饭呢?”

    “是额在做饭。”黑娃还没说话,一个长相清秀,左脸脸颊有一大片玫红胎记的十来岁女孩儿走了出来,眼神戒备的看着她,“知青同志,额们家穷,换不上你手里的鱼肉,你另找其他人家换吧。”

    乔希瑶看着女孩儿,没有说话,眼神里带着些许哀伤。

    前世她嫁给宋向荣之后,一直受宋家人磋磨,时常挨宋向荣母子的毒打,村里很多人,包括村支书都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们的‘家事’。

    只有黑娃的母亲,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仗着自己是宋家人的亲戚,一直在替她说话,保护她,甚至替她掩护,让她往蒙国边境逃跑。

    可惜她还是被解堰抓了回来,宋向荣知道后怀恨在心,伙同村里其他宋家人针对黑娃的母亲,还趁人不注意,推黑娃的母亲下山崖,致使黑娃的母亲摔断了腿,需要巨额医药费医治。

    黑娃娃的姐姐——宋喜儿,为了给母亲治病,把家里所有的工分都兑换成了粮食,拿去卖了换钱买药也不够,不得已,她只能卖了自己,给一个老男人做童养媳,结果没过半年,被那男人活活打死。

    而她的弟弟黑娃,因为家里没有粮食,宋母——罗秀兰躺在病床上无法出去干活挣工分换粮食,村里人就算接济了他们家,黑娃也都把粮食换成了药给罗秀兰用,自己却因为没有粮食吃,在大雪纷飞的冬天,活活饿死在雪地里。

    一双儿女,不到一年的时间,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死,罗秀兰接受不了,大冬天拖着残躯,抱着饿死的黑娃,哭嚎了许久,最终抱着黑娃的尸体,爬到最高的黄土山坡,从山崖边一跃而下。

    等村里人找到之时,他们已经被野狼啃食的只剩下两具残骸白骨。

    即便残骸惨不忍睹,还是能看见,罗秀兰的白骨自始至终抱着黑娃的尸体,乔希瑶目睹了母子俩的惨状,震惊愤怒绝望之下,回到宋家,跟宋向荣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也就是那一次争吵,要了她的命。

    罗秀兰一家人的死亡,可以说是因为乔希瑶导致的。

    重活一世,面对前世对她好的罗秀兰母子三人,乔希瑶除了愧疚,心疼之外,更想好好的弥补他们。

    但罗秀兰虽然是寡妇,长得相貌也不错,其本人性格坚毅,十分要强,她男人在三年前病死后,村里有不少老光棍打她的主意,她一概不理,也不理会村里许多女人给她做媒,只想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大。

    乔希瑶要贸然给他们送钱,送吃喝用的,不但不会让罗秀兰心存感激,还会适得其反,觉得她别有用心。

    她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接近他们,和罗秀兰母子三人慢慢交好,等取得他们的信任,再用钱财物资帮助他们,才能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

    想到这里,乔希瑶语气温柔的说:“小姑娘,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换点新鲜的瓜果蔬菜吃吃,你们家要是有菜,不换鱼肉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半斤白面,两个苹果,你问问你家大人换不换?”

    喜儿看她神情真诚,知道她是知青,不会对他们家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想了想,她说:“你等着吧,额去问额妈换不换。”

    转头拉着黑娃,一骨碌地跑回窑洞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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