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行人整装待发入孤山,孤山位置得天独厚,四周被百余座大小高耸山峰环绕,山上金石玉岩奇特,远远眺望,山形犹如一顶至尊王冠。

    天色昏昏沉沉,明明是大清晨却不见半寸光阴,山野枯藤老树盘根交错,林中深处黑雾弥漫。御剑在大雾中寸步难行,只得放慢脚程徒步,不是不能御剑,而是御剑风险太大,谁也不敢保证黑雾中会突然蹿出个什么鬼怪邪祟,饶是高手名士也须得留心谨慎。

    阴风吹得枯草飕飕作响,触目俱是黑雾漫天,稍不留意就会走散,好在众人早有准备,手里拿着指路罗盘,这才免于迷路的下场。

    季司离走在最前面探路,步少棠手里拿着个罗盘,负责辨认方向,冷松游紧跟在师卿卿身后,开口道:“师姑娘,据说这奉天宗的孤山殿堂内到处散落着黄金珍宝,仙门法器更是多如繁星,不过里面有只可怕的妖兽......哎师姑娘,怎么不走了?”

    冷松游撞在师卿卿后背上,脚步一顿,忽然听着林深处一阵嘈杂声,所有人都停住脚步,瞪着黑雾深处几个弟子的背影。

    季司离转过目光,是几个气势汹汹的奉天宗弟子闹在了一起。

    师卿卿见树上倒吊着个少年,身穿红黑怒鹰袍道服,也是奉天宗的弟子,自家人对自家人喊打喊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听着要砍人。

    步少棠扬声喝止道:“干什么呢?在这儿欺负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季司离也走上前几步,其中一个泼皮认出季司离手上的一拂雪,看人神情冷然,顿时生了怯,吓得两腿滑地,慌忙道:“仙友,误会误会,我们可不是闹事!这个人是妖奴,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跟了我们一路,招来了几只恶煞,可把我们害惨了。现在要进孤山,还死气白赖跟着我们,你说这不是坑害人吗?!”

    师卿卿一听,面色严肃转过头指着季司离,冲几个泼皮道:“你们来孤山闯猎,也不看看今日谁要进山?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

    那几个欺软怕硬的弟子缩手缩脚,解着捆绑的绳子。少年被倒吊得眼珠翻白,含糊不清地念道:“我不是妖怪......”

    师卿卿耳朵灵,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少年被几个泼皮无赖解了绳索,浑身脏得灰扑扑,手背上大片刀刮血痕,也不是被人踩的,还是被什么割伤的,指尖抠在地上全是血泥。

    师卿卿弯着腰低头一看,见少年用额头蹭着地面,急声道:“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这些小门宗仙士,为了能够跻身灭度葬刀盟的前列,只要稍有些势力的,就都归入了奉天宗的麾下。名义上虽是同一门派,但里头却有不少门派是结怨相互对立的,今日杀几个人明日灭个小门宗都是常有的事。

    上头灭度葬刀盟的盟主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不管,而是根本管不过来,底下外姓的小门派太多了,更何况还是私人恩怨。盟主都不管旁人也没资格管。

    于是,这些奉天宗弟子过往平时,就是这么残暴对待同派宗门人的,今日见着少年孤影一人不反抗,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步少棠指着几个泼皮,怒斥道:“好歹他也是奉天宗的弟子,你们干了什么把人伤成这样?”

    季司离蹲身,凝神切脉查看,过了片刻,沉声道:“手骨折了。”

    少年不肯抬头,哑声道:“......我不是妖怪。”

    少年匍匐着身,朝着地面咳嗽起来,师卿卿将少年扶起,靠在树上,犹自开口道:“师兄,他手骨折了,你快帮他把手骨正一下。”

    闻言,步少棠蹲下身抬起他的手肘,双手捏紧他的手肘两端,前后双手一用力,“咔嚓”一声接回去了,翻过他的手面看了一番,手指修长上边没有茧子,不是舞刀弄剑的手,倒像是一位落魄的小公子。

    师卿卿将他的手轻放在他的膝头,柔声道:“好了,你抬手试试看,你手背上的伤口,得尽快让大夫看看才行,先把伤养好了才能继续修炼,知道吗?”

    少年狼狈至极,身上虽有妖气,却意外地很知礼数,垂着头跪拜行礼,低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敢劳烦,多谢。”

    冷松游见他腰间别着一只药袋子,里面放着不少草药,关切对师卿卿道:“师姑娘,我看他不是恶人,你看——”

    少年语调忽变,道:“师姑娘,师姐姐,你是仙霞宗师卿卿?”

