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瑶端着洗脸盆,走出窑洞,去外面的灶头打水洗漱。

    她一想到刘晓梅用了她的洗脸盆,心里恶心的不行,用水把洗脸盆里里外外刷洗了两遍,才放心的再打一盆热水,先用香皂把头洗了,再把剩下的热水打好,端进大院左侧黑漆漆的旱厕里擦洗身子。

    新知青点的旱厕是一个黄土坯子葺成的四四方方小房子,里面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坑,上面搭两块不大的木板子,人站在木板子上上厕所,能听见木板发出的细微嘎吱声。

    上个厕所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木板断裂,自己掉进旱厕里,沾满粪便。

    石水村人家的厕所,大多都是这样的旱厕,陕北土地贫瘠,雨水少,肥力也不够,人们为了让地里的作物长得好一些,专门修葺这样的旱厕,存留人畜牲口粪便,方便他日舀粪,灌溉庄稼作物。

    知青们刚下乡的时候,都抱怨过这样的旱厕根本不是人上的,除了上着危险,还能一眼看见下面的粪便塔,看着别提多恶心了,城里下乡的许多知青都受不了。

    乔希瑶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喜欢这样的旱厕,奈何自己是知青,有地方住就不错了,上厕所这种事情,压根没得挑。

    她只能把水端在厕所门口,把漏风的木门关上,站在门后,摸黑把自己身上擦洗了一遍。

    边洗边想,这样苦哈哈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她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乡下,只想早点回城。

    可是回城,哪那么容易。

    她叹着气,擦洗好身子,把头发稍微晾干,带着一丝水汽,回到炕床上睡觉。

    她今天新买的香皂是白梅牌香皂,这个香皂如名字一样,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她一进窑洞,屋里就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黑暗之中的沈梦雪,闻到这股香味,心里烦闷不已。

    晚上她在外面做饭的时候,看到乔希瑶拿了一包东西出门去,她心中一动,找个借口偷偷跟了上去,发现乔希瑶是去罗寡妇家,沈梦雪转身就去宋家,找到宋向荣,说乔希瑶在哪条路上等他,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跑了。

    沈梦雪是在偶然一次机会中认识的宋向荣,那时候她经过乔希瑶干活的高粱地,发现他藏在茂密的高粱杆底下,偷偷看乔希瑶。

    沈梦雪本就讨厌乔希瑶,这个女人年纪跟她差不多,却长得肤白貌美,花容月色,身段玲珑,一双眼睛跟生了钩子似的,经常钩着知青点和村里一众男人挪不开眼。

    沈梦雪自诩容貌不错,可在乔希瑶的面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不及她。

    如果乔希瑶能老老实实地在村里干活,沈梦雪或许不会针对她,偏偏这个人牙尖嘴利,时常跟她作对,还再三勾引她喜欢的付凯旋。

    沈梦雪忍无可忍,主动跟宋向荣搭话,问他是不是喜欢乔希瑶,她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俩在一起。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梦雪一直在找机会,想把乔希瑶推到宋向荣的床上去。

    奈何乔希瑶跟她水火不容,不会听她任何话,又时常跟大家一起走,绝不单独行动,她找了好就都没找到机会,这不看乔希瑶终于单独行动,二话不说就给宋向荣通风报信。

    以宋向荣那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人面兽心的性子,她以为乔希瑶难逃魔爪,却没料到这人没事儿一样回来了,还跟刘晓梅吵了一通。

    她不由怀疑宋向荣是不是走岔道了,不然那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如花似玉的乔希瑶。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她才发现自己误会了宋向荣......

    大队一大早就响起了喇叭,村支书要知青和村里人都去大队部开会。

    “啥事儿,这一大早就要人开会。”

    “是啊,这都秋收过了,今天就拔胡麻跟大豆,这点事儿也要开会?”

    大家伙儿说着闲话到了大队部,发现村支书解志、民兵连长解堰、村里其他几个干部,甚至还有从公社来的两个干部,站在大队部院子中间搭得讲台上,脸色都很严肃。

    众人交换一眼,纷纷道:“啥事儿啊,怎么公社的干部都下来了啊。”

    解志一看村里人基本都到齐了,站在讲台中间,清了清嗓子道:“同志们,静一静!静一静啊。”

    大家伙安静的不彻底。

    解志把手往下压了压道:“今天,要大家来开会,不是别的事儿,是昨天夜里,额们村发生了一件恶性事件,宋老大家的儿子,宋向荣,对新知青点的乔希瑶知青耍流氓,意图对乔知青实施猥亵、强、奸,幸好被路过的解连长所救,将宋向荣这驴日的王八犊子抓住,现以□□未遂、耍流氓罪,被镇上的公安同志带走审查!”

