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卿卿心不在焉地斜坐着,想着刚才事情出了会儿神,冷松游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师姑娘?”冷松游轻声道:“师姑娘,你可真是倒霉,恐怕是他经过那里,偏偏地与他撞了个正着。”

    步少棠听了,便料定她会胡来一通,讶然道:“......钻狗洞。你可千万别对外讲你是仙霞宗弟子,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师卿卿不以为然,轻哼着道:“师兄,你来评评理,我话说得有错吗?是没错吧,当着他的面钻狗洞,小爷的一世英名都没计较,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众人纷纷点头道:“正是呢!大有情理,叫我们早早集结,他们家弟子倒好,至今还未露面,真是摆什么臭架子!”

    冷松游却表示震惊,竖起拇指赞赏道:“师姑娘,你真行啊,你是这个!”

    一名少年附和道:“师姑娘!季司离是什么样的人,修真界人人敬着他,不说躲着他点还倒沾惹他!孤山一行,他与我们同道走,你可仔细躲着他点吧!”

    师卿卿秀眉一挑,神情满不在乎地一笑,心中反而觉得这人有趣,探着头道:“季司离,不说是高雅君子么,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为什么要怕他呀!不是说等他来就出发吗?瞧这天都快晌午了,莫不是他还得三朝五拜沐浴熏香吧,他......”

    正说着,忽然云间香雪海游廊处,当下走来一行白衣人,蹁跹轻步缓行,师卿卿止住了声息,微仰起头来未再继续说话,只把目光移向走来人群,紧紧地盯着身姿端正、气度与随行人不同的季司离。

    少年身上高雅气韵,下巴延伸而下是如同藻雪般的色泽。见了清虚道人,拨冗赶来赴会的各大宗派弟子,都一齐垂首站定身形。

    师卿卿见着他熟悉的身影,便立即站起了身,挤着人群热情地打招呼,喊着道:“季司离,是我是我呀,还记得我吗?你怎么不看我啊?”

    步少棠站在她的身后,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嘱了她一回嘴上却不聒絮,师卿卿回头看一眼,心里明白步少棠这是担心她性子张扬,会招大风乱闯祸得罪人。

    季司离循声望去,微侧眸冷冷地扫了师卿卿一眼,凛然的神色带着几分冷意,周身众人被他这眼神看得直哆嗦,立刻默默低头施礼,气氛霎时陷入一片冷寂。

    师卿卿打招呼许久,见他不睬自己便收回了手,对一旁冷松游尬笑,道:“一定是他还在生气,不通人情就算了,没想到真喜欢冷眼瞪人。”

    彼时,清虚道的长老凌雁秋走上了华台,除魔大会群雄毕至,今日盛况,理应由灭度葬刀盟的盟主上台施言,但因盟主累于案牍,此任就委托了清虚道长老代劳。

    凌雁秋乃是清虚道德高望重的女长老,亦是当今清虚道宗主之母,其身份地位足够代表仙盟盟主发令施号。人穿着华冠丽服,长得丰美,两鬓发束如漆,年岁半百。凌雁秋极喜济弱扶危、礼贤之士,言语不常笑,是个寡言淡漠之人。

    她站在华台上,开始郑重其事地讲起,此次除魔大会的要求。

    凌雁秋声音和煦,虽为女流之辈,但其功力深厚,以内力传音,华台下在场仙士俱都听得清楚,众人敛声屏气,庄容正色听得极其认真。

    师卿卿站得犯困眯着眼差点睡着,步少棠暗戳戳提醒了她好几回也无用,就在凌雁秋念到最后一条,朗声道:“......邪魔外道不可为,途中凡遇妖魔鬼怪、修习邪道异术者,杀之不可留!”

    就在这时,华台下有仙士出言道:“凌长老,若是如此,那在除魔道途中,遇上罪恶深重的妖女,是不是也可以杀之?!”

    听得这话,步少棠一下竖起了耳朵,心下顿时明了,不用猜便知话中所指。有人带头便有人起哄,一名山野散修道:“不错,师卿卿是妖魔之女,就算杀了她,也算功德一件吧!”

    此言一出,华台下众门派弟子大吃了一惊,先前只听闻过师卿卿之名,并无人亲眼所见其真面容,此时见着罪该万死的妖魔之女,前来赴会的各大门派弟子皆是瞠目结舌,神情满是恨怒。

    “师卿卿?谢武女儿?她怎么来参加除魔大会了?”

    “你眼瞎,旁边不正坐着仙霞宗的人吗?如今伏魔度苦界,由仙霞宗的宗主执掌界主之位,谁敢动她啊!”

    “她还真敢来?她娘的来找死的吧!”

    “凌长老,非是我等轻狂无礼,盟主为何举行除魔大会,其目的仙门中人无不知晓,她一介妖奴之女,今日有什么资格,配跟挨过刀的汉子们参加除魔大会?”

    “是啊,与她站在一起,便是对爷们的蔑视,更是对枉死忠魂的蔑视!”

