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弟子领了命令立即退了下去,马蹄声渐行渐远,师卿卿也飞身快步离去,虞妃雪和虞期紧追在她的身后,还未待跑出山林,师卿卿没看清前路,就迎面撞上了同样奔跑而来的步少棠。

    师卿卿被他当头撞倒在地,神情怔然地与步少棠对视一眼,立即爬起了身,满腔恨怒无处可撒,头也不回地再次抬步疾奔离开了水月仙境。

    她一口气跑到了河边,站在溪水里,泄恨般拼命拍打着溪水。

    步少棠和虞期也跟着跑入了溪水里,只见师卿卿红着眼,悲怒夹杂着恨意,喉间沙哑绝望地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凭什么谢武犯的罪孽,要拿我师父师娘的命赔!为什么要杀我师父师娘?”

    步少棠站在几步之外,眼眸里含着热泪,却没有同师卿卿般哭出声,他一步步走了过去,走到师卿卿的身后伸手想要去抚慰她,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嘴里只有无休止地沉默,心中压抑哭声此起彼伏。

    虞期蹲在一旁,伸手拉着师卿卿,道:“师姐姐,不是你的错,别怪自己。”

    师卿卿娇小的身躯滑跪在水里,一掌一掌地捶着水面上映现的那张苍白面容,眼里泪水止不住地滴落水中。步少棠蹲下身一动不动,许半晌,探手拍了拍师卿卿的后背,神情中却好似在强忍着什么。他笨拙得没有多余言语,只轻轻地为师卿卿除去伤痛,明明自己心里也很痛,但却舍不得出言责备她分毫,师卿卿才十六岁承受的已经够多了,这是他作为师兄唯一疗伤方式。

    许久,师卿卿颤着身子,哽咽地道:“师兄,我的手里都是血,再也洗不干净了。”

    步少棠没说话,只静静听着她说。

    师卿卿啜泣道:“师兄,我......”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想了许久只怔怔地流泪,听着泪水滴落声音,喉间止不住哭出了声。步少棠扶着她哭的颤抖肩膀,小心翼翼地道:“有什么话就说。”

    师卿卿手指紧扣泥沙,盯着水面声音发颤道:“对不起。”

    步少棠拼了命地跑回来没问过她,今日水月仙境究竟发生了什么,没问过孟花啼为什么受伤,更没问她自己爹娘的尸首在哪里。步曲觞和沈秋辞是他们师兄妹永远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步少棠自以为隐秘地不去过问,这道伤口就会被埋藏遮盖住,殊不知那伤口的血已经化成痛刺进了二人的心口。

    步少棠沉默许半晌,道:“不必怪自己,是师兄不好。这些年,爹娘费尽苦心教我剑术,我都没有大成。慕狗来时,爹我也没找到,是师兄没用,平日只知玩闹,没护住爹娘,也没护住你们。”

    师卿卿不禁失声痛哭了起来,抬眸望着步少棠,颤着薄唇开口道:“师兄,对不起。我要不、不是谢武的女儿,不参加除魔大会,不插手恶骨血傀的事情就不会被抓去,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步少棠望着师卿卿满是泪痕的面颊,像是看到了小时候无家可归,初临水月仙境总爱哭鼻子的师卿卿。这一刻,纵然心里有再多恨怒都烟消云散了,他抬手轻轻地擦拭着师卿卿眼角泪水,道:“爹说了,你是爹的女儿,与别的人没有关系。”

    听得他这么说,师卿卿颓唐地躺倒在了水里,喉间绝望声音呜咽,脸上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垂死躺倒在溪流间,乌黑的长发冲散在水里,失声道:“可要不是因为我,因为我......”

    师卿卿心口发痛,到嘴的话说不出来了,只道:“为什么要是我?把我的师父师娘还给我......把他们还给我......”

    步少棠咬紧牙关将悲痛都止住在喉间,胸口的剧烈起伏,却也无法控制住哽咽。

    师卿卿紧闭着眼睛流泪,没再睁眼看步少棠,他的眼睛长得像步曲觞,看着他的那双明眸,师卿卿脑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步曲觞和沈秋辞那对温柔的眼眸。

    她痛哭流涕,心下认为,这一切,都是因她的身份,而带来的灾祸!

    她心想着,如果自己不是谢武的女儿,也许仙霞宗就不会出现那么多麻烦,也不会因为她,因为谢武而发生今日的事情。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恨自己,还是恨那些磨牙饮血,杀人如麻的恶狗。

    溪水淹没了师卿卿,可她的耳畔边依旧能听见水月仙境的哭声,她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人淌在溪水里变得麻木了。

    她凝视着黑沉的夜空,觉得自己死了。

    过了许久,虞妃雪等她二人哭够了,才动身道:“哭够了就快走吧,天快亮了。”

    师卿卿嗓子早已哭得嘶哑,也不出声,也不动身。

    见状,步少棠先起身,将她拽了起来,道:“师卿卿,花啼身上受了重伤,她孤身一人在地洞,到现在还担心着我们!”