    他说到这里,人群一阵哗然,纷纷看向站在大队部左侧光秃秃槐花树下的乔希瑶,交头接耳道:“真的假的?”

    “那宋向荣长得斯斯文文,平时见人三分笑,还没少帮村里人干活,他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

    “知人知面不知心,宋老头子就是嫖脑、二百五,平时没少干缺德事儿,不是个东西。这老得上梁不正,宋向荣这个小的,平时装得再怎么人模人样,也是个下梁歪。”

    “那倒也是,他老爹从年轻时候到老,一直在嫖,还没少在村里偷看大小媳妇和未婚闺女洗澡,这样炒面神的种儿,能是个什么好的。”

    “要额说啊,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那乔知青不知检点,穿得花花绿绿,打扮得花枝招展,成天在村里晃,惹得村里一众老爷们儿眼花,那宋家驴日的,能对她动手?说到底,怪她自个儿。”

    “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今天这阵仗闹得这么大,那宋向荣说不准已经得手了。”

    ......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扑面而来,听得舒曼眉头直皱,拉着乔希瑶的手臂道:“瑶瑶,你别听他们的闲言碎语,咱们清者自清。”

    “嗯,不管旁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往心里去。”乔希瑶面色如常,回手拍了拍她的手道。

    经历过前世惨痛的回忆,乔希瑶如今早已不在乎别人的闲话,但她受了委屈决不能沉默,不管村里人怎么想她,宋向荣这个人渣,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或许那些人的议论太大声,太过火,又或许是她站在人群中安安静静的,太过突兀。

    在乔希瑶晃神之际,感受到一道视线一直在看自己。

    她向那道目光看过去,发现是站在讲台左侧的解堰,正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

    解堰肩高腿长,即便穿着简单的灰色秋长衣衫站在讲台旁,站姿依旧笔挺,衬得他五官冷硬,眉眼修长,神情冷漠,但他看到乔希瑶抬眸望过去后,他眸中的深沉之色消失不见,目光渐渐变得火热起来,让人一时觉得滚烫,难以忽视。

    乔希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实在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和解堰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她要多看解堰两眼,保不齐会让别人怎么想。

    然而就在她刻意回避目光之时,听到解堰那向来冷淡的嗓音道:“诸位乡亲父老,请静一静,容我细说昨天的事情经过。”

    他很少在大队部开会的时候发话,他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下来,直直看着他。

    他淡声道:“昨晚我在家,听到罗家黑娃敲门,说乔知青来他家送东西,他妈妈让他送人回去,乔知青自己先走了,他迟一步跟过去,前后相差五分钟就没看见人,他害怕她出事,让我帮忙找人。我和黑娃分头找人,不到十分钟,在村西回知青点的小路上,看见宋向荣扛着乔知青往东跑,乔知青向我喊救命,我把人给救了下来,才知道这人欲对乔知青行不轨。”

    前后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就算宋向荣想强乔希瑶,这点时间,明显不够,也算是变相的证明乔希瑶的清白。

    黑娃站在人群中,立即道:“对,解叔叔说得没错,昨天是我去找解叔叔帮忙找回乔姐姐的。”

    罗秀兰跟喜儿也一同点头:“对,乔知青是回去的路上出事的。”

    有人的关注点不在这件事情上,而是打量着罗秀兰母子三人问:“无缘无故的,乔知青干嘛大晚上去给你们送东西?”

    “我之前帮了乔知青一个忙,她是来感谢我的。”罗秀兰含含糊糊地说。

    不管如何,有他们母子跟解堰作证,宋向荣耍流氓被抓,是不争的事实。

    眼看大家信以为真,人群中忽然跳出一个五短身材的黑脸妇人,去抓乔希瑶的脸,“我打死你个小娼、妇!明明是你勾搭额儿子在先,你不想下地劳动,就想跟额儿子睡,让他帮你干活,你还敢污蔑他对你耍流氓!”

    乔希瑶吓了一大跳,站在她前面的付凯旋、何恒书、邹乐安等等新老知青,连忙拦住她道:“你干嘛?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他们把乔希瑶拦了个严严实实,黑脸妇人碰不到乔希瑶分毫,干脆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大声哭嚎:“额这是做了什么孽哦,大家伙儿评评理,明明是那姓乔的偷奸耍滑,水性杨花,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勾搭男人,额家小儿子只是被她猪油蒙了心,跟她偷偷私会。她倒好,反手就联和起那姓解的两叔侄,拉帮结派,排挤欺负打压其他社员,竟然把额儿子不声不响地送去了镇上的公安局,欺负死人了,额不活拉!”

    她说着,就在地上撒泼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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