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瑶拎着水壶,在麦地边一颗不到五年的榆木下坐着,远远看着解堰干活。

    秋老虎的季节,太阳高挂空中,晒得她有些头晕眼花。

    远处解堰每用锄头锄一下草,他身上的褂子就会被肌肉绷紧,光线透过他那间棉麻质料的褂子,加上他干活热得汗水不停往身上流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看见他那身前的倒三角腹肌,修长结实的麦色肤色双腿,贴着薄薄的面料,若隐若现......

    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性感,叫女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乔希瑶忽然觉得天气热得不行,她收回目光,用手扇了扇自己红扑扑的脸颊,想着自己也没事做,昨晚她没睡好,现在困得慌,不如靠着树杆,打个盹算了。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等解堰锄完麦地里的杂草回头,就看见乔希瑶在那颗只有手腕大的榆树下,睡得东倒西歪。

    解堰气笑了,他在这里顶着大太阳干活,她倒好,直接跑到树下睡大觉,也不怕树下有蚊虫蚂蚁叮咬她。

    他扛着锄头,大步流星走到榆树下,想把她叫醒,去把地里的杂草捡起来,捆好等村里的小孩背回去喂羊。

    看她侧躺在树下的干草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乌黑的两条麻花辫垂在她粉嫩的脸颊边,小脸红扑扑的,睡得特别香甜,想了想,他终究没出声,回头自己去捡杂草去了。

    白云飘荡,秋风和煦,带来阵阵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乔希瑶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舔她,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豁然出现一个放大的羊头,吓得她惨叫一声,“妈呀——!”

    连滚带爬地爬出几步远,惊魂未定回头,发现是一只小羊羔在舔她。

    “嗤——”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嘲笑声。

    乔希瑶怒目看过去,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嫩绿的杂草,双腿笔直地站在榆木树荫下,狭长眼眸里满是戏谑,“乔大小姐,终于舍得醒了?”

    乔希瑶本来还挺生气,她一向爱干净,莫名被一头小羊羔舔了脸,脸上那黏糊糊的感觉,让她觉得恶心。

    她用手使劲擦着脸,听到解堰嘲讽的声音,莫名心虚,假装慵懒地伸了伸懒腰,娇声娇气地说:“解同志,我不小心睡了过去,现在几点了,这羊羔哪儿来的,怎么舔我脸。”

    “你已经睡了一下午,羊羔是走丢的,你睡得太沉,它以为你死了才舔你。”

    解堰大步走过来,伸手把被她吓着的小羊羔抱进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既然醒了,就别愣着,跟我一起去找石老爹。”

    “你才死了呢,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乔希瑶嘀嘀咕咕从地上站起来,倒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明明她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啊。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已经西斜,天边布满玫红色的晚霞,看起来的确到了傍晚,也不知道她怎么睡得这么沉。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跟在解堰的身后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干活。”

    “叫你起来看我干活?”解堰抱起羊羔,头也不回地往平坦的坡顶小道,向着远处山坡行走道。

    说得她多懒似的,乔希瑶一噎,瞪着他得背影,恨不得将他的后背瞪个窟窿出来,很没出息地问:“我们要去哪?”

    解堰道:“村里集体养了两百多头羊,由石老爹祖孙放养,羊羔不会无缘无故走丢,如果走丢,石老爹和石头会来寻找,但他们现在没来找,要么是他们遇到了狼群,羊群走散,来不及找全,要么就是他们俩或者母羊出了事,羊羔走出来找人求救。”

    乔希瑶瞪大了眼睛:“小羊羔这么有灵性的吗。”

    那羊羔,看起来不过两个月,真能为了救母羊,跑出来找人求救?

    解堰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看着她道:“舔犊之爱,不分物种,你以为羊羔是畜生,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殊不知,它其实什么都懂。”

    乔希瑶被他这话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她站在人的角度,把其他生物都想得理所应当,认为它们没有人类的智商,只能被人类主宰。

    殊不知,所有的生物,都有自己的生物思维,就如解堰怀里抱着的羊羔,它只是不会说人话,如果它母亲真受困,笨一点的羊羔可能会在原地咩咩叫,不但救不了母羊,还会招来天敌,给母亲带来更大的困境,而聪明一点的,则会向它这样,四处寻求人类的帮助。

    这样聪明的羊羔,长大以后要被屠宰卖肉,想想都可惜。

    乔希瑶看向那头羊羔的目光,充满同情。

    解堰瞥见她的目光,放下手中的羊羔,让它在前面带路,“聪明的羔羊,通常在羊群里起到领头的作用,放羊人不会轻易卖掉它们,它们的寿命会很长。”

    这算是变相安慰她吗?