    “说得不错,当年谢老狗大肆屠戮仙门弟子,多少忠义仙士命丧不焚天坑,如今竟让介罪人之女参加,岂不叫人耻笑了去?”

    “就是,此次除魔大会,仙盟百族无不仰首以待,道途中若有些人,为得显身成名使些不入流手段,那还有何意义可言!不如趁早打道回府罢!”

    听得前边有门派起头,其余门派也自然发出愤恨之声,皆认为师卿卿跟谢武一样会使下三滥的魔伎,场面顿时一阵骚动。

    步少棠见这群人参加除魔大会,不想着诛除邪祟却想着要取师卿卿的命,心下哪里忍得自己师妹受辱,当即站起身指着手中的拜帖,扬声道:“妖邪祸乱人世,天下民不聊生,盟主心系苍生,遂举行除魔大会,除魔道途,各大门派各凭本事。盟主所发邀帖上,写得清清楚楚,凡是仙门中人,皆可踊跃参加,排名终以诛邪之功为准,诸位难不成要违逆灭度葬刀盟的盟主之令?!”

    台下各大门派仙士并不买账,纷纷私语议论,凌雁秋压下骚动声,出言道:“步少界主所言不假,师卿卿,适才所言之规谏可都明了?”

    师卿卿心不在焉,微垂着头发呆许半晌未出言应答,步少棠拿剑暗戳悄推她的手臂,师卿卿愣愣地转过头来看了看步少棠,步少棠朝她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师卿卿,回话。”

    她适才对周遭的议论声完全充耳未闻,之所以会愣神,是因心中在沉想着刚才凌雁秋说的谏言,她站在人群中,挺直腰背身姿,面上露出一双春水双瞳,抬手恭敬施礼道:“回凌长老,适才所述规谏之言,晚生耳清了,不过有一处甚为不解......”

    “何处有疑?”

    “这个途中凡遇妖魔鬼怪杀之不可留!世间有些妖魔非自身所愿入其道,不分善恶是非便诛杀,此为是否行之不妥?”

    “古往今来妖魔者修习邪道,无一例外必遭反噬,成暴戾恣睢、穷凶极恶的邪魔妖祟害人。入其道有损心性,早已丧失人性善恶良知,不诛之留存人世,终有一日必成大患。”

    师卿卿抬手撑着下巴,依旧发疑道:“那要是一位年少孩童,生来虽是魔童,但修炼从未作祟行凶,如此该怎么办呢?”

    华台下一名弟子插嘴道:“杀。妖魔鬼怪,就得斩草除根,不留其情!”

    一语未了,师卿卿皱起眉头,认真想着道:“生来魔童非本心所愿,不分善恶胡乱诛杀,岂非泯灭人性罔顾天道人伦了。”

    就在这时,季司离突然开口,冷冷地道:“除魔道途,凡遇妖魔无辜受害者,可用术法助其退魔净心。”

    师卿卿看着季司离愣了一下,露出些许茫然的表情,道:“那些妖魔无辜受害者,是可以用正道修炼之法教其点化,但如果魔童心智已经被魔化了呢?据我所知,整个仙盟百族皆无散净魔化者之术法,如此又该怎么办?”

    季司离凝视着师卿卿的双眼,缓缓地道:“倘若妖魔心智已失,且行凶作恶,仙盟百族必不可留其存世。”

    凌雁秋满意地点头认可,冷冷地扫了师卿卿一眼,淡声道:“身为仙门弟子,除魔谏言,须得时时谨记于心,诸位启程吧。”

    长篇大套讲了一堆,过了大半日,凌雁秋才终于施令众门派弟子启程去往孤山,清虚道弟子敲响玉磬,妙音悠扬回荡,为首仙士高喊道:“除魔大会,正式启程!”

    启程之时,因着清虚道宗主夫人冷鹤月,亦是冷松游的大姐姐,因怀有身孕便前去拜别,就在刚辞完别,经过一处转角时,忽地听见一阵凌雁秋叹息之声,嘴里一直在念师卿卿的名字。

    凌雁秋与季司离站在廊下,连叹了几口气之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季司离,淡声道:“这是步界主传来的书信,称这师卿卿偷跑出仙霞宗,似打算与步少棠一齐去往孤山。二人担心师卿卿会遭人暗害,便嘱托让你从旁看护。”

    季司离接过信封,大致看了一眼信封的内容,剑眉缓缓皱起,目光始终停留在‘师卿卿’名字上,他回想着这个人在林间的举止,心中只觉一阵头疼。

    顽劣之徒不可教化。

    如今这个劣徒还要跟着自己,嫌厌之意虽盛但到底还是得忍,抬手施礼道:“司离遵令。”

    凌雁秋看着季司离,交代道:“此次是你第一次下山历练,孤山一行凶险难料,切记行万事不可逞强而为,去吧。”

    说罢,季司离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又施了一礼而后动身,领着十余名清虚道弟子开始启程去往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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