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农忙接近尾声,劳动量也越来越大。

    乔希瑶脑袋到下巴的位置绑着一条暗红色的毛巾,纤细手臂抓着一把木叉子,把地里社员绑好的成捆胡麻,一捆捆地往驴车上叉。

    生长在缺水黄土高原的胡麻,产量并不高,一捆捆的胡麻头重脚轻,杆细籽大,叉好几捆起来,也不是很重。

    停在路边的驴车,已经堆满比乔希瑶还高的胡麻堆,就这,赶车的还告诉乔希瑶叉得不够,要把车上的胡麻叉到小山堆为止,他才赶驴车回村里的晒麦场。

    乔希瑶机械似地不停重复着叉胡麻,放胡麻的动作,一张白嫩的小脸早已被叉胡麻时扬起来的灰土弄得满脸灰土,衣服也是灰扑扑,两条胳膊更是经过一上午的劳作,累得抬不起手来。

    中午十二点,舒曼来找她吃午饭,看她蓬头垢面的模样,又好笑,又心疼地拿自己的水壶,倒了一点水在手绢上,给她擦着脸说:“你也真是的,那村支书明显针对你,你干嘛不跟他说两句软话,让他给你换个活,一声不吭地让他折腾你。”

    乔希瑶接过她的手帕,将自己脏兮兮的小脸擦拭干净,嘴角带笑道:“曼曼姐,这个世界不是你向别人说两句软话,向别人示弱进行妥协,别人就会念你的好。人性本恶,很多人表面装得道貌岸然,其实私心里,也带着人类的恶劣因子,见不得别人好。你越向这类人低头妥协,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到头来受伤的只有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表明态度,做好自己就行了。”

    舒曼被她这番话给震得原地楞了两秒,完全没想到乔希瑶作为书中世界的炮灰女配角,会有这样的觉悟。

    这不禁让她怀疑,这乔希瑶莫非也跟她一样是穿书的,所以乔希瑶的人设剧情都进行了改变?

    想到这里,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宫廷玉液酒......”

    乔希瑶一脸迷茫:“什么酒?”

    她迷茫的表情真真切切,不像是演得,舒曼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或许是自己莫名穿到书中世界,不停地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可到底灵魂是个现代人,她没办法适应这里,只想回到现代。

    骤然发现一个书中的炮灰角色人物、性格、剧情、都跟原书角色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她下意识地以为遇到同类,下意识地进行试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试探,或许是想着有个同类,她们会有共同语言,有共同的目标,可以一起商量如何回到现代,又或者联手发家致富等等。

    但显然,乔希瑶跟她不是同类。

    如今乔希瑶的人物剧情性格都发生改变,舒曼心中猜测,她改变的缘故,要么就因为自己这只西伯利亚蝴蝶发生的蝴蝶效应,要么这人就是重生的。

    无论是哪种情况,不是自己同类,她心里真的很失落。

    乔希瑶哪里不明白舒曼在说什么,同为穿书之人,乔希瑶还多了一个重生、炮灰女配必死的BUFF,纵然心里觉得女主为人不错,她也不会轻易向女主坦白自己穿书的身份。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坦白身份之后,舒曼会对她怎么样,又或者,她坦白身份之后,这个世界会不会强行修正剧情。

    有宋向荣碰她,她就动不了的先例在,她相信,这个世界决不允许她这个女配跟女主互相坦白身份,相亲相爱,互相扶持。

    既然如此,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午饭两人吃得是乔希瑶早上起来烙得鸡蛋煎饼,配上两个烤熟的土豆。

    农忙时节,乡下的农民在地里干活,大多都是早上做好干粮,中午就在地里随口对付着吃一口,吃完稍微休息一会儿,就接着干活。

    乔希瑶和舒曼跟付凯旋他们分开单独开火以后,没有讨厌的人占她便宜,她心里高兴的很,一大早就起来就烙饼,还特意在面粉里磕了两个她从县里买的鸡蛋,里面还放了不少白糖,煎饼吃起来松松软软,带着甜甜的鸡蛋香味,配上剥了皮,撒上一点花椒辣椒面吃的粉糯烤土豆,吃起来那叫一个美。

    两个人靠在一块黄土斜坡后吃着鸡蛋饼,附近有帮大人干活的小孩闻到鸡蛋饼的香味,馋得口水直流,直直跑到两人面前,骨碌碌看着两人手中的鸡蛋饼,像一头饥饿至极的野狼,随时都会扑过来抢。

    舒曼被那孩子看得心里毛毛的,扯下手中一小块色泽诱人的金黄饼子,就要递给那小孩吃。

    乔希瑶看出她的意图,一把抓住她的手,对她轻微摇了摇头,“曼曼姐,别给。”

    而后三两下把自己手里的饼子、土豆都吃个干净。

    舒曼满脸疑惑,心里也明白乔希瑶这样做肯定有缘由的,她也学着乔希瑶的样子,三两下把手中的食物都吃个精光。

    那个小孩看她们把饼子都吃完了,撇了撇嘴,低声说了一句小气,转身跑回地里,拉着大人的手喊:“妈,额也想吃鸡蛋饼。”

    那妇人看他两手空空的回来,气得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破口大骂:“吃吃吃,饿死鬼投胎的啊?你以你是城里的知青,想吃啥就吃啥啊,还吃鸡蛋饼,那东西可是人家城里有钱人家才吃得起的,额们乡下泥腿子哪里吃得起!你知不知道你老子娘在地里累死累活干半天,抵不上人家知青一口粮?”