    乔希瑶偏头看着解堰那张冷硬的俊脸,心想,这人时冷时热的,性格果然阴晴不定,她有点后悔跟他一起干活,有多的接触了。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人家帮她干了活,她舒舒服服睡了一下午的觉,虽然不知道山坡顶后面有没有别的人来看见她睡觉,不过人家要她帮忙,她不能不帮。

    两人跟着小羊羔,顺着山顶的大片分割土地小道,一路向东面方向行进。

    从平缓的坡地,逐渐变成地势陡峭,山顶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两边都是光秃秃山石的山崖上。

    没有任何树木作物遮挡的坡顶,山风极大,乔希瑶行走在羊肠小道之中,感觉头晕目眩,随时都会被风吹下山崖一般,心惊胆战地压根不敢去看两侧的山崖。

    解堰走了一阵,后知后觉想起来乔希瑶是个女同志,不是他手底下的兵,她那娇弱的身体,压根扛不住山风。

    他转头,看着她半闭着眼睛走路,身体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模样,无声叹口气道:“时候不早了,你回村里去吧。”

    “我要回去了,母羊怎么办?”乔希瑶稳住身体,一只手把被山风吹凌乱的头发理到耳边后,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说。

    山风在吹,眼前俏丽姑娘的头发、衣服裤子随之飘飘,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解堰心里莫名紧张,想伸手拉住她的手,避免她被山风吹下山崖,又觉得于理不合,抬起的手掌僵在原地道:“我会找到它,你就别去了,你这个样子去......”

    只会添倒忙。

    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只因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乔希瑶一脸怒气道:“你什么意思,一会儿让我帮忙,一会儿让我回去,耍我是吧?我不就是那天问你是不是杀了人,我已经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至于今天一直这么折磨我吗,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没等他回话,她气冲冲地走过来,拉住他的大手说:“我不管,我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就算拉,也得把我拉去找到那头母羊为止,我可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女人小巧温热的手,紧紧握住自己粗糙的大掌,解堰呼吸一顿,眼神幽暗地看着她道:“乔同志,男女有别,请你自重。”

    乔希瑶仰头看着他,秋水眼眸里倒映着他震惊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噗嗤一笑,“怎么,你没被女同志牵过手啊?”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解堰被她问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偏开头,轻轻甩开她的手道:“你一个未婚的女同志,不要总是对别的男同志拉拉扯扯,要有礼义廉耻,要是风纪、纠察队的人看见你的行径,会把你抓住,当着大家的面,对你进行思想教育。”

    “我们城里的男女青年还手拉着手,互相搂抱着腰跳交谊舞呢,你看那些风纪纠察队给他们做过思想教育没有。”

    乔希瑶嗤笑一声道:“这里穷乡僻壤,又在山顶上,除了你我,谁会看见我拉你。你以为我谁的手都牵啊,我这不是怕被风吹下去,才让你拉我的嘛。我牵你的事情,我不说,你不说,谁又知道呢。”

    解堰被她的强词夺理噎得闭了闭嘴,半响才道:“你要跟我一起去找母羊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听我的吩咐,不能擅自行动,给我添麻烦。”

    乔希瑶撇嘴,“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解堰眼神幽暗的看她两眼,弯腰从羊肠小道边扯出一把有些干枯发黄,但很结实的藤蔓,将它们捆绑在一起,形成一条绳索的模样,将藤蔓的一头递到她手里,“拿着,我牵着你往前走,你拽紧了,就不会被山风吹下山去。”

    “哦。”乔希瑶听话地拽住藤蔓。

    解堰轻轻一拉,将她整个人拉着往前走。

    此时小羊羔已经跑得离他们五米外的位置去了,看他们没跟上,还站在原地等他们,冲着他们咩咩叫。

    乔希瑶心里觉得奇怪,明明那小羊羔看起来不过十斤重,山风很大,却没把它吹下山崖,它还能在这山顶羊肠小道上跑动,生物的多样性,还真是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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