    师卿卿微微一惊,霎时抬头与步少棠对视一眼,缓缓出声问道:“怎么了?这位小公子,你认识我?”

    少年心潮迭起从怀里拿出几张驱魔咒,嘴里磕巴地道:“师、师姐姐,是我啊!那日在镇上,驱魔咒,你救我。”

    师卿卿缓缓近身,直视着这个人手中的驱魔咒,正是她手迹所画的符篆,这才认出他是谁了,笑着道:“原来是你啊,驱魔咒你留了这么久。对了,上回你跑得快,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呢?”

    少年手指弯曲,颤抖地点头行礼,道:“在下虞期,谢、谢师姐姐出手相救。”

    师卿卿扶起了虞期,伸手拍了拍他身上沾的枯草,道:“虞公子,不必多礼,这孤山内诸多危险,你还是早些回家吧,以免让家人担心。”

    虞期抬起头来怯怯地没出声,过了许半晌,才道:“我娘心疾犯了,有一味药引在山城内,我要去给她取回来。师姐姐,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孤山。”

    正在此时,步少棠低头看了看手中罗盘,皱眉道:“有些不对劲,罗盘到了此处就辨不出方向了!”

    师卿卿将罗盘拿过来一看,上头的指针果然动也不动,虞期又施礼道:“师姐姐,你们是要进孤山吗?我认路、我可以带你们进山。诛邪除祟虽然不是一件小事,但孤山道路复杂,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师卿卿按下他手,道:“好了,别老是行礼了,你本名叫虞期,那我就唤你小期吧。”

    闻言,一旁静立许半晌的季司离眉梢轻挑,动了动身走到二人身旁,抬眸冷冷地看着师卿卿,道:“刚认识就直呼小名,你们很熟吗?”

    师卿卿皱眉道:“以前不熟,现在熟了啊,是吧小期。”

    季司离面色不愉,沉声道:“不可以叫他小名。”

    师卿卿问道:“为什么?”

    季司离却道:“我听着不顺耳。”

    师卿卿觉得他没事找事,回头别了他一眼,对虞期道:“哪里不顺耳了,我听着挺好听的啊,走吧小期,随我们一同入孤山。”

    听得他继续直呼小名,季司离一语不发地转过身也不等人,自顾自往前走,师卿卿见他莫名其妙的生气,高声问道:“喂季司离,你走这么快做什么,知道妖精在哪吗?”

    季司离头也不回,恼气道:“知道。”

    师卿卿几步追在他的身后,问道:“妖精在哪儿?”

    季司离冷声道:“在我身后。”

    师卿卿刚想继续还口,忽地耳边风声狂啸,阴风刮的黑雾更大了,抬头便可望见乌沉沉的天,山林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在这样的情况下,没人带路还真是举步维艰。

    因为附近没有任何道路,除了断折枯黑的树桩,连只虫鸣鸟兽都看不见。几人在压抑的荒野中走了孤凉寒冷的两天两夜。

    次日稍稍整装歇息便再度出发,行了大半日,才抵达孤山正门脚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众人发现奉天宗为了防止藏身在殿堂内的妖兽出来害人。

    早在几年前,就用石块砌起高墙,把正门封堵得严严实实。其实只要破开封堵的山石,就可以从正门进去,但催动灵力强制破开石墙,必然会惊动里面的怪物,藏身在里面怪物究竟是何模样,有多凶险无人知晓,自而不能冲动鲁莽行事。正门进不去,就只能另寻他道,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一个很隐蔽的石壁密门。

    虞期领着人,指着正前方一处石壁,道:“到了,就是这了。”

    夜色渐沉,众人举着火把,眼前是一道很隐秘的石门,藏在悬崖的半山腰间,四周覆满粗大的树根遮挡住了洞口。扒开腐败的枯枝落叶,一道石门显露出来,众人出力推动大门,岩壁一部分松动,石门狭小缝隙不大一次只能通行一人。

    几人前脚刚踏入密道,便有一股令人寒战的阴风冷气袭面而来,密道内黑黝黝的一直通往地底深处,死气沉沉听不见任何声息。

    密道修的是一块块石板阶块,稍不留神脚下失足,就会滚落下万丈深底,蜿蜒曲折而下,谁也不知通向黑暗什么地方。

    行了一段,冷松游摸着光滑墙壁,心头忐忑不安,紧跟在师卿卿的身后,忍不住道:“师姑娘,这、这什么鬼地方,阴风阵阵怪吓人的!”