    虞期也出声道:“是啊,师姑娘,现在慕京箫知道你不在牢里,定会加派弟子四处搜捕你的,眼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师卿卿怔怔地站起了身,蓦然垂下了头,低声道:“可师父师娘怎么办?他们要放火烧了水月仙境,不会是要把师父师娘也一并烧了把。”

    步少棠双手拽紧了她,生怕她会甩开自己跑回去,道:“那又能怎么样,爹娘挡住他们,为的是让我们走,不是让我们回去找死!”

    虞妃雪走到师卿卿跟前,看着她道:“步界主和步夫人的遗体已经被送去了沐墟宫,你们就算回去也找不到了。”

    闻言,步少棠目光沉冷,心头闪过一丝杀机,厉声道:“你说什么?!”

    步少棠原本恨怒已经消了,但是听到自己爹娘尸体被人送去沐墟宫,一股焦灼立即燃上心头!

    虞妃雪也没躲闪任由被他瞪着,一旁的虞期明白他此刻心情,立即走上前,解释道:“步少界主,你先听我说,我和我娘也是从盟主那里,听到了慕京箫要设计谋害步界主的消息,才借采药之由离开,立马赶过来告诉你们,下午才到,可是还是来晚了。我们到时慕京箫已经带人出去抓你们了,我们这才有机会悄悄混进去救师姑娘出来。”

    步少棠惊疑不定地道:“那我爹娘呢?他们把我爹娘遗体送去沐墟宫,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虞期摇头地道:“尚不知晓。”

    说罢,步少棠见师卿卿转身似要去劫尸,立马又伸手拉住她,哑声道:“师卿卿,不要去追了,花啼受伤很严重,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

    师卿卿回过了身,目光失神地望着步少棠,强制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边,朝天宫被屠后,副将宣乐就带着冷道涯等人,赶到原乡会荒野禁地一处僻远的石崖,此处山崖削壁陡峭,洞外群峰环绕,周围百里几无生息之气,林木交错间,先前步曲觞在这周围增设了重重迷阵,加上有雾障更添几分隐秘。

    宣乐领着人进入山洞,道:“教主,我们到了,地处原是原乡会一块废弃之地,慕元鸿知道我们会躲,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躲在原乡会的荒地。”

    冷道涯颔首,声音虚浮问道:“闻麟和鹤月呢?带我去见他们。”

    说罢,宣乐就引着人穿进石崖洞内,只见季闻麟神色疲惫,坐在床榻边上,拿着帕巾给冷鹤月擦着额上冷汗,一旁的侍女洗慧则站在一旁不停的拧着帕子。

    冷鹤月因离开云间香雪海时,身子见了寒这会发了高热,头昏脑胀的嘴里模糊念着梦语,冷道涯上前探指一摸,就摸到了滚烫的额头,额上的汗跟被火烧似的已经渗湿了鬓角。

    冷鹤月眉头紧锁呼吸微促,忽然猛地坐起身,神色惶恐地喊道:“春儿,春儿,闻麟,春儿出事了,我梦见春儿孤身一人,被他们关在了牢里,昏天黑地的,哭着喊着没人理。”

    季闻麟扶住她几欲昏厥的身形,道:“鹤月,别乱想了,母亲和司离已经出门去寻陵春,很快便能回来了。”

    冷鹤月呼吸急促眼睛里满是惊慌,季闻麟轻抚着她胸口,助她平复着呼吸,道:“鹤月,你醒醒,醒醒......”

    冷道涯见着自己女儿成这副模样,心中满是焦急,道:“鹤月这是怎么了?发个高热怎么病得这般严重?”

    冷鹤月满头大汗粗喘了几口气,还未待缓过神,看清跟前几个人就又昏了过去。

    季闻麟扶冷鹤月躺下,给她小心盖好被褥,轻声道:“鹤月本没什么大碍的,是担心陵春遇害,这些日子哭伤了心,生了噩梦。”

    冷道涯看了看躺在木榻上,昏昏沉沉的冷鹤月顿时变色,道:“春儿才几个月大,如今落在慕元鸿手里,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万一出点什么事......不行!我去找别的门派帮忙。”

    宣乐急忙拦着道:“教主,你去哪里找季夫人孩子?外面到处是搜捕追兵,你身上又有伤,若是遇上慕元鸿如何能脱身!眼下伏魔度苦界内,各大门派自顾不暇,哪个小门宗情愿出面帮咱们?就是仙霞宗也帮不了了!况且季夫人病得这般厉害,你更不能走,季公子和凌老前辈已经出门去寻了,季公子法子多,他一定能寻到的!”

    冷道涯猛然推开他,道:“你别拦我!不论如何,我也要把陵春带回来!”

    宣乐连退几步,面上有些怒气又忙拦着道:“此刻出去找慕元鸿,就是送死!慕元鸿手里抓了季陵春,就是拿捏住了清虚道、天启教命脉,这会儿正等我们自乱阵脚,好引我们上门!冷教主,你明白没有?!”

    冷道涯怫然作色,道:“我不怕他,我年迈老矣,大不了刀锋过喉一口气,我就是与他拼死一搏,也要把陵春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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