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卿卿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在醒过神来的时候,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耳鸣嗡嗡不止,全身上下传来阵阵酸痛。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抬眸环视着周遭是一家客栈的厢房。

    步少棠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封家里边传过来的信件,听着动静,立刻放下了信走到床边,唤道:“师卿卿,你终于醒了。”

    师卿卿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他,抬手抚着额头晃了晃有些反应迟钝地脑袋,哑声道:“师兄,我、我们这是哪里呀?那只毒眼尸蛟呢,死了吗?”

    她双手撑着床榻边沿,有气无力地坐起身靠在木榻边上,嗓子干哑着道:“还有季司离呢?”

    步少棠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道:“毒眼尸蛟已经死了,人还活着,季司离此刻正在隔壁屋子休养。”

    师卿卿接过茶杯,小小抿了一口,急问道:“那他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步少棠眉头抽了抽,忍不住骂道:“师卿卿,你怎么回事啊,到底谁是你的师兄?你醒来不先问我怎么样就只顾着问他,你知不知道,为了把你从毒眼尸蛟体内拖出来,我费了多大的劲,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师卿卿轻咳了几声,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唇,淡声道:“师兄,我不是已经看到了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了么。”

    她动了动身刚想动身下床,就发现自己手痛脚痛,疼得她嘶哈叫了几声,皱眉道:“师兄,我得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痛?”

    步少棠急忙拦着她不让她下来,扶她继续坐回榻上,道:“别乱动,你的脚被尸骨咬伤了,要不是季公子在孤山金殿内,用寒冰术帮你压下反噬,你可就真死里面了,这次说来也要感谢他。”

    师卿卿有些意外,奇问道:“那慕京箫呢?他们不是躲进了石门,没遇见他们吗?”

    步少棠站在床榻前,身形颀长,居高临下看着她,缓缓地道:“慕京箫他们自进了石门后就再未出现过,而且这奉天宗,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将所有奉天宗的弟子都召了回去,不知在找什么东西。今早虞公子给你施完了针,除完体内尸毒,也急匆匆地赶回了沐墟宫。”

    师卿卿没再多问,脑中想起从美人蛟烂泥里抓的那具黑邪尸身,急声问道:“那具黑尸呢?哎师兄,你看见那具黑尸了吗?”

    步少棠抱臂而立,轻描淡写地道:“季司离说那具黑尸阴邪之气甚重,为防邪气外溢摄人精魄拿去加固封印了,那孤山里面什么仙门法器没有,你要那具黑尸干什么!”

    师卿卿面上一惊,抬起眼眸与他对视,道:“啊!他拿走了!那东西有用的。”

    步少棠问道:“有什么用?”

    师卿卿被气得有些头疼,不耐烦地又躺了回去,不悦地道:“哎呀不用你管。”

    一语末了,她没再多问,继而躺回了床榻,拉过被子蒙住自己头休息。

    这边,慕京箫带着花湘影和慕庭晏未取得毒眼尸蛟体内的东西,挨了盟主一顿训言,盟主素怀容手翘指饮茶,问一旁的花湘影,道:“风火门那边进展如何了?”

    花湘影施礼道:“风火门那边已经找到了一个恶骨血傀,昨日风火门门主传了信儿来,称不久便能寻得另一个恶骨血傀,届时会命人送来!”

    素怀容搁了茶,柔声道:“吩咐下去,叫风火门的人抓紧些,若是胆敢有甚歪念头,那风火门一门,就别想在灭度藏刀盟内立足了。”

    花湘影颔首道:“盟主且放心,风火门这些年来,一直屈服于盟主手下,不敢造反。”

    素怀容抬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慕京箫,命侍女花湘影递去一圣鹰,道:“毒眼尸蛟体内的一个恶骨血傀,是我们一时失策。不过落在清虚道的人手里,总比落在旁人手里踏实,他们那边且不必去管,由他们去寻。”

    慕京箫双指点在圣鹰眉心,探着消息,道:“母亲这是......”

    素怀容目光含刺,冷声道:“这是一个恶骨血傀所在之处,如今你鸿儿未归,便由你去吧。这处不是什么要紧的地儿,如若再失手不成,便不必回沐墟宫了。”

    慕京箫道:“孩儿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素怀容扬了扬手,慕京箫得令,转身跨出了门,与肩上立着的圣鹰,很快融入了夜色。

    孤山内,散播尸眼疫的毒眼尸蛟被斩杀,染上了尸眼疫的众派弟子,也纷纷解了咒疫。这几日大家都在养精蓄锐,季司离与师卿卿身上的伤逐渐痊愈中,不久便可返程归往伏魔度苦界。

    众派弟子刚经历完惊心动魄的生死一战,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于是大家便一齐约到山中点天灯祈福报平安。与此同时,看到天灯的门派也知晓除魔大会结束,孤山的尸兽已被斩除。

    师卿卿见季司离风姿冷傲,面色平静地站在一处旷地,便拿着做好的花灯跑到他的身边,笑着道:“季司离,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你的眼睛没事吧。”

    季司离没看她,只目不斜视眺望远处,语调冷淡,道:“无碍。”

    师卿卿望着他洁白的侧颊,问道:“季司离,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那具带有阴邪之力的盔甲黑尸是个邪物,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一声,悄悄把它拿走呢。”

    季司离负手而立,目不斜视望着远方,师卿卿见他不答,又道:“你如今有伤在身一个人带着邪物多危险,你不让我带着,难道......难道是怕我会将此邪物据为己有。”

    季司离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此尸阴邪之气甚重,你修为尚浅,心智极易受损。”

    师卿卿明白了过来,道:“你是担心,我会被黑尸蛊惑迷失心智。”

    季司离收回了眼眸,冷声否认道:“去做你的花灯,别站在这碍眼。”

    “你眼睛又看不见我,哪里会碍你眼了?”