    师卿卿摇头,抬手噤声道:“嘘当心脚下石阶,别跟丢了。”

    正在低声交谈之际,几人身后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近,不多时,涌入一群奉天宗的弟子,以及风火门的弟子,走在前头一名弟子喊道:“主子!到了,找到了!”

    师卿卿转身而望,走上前来的男子,正是素怀容嫡次子慕京箫。

    慕京箫神情阴鸷傲然,双眉讥诮,面上流露出一派轻蔑藐视之色,抬着下巴目视所有人,手里捏着一根火银鞭,身后两侧跟着一男一女侍卫。

    他脚下步伐沉重,威风得不可一世,贱视道:“既然都来了,就下去吧!该做什么不用我教你们吧。”

    一位奉天宗弟子见众人无所动作,语气高昂,扬声呵斥道:“没听见我家主子命令吗?往前走!”

    步少棠站在最前面,强忍怒火,道:“大家是来诛邪除祟,用不着听你们灭度葬刀盟的人指挥。”

    慕京箫瞪着眼,边走边道:“今日我才知道,伏魔度苦界的人竟这么傲慢无礼,灭度葬刀盟也敢不放在眼里了。”

    一名小门派仙士还口道:“我们是伏魔度苦界的人,你们灭度葬刀盟还没资格命令我们。”

    冷松游缩在师卿卿身后,掩着嘴小声道:“真是嚣张蛮横。”

    师卿卿若无其事,站在步少棠的身旁,正色道:“既然如此,那灭度葬刀盟盟主她老人家,为何不现身亲自前来除祟呢?”

    慕京箫侧眸,打量着师卿卿,额上青筋时隐时现,沉声道:“妖魔之女也配跟我讲话。”

    师卿卿微微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道:“慕二公子,此次除魔大会,伏魔度苦界各大门派是自愿来帮你们除祟的,非是听命于他人指令,难道你们灭度葬刀盟,就是用这样态度求人来清剿孤山妖兽的吗?”

    慕京箫脸色有些怒火,见了师卿卿又恨又恶,瞪着她道:“好,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灭度葬刀盟是怎么收拾那些罪该万死的妖魔。”

    刹那间,涌进来的奉天宗弟子“啪”的一声,齐齐手挥银鞭指对着仙霞宗弟子,四面八方面顿时杀气腾腾,步少棠道:“慕二公子,大家既是来孤山除邪的,何必剑拔弩张、咄咄逼人。”

    这时,慕京箫身后的女侍卫花湘影,上前小声提醒道:“公子,勿要动怒,别忘了盟主交代的任务。”

    慕京箫眉色微动似在顾虑什么,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用银鞭指了指师卿卿,颇为不快地道:“看来伏魔度苦界弟子的教养,也不过如此,一群没规矩的东西。”

    闻言,师卿卿面色不愉伸手想拔剑,却被步少棠按住手,步少棠轻轻摇了摇头,师卿卿手死死握着剑柄,想到师父师娘担心她在外惹是非,还是强忍了下来。

    慕京箫面目狞恶,神色却愉悦起来,指着师卿卿身后一众仙霞宗弟子,冷笑道:“你们最好给我老实点,还不快走!”

    师卿卿收回了剑,吐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往密道石阶下走去,其余人跟在步少棠之后,依次踩着石阶进入深洞。

    行了一阵,几人来到一个断崖,原本往下通行的石阶已消失不见,入目黑沉沉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底下有多深,充耳听去,底下一片沉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慕京箫摸索着斜坡石阶走向,走到断崖上,神情大喜道:“对,就是这儿,下面就是大殿入口了,快给我跳下去!”

    师卿卿听着回音悠长空旷,可见此处地底下空间不小,开口道:“这底下有何妖魔鬼怪,尚不清楚,贸然下去就是找死。”

    慕京箫本就因为魔君谢武捅了自己老家,极其厌恶憎恨浮屠派一门,如今见着魔君罪女师卿卿,脑门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几乎就没消停过,胸口戾气快被撑爆了,心里更是恨极了。

    眼见前方没了路,哪容得她多说废话,上前一把推开师卿卿身后步少棠,又恼又恨地朝着师卿卿后背踹了一脚。师卿卿拿着剑,一时不防,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身躯冲势迅猛直坠深渊里边,高声惊呼大叫!

    霎时,步少棠心猛地一提,呼吸一滞,道:“师卿卿!”