    阴阳怪气的话,孩子哭嚎的声音,总算让舒曼回味过来,乔希瑶刚才为什么要拦她了。

    敢情是这大人故意放她家孩子跑到她们面前,就想看她们给不给那孩子吃一口鸡蛋饼。

    这年头粮食金贵,人人吃穿不饱,乡下人家做饭,不舍得多放一粒米,多放一滴油,更别提像乔希瑶这样,用白面烙饼、里面加糖、加鸡蛋了,这玩意儿,村里人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弄一回吃。

    她们在这边吃鸡蛋饼,那孩子闻到香味,大人故意放他过来,要是她们好心给那孩子吃一口,大人这回说声谢,下回还会让孩子来讨东西吃。

    孩子天天都来讨东西吃,粮食本就不多的知青,你是给还是不给?

    你要不给,肯定会被骂,说不准到时候还污蔑你给孩子吃得东西有问题,让你赔偿医药费,尽管这可能只是她们的猜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乔希瑶的心思可比她通透多了。

    乔希瑶看她想明白了,咕噜噜喝下半壶水,把半坡下一堆还没来得及收的高粱杆归拢,平铺在坡下的地面上,伸手拍了拍高粱杆,对舒曼说:“曼曼姐,离上工的时候还有大半个小时,咱们睡会儿吧。”

    石水村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主要是让大家伙儿有时间回家做饭吃饭。

    那些家里有老有小的,多半会往家里跑,做完饭、吃完饭再跑回地里,一个小时刚刚好。

    像乔希瑶这样没家庭的知青,不用回家给一家老小做饭,只需要带上中午的口粮上山就行,中午对付着吃一口,多余的时间就拿来午睡。

    舒曼一开始还不习惯在露天睡觉,觉得在草垛子上睡觉,又脏又没个遮掩,跟真正的土农民没什么两样。

    后来看乔希瑶大大咧咧的,有机会就往地上躺,还告诉她,她们每天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干活,不抓紧机会休息,补充体力,哪有那个力气去做接下来的活。

    又说黄土其实是很干净的,虽然躺下去是灰扑扑的,但只要起身的时候拍拍衣服,黄土就会拍个干净,这可比城里那些时常不清洗的褥子干净多了。

    舒曼一想,是这么个理儿,黄土比起现代各种添加剂的被褥,那可真是干净的多,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她心安理得的跟着乔希瑶随地躺。

    反正她不再是城里人,现在就是个下乡的知青,矫情只会让自己难受,还不如跟乔希瑶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

    “还是你会享受,别的知青可没你这么接地气,哪都能躺。”舒曼笑着躺在她身边的高粱杆上,望着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感受到深秋暖阳下吹得冷风,只觉得就这么睡在黄土高原上,浑身有着说不出来的惬意。

    “那是,咱们既然来这片黄土地进行支援建设,那这里就是咱们得第二故乡,咱们要忘记自己是城里人的身份,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农民,跟这片黄土地融为一体,好好建设,苦中作乐,日子才不会那么难熬。”乔希瑶面有得色的说完,把头上的毛巾摘下来,盖着眼睛上,舒舒服服的闭眼午睡。

    舒曼被她这话说得一阵恍惚,忘记自己是城里人,把这片黄土当成是自己的第二故乡么?

    她好像,做不到。

    她在现代过惯了吃穿不愁,顿顿有肉有米饭,吃到不想吃,甚至很多时候浪费不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倒掉的日子,骤然来到这个吃穿不饱,饥一顿饿一顿,食物根本没得挑的饥饿年代,不管她如何给自己洗脑,一切都会变好的,可要她把这片黄土地当成自己的第二故乡,她根本做不到。

    午睡的时间很快过去,当地里响起各个大队长吹响的上工哨音,乔希瑶从梦中醒来,伸了一个懒腰,从高粱杆上爬起来,感觉自己酸痛的胳膊好受许多。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舒曼趁她不注意,在她的水壶里偷偷滴了两滴灵泉。

    看起来她一大早起来烙鸡蛋饼的辛苦没有白费,女主人美心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设永不倒塌,只要她对女主好,女主就会想方设法对她好。

    她喝下拥有强身健体、快速修复伤口功能的灵泉水,一上午干活的疲倦清扫一空,下午干活也就越发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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