    “你说什么。”

    “哦不是......你听错了,我没说什么,”师卿卿冲他笑了笑,转身见着身后冷松游做的灯甚是奇特,好奇问道:“松游,你这是什么灯,怎么还能发出亮光啊?”

    冷松游开口道:“师姑娘,我这灯可不是普通的灯,这灯我施了三天的灵力,亲自着手制作而成的。”

    师卿卿觉得有些稀奇,伸手拎起来看了两眼,道:“松游,制个天灯而已,用得着耗三天灵力吗?”

    冷松游解释道:“这灯纸是我从朝天殿带来的,细腻轻薄,附上灵力遇风可升万丈高空,比我刀还金贵,我就靠它给我爹发信号了。”

    师卿卿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要是担心家里收不着信号,我和我师兄可以亲自护送你回家。”

    过了片刻,夜色渐沉,灯火升空,星光点点,满天闪烁的灯火照亮了深邃的夜空,灯火渐升渐高。

    师卿卿拉了拉季司离的衣袖,指着自己放的那一盏灯,笑道:“季司离,你看我放的那盏灯,可是专门为你做的,上回你说那个灯点不亮了,这回一定能点亮,你看好不好看?”

    季司离侧过眸子,神情漠然地看着她,师卿卿与他对视,忽然记起来,道:“我忘了,你眼睛看不见东西,这么好看的花灯,真是可惜了。”

    季司离接话,冷冷地道:“你若再讲大声点,大家都会知道,我看不见。”

    师卿卿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嘴巴,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季司离,你别放在心上。”

    冷松游看了许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问道:“师姑娘,你做的那盏灯,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啊。”

    师卿卿笑道:“谁说没有了,你再仔细看看。”

    说罢,她手负在身后,抬指画了一道金光符篆手指轻轻一弹,悄无声息地打在那一盏她放的灯上,白色的灯纸上顿时飞出数只漫天飞舞的金蝶,与木灯画板上的金蝶如出一辙。

    季司离模糊不清的视眸中,顿现几丝闪光使得他双眸微亮,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嘴角不由自主地微扬,笑逐颜开甚是隽逸俊雅。

    师卿卿见他面露喜色,指着他牵起的嘴角,笑吟吟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季司离,现在灯亮了,赶快许个愿吧。”

    季司离侧眸望了她一眼,面上神情好似被登徒子调戏了般,脸上喜色瞬转为冷色,但听得她这么说便又止住了,转眸继续望着夜空中那盏视线不清明的灯。

    众人闭着双眸,默默许愿。有的人祈求上苍保佑家人平安,有的祈求姻缘美满,有的求自己来年修为有建树。

    在那短暂的静默中,师卿卿也闭目许愿双手合十,嘴里虔诚地念着道:“我命由我,诸事由心,愿我师卿卿能够释妖止戈、匡正乱世之道。”

    闻言,季司离微微一愣,忽而侧眸定定望着她,静默无言,顿了半晌。

    见天灯消失在天际后,季司离手持拂尘往下山,师卿卿急忙忙地追了上去,问道:“季司离,我们接下来是去哪儿,哎你等等我们啊。”

    说罢,几人走了一阵,师卿卿跟在季司离旁边,小声问道:“季司离,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毒眼尸蛟邪气不散与这具黑尸有关?”

    季司离颔首点头,赞赏道:“毒眼尸蛟怨气不散,想必是与此黑尸有所关联。”

    师卿卿朝他微微一笑,笑容明艳,继续道:“我猜啊,这奉天宗盟主素怀容,极可能在四处找寻此黑尸,而且早就知晓了毒眼尸蛟体内有具黑尸,不然也不会派慕京箫等人前去孤山除妖兽。”

    师卿卿见他眉头紧锁,皱起了眉,似在思索着什么,问道:“季司离,你在想什么?”

    季司离神色凝重,缓缓地道:“素怀容为何要寻黑尸,又是如何知晓毒眼尸蛟体内有黑尸的?”

    师卿卿也不知道,摇了摇头道:“从何寻得,尚不知晓。我们把孤山毒眼尸蛟给斩杀了,慕京箫他们定会派人进去搜查,要是没找到此黑尸,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被我们给取走了。”

    顿了顿,季司离与她对视一眼,道:“你认为素怀容寻集黑尸其目的是何?”

    师卿卿想不明白,只道:“不知道,孤山殿内素怀容为寻此黑尸,连慕庭晏和花湘影这等魔道高手都派出了场,恐怕我们返程这一趟,还会再与他们对上了。”

    季司离神色较往日严肃,淡声道:“万事小心。”

    师卿卿依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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