    季司离眉头一皱,神色肃杀地狠狠瞪了一眼慕京箫,慕京箫指着几人道:“看什么看?!还站着不动,等老子踹你们下去吗?”

    季司离也顾不得底下是什么光景,催着剑直接冲下断崖,朝着师卿卿坠下那个深渊飞掠而去。

    黑暗广袤无边,底下比上面要宽敞阔大,人瞬间变得渺小无比,仿佛随时会被黑暗中躲藏邪祟吞噬。

    师卿卿翻滚而下,摔得一身骨头疼痛欲裂,抚着胸口几欲吐血,季司离最先落地,几个箭步上前扶起了师卿卿。

    虞期也随冷松游跃下了悬崖,赶忙上前掏着布袋里的药草塞给师卿卿,道:“师姐姐,你没事吧。”

    师卿卿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笑道:“我没事,不过是摔了一跤,别那么紧张。”

    步少棠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道:“摔成这样你还笑的出来。”

    “我这不是没死么,师兄。”师卿卿笑着拿剑轻轻地戳了戳步少棠手臂,知道他一贯口不对心。

    须臾,还在断崖上的慕京箫见底下没动静,不由自主扬声高喊了几声,师卿卿与季司离对视一眼,闭口不语,底下众人面对摇摇呐喊的奉天宗也不吱声,头也不回朝密道深处走去,一前一后约莫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寻到了一扇石门。

    众人齐力,推开石门,石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师卿卿面色肃然,手握紧了佩剑,已经做好了随时应对腐臭扑鼻、尸群狂涌、凶煞扑面、尸兽突击等等准备。

    当然,她最希望的是里面什么凶煞妖兽都没有,然而,她所幻想的几十种可能没一样发生,迎面而来是一道耀眼光芒,刺得众人好一会睁不开眼,眼睛传来轻微酸痛感,举手搭在眉梢,闭目片刻。

    这竟然真的是一座金殿!

    过了好一会,众人才移开手走进殿堂,定神一看,穹顶高阔的大殿内,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法器,有尚未炼造的金块和灵石,四周墙壁挂着头盔、刀枪剑戟、仙门法器;每望一眼,便有许多难以计数的仙物法宝。

    看到这些数不尽的财宝法器,师卿卿终于明白,奉天宗为何一心要夺回孤山老家了。

    大家除了咋舌就是惊叹,根本没有任何话语可以描述此刻情景,辉煌闪耀的财宝和法器,富得可敌伏魔度苦界位列在前的几大门派,完全超乎了众人想象。一时之间寸步难移,动也不动看着这些金碧财宝,周身恐惧也不由自主地被抛之脑后!

    冷松游感叹道:“师姑娘,知道奉天宗有钱,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有钱!难怪奉天宗行事作风,敢如此嚣张!”

    忽然,季司离觉察有异,抬手噤声,转身就看见大殿角落一处摇摇欲坠走来十几个,翻着白眼,脸上、身上长满人眼,似乎一碰就倒,走路奇慢无比,一列染上尸眼疫的低阶尸眼奴。

    这列尸眼奴歪歪扭扭走到距他们四五丈处,步少棠一脚踹翻一个,师卿卿轻轻拍了拍虞期的肩膀,指着一个尸眼奴,笑道:“虞期,你不是想见识见识吗?去,这个就交给你了!”

    虞期愣愣点头,抽出了腰间的短柄灵器,去杀尸眼奴,不多时几个小辈弟子就把尸眼奴收拾的服服帖帖。

    冷松游微奇道:“师姑娘,来时不是说这孤山内有散播尸眼疫的妖兽,怎么就几个尸眼奴?”

    师卿卿也心想不通,轻轻摇了摇头,本能地保持着高度警惕,四周除了满地黄金财宝,十几个低阶异尸,没有发现半只妖魔邪祟,此情此景与传闻确实不相符。她胸口起伏,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阴影,侧头与季司离对视一眼,季司离也如有所感。

    身后慕京箫一行人缓缓而来,一名先行下来奉天宗弟子回道:“主子,那散播尸眼疫的鬼东西不见了。”

    慕京箫没见着霸占孤山的妖兽,神色有些急躁,叫道:“不可能,那鬼东西就藏在这大殿里,旷地搜不到就搜暗室、搜财宝底下,整座金殿仔细地搜,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东西给我找出来。”

    他转过身,望着身后的奉天宗弟子,指挥道:“那鬼东西喜食妖奴,把带来的妖奴拉上来,卸了妖奴手脚挂在四周,务必用妖血把那鬼东西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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