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逮到的那只野鸡没能撑到被带去县城售卖,最终由周禾带去药铺换回两幅伤药。

    装上伤药又收拾点衣物粮食之类的日常用品,虽然每样东西都不多,加到一起竟也装了满满一背篓。

    锁好门,姐弟俩便沿着出村的方向往山上走去。

    行至山脚下那条小路刚要往里拐,迎面遇到几个拾野菜归来的妇人。周禾正想着要打个招呼,其中一个精明外漏的中年妇女就率先开口了:“呦,你们姐弟这是又要上山啊?天天往山上跑这是找着不少好东西吧?

    当年你爹就总能从山下弄来好东西,如今这本事又到了你们身上,真是让人羡慕啊!只是你们姐弟俩过好日子的同时,也得给旁人留条活路不是,到底都是一个祖宗呢!”

    周禾听完这话眉眼一厉:“您这话可就让人听不懂了。自我父母离世以后,我姐弟就接二连三的被人算计,性命都差点保不住,何来的令人羡慕?

    再者家中更是只有两亩薄地,我姐弟每日辛苦劳作也只勉强够了温饱,并不像您说的找着好东西,且还得时刻担忧被有心之人再次算计,整日惶惶如惊弓之鸟,难道这就是您眼中的好日子?”

    周禾冷哼:“若是如此,那我就祝您也早日能过上这令您艳羡的好生活。”

    二花娘之前也不是没再周禾娘俩面前阴阳怪气过,只是那时李氏老实从不还口,周禾也是个闷葫芦,二花娘早就习惯了捏这对软柿子。

    前些天表姐刘氏找她诉苦的时候,她还笑话对方越来越没出息,让个笨丫头压一头,今天一见才知道刘氏所言非虚,这周家丫头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眉眼间全是凌厉不说,口齿也十分了得。

    二花娘眼见从前的受气包今天想要造反,这口气那里忍得,撸起袖子就要开骂,却被站在她右侧的林玉娘一把拦住:“好嫂子,你刚不还说咱们今天回来晚了,担心你婆婆要不高兴,怎么这会又有闲工夫磨牙了?快走吧,再晚就真要耽误朝食了,耽误了家里人下田岂不要误事?”

    二花娘虽然表情忿忿一脸的不服,到底还是停止了纠缠,狠狠朝着路边啐了一口,挎着篮筐气扭臀摆胯,哼哼走了。

    至于其他几人眼瞅着没了热闹可看,自然也没有逗留,倒是林玉娘与周禾对视一眼,用眼神表示了关切。

    周禾也及时表达了对她的感激之情,虽然不惧二花娘,但却也并不想因为个不香相干的人浪费时间,能有人帮着劝劝自然是好的。

    至于二花娘为啥找她的麻烦,周禾心里也清楚的很。二花娘跟二婶刘氏是远房表姐妹,如今又嫁到一个村自然常来常往,之前她就没少帮着刘氏欺负长嫂,如今旧账未去两家又添了一笔新仇,她想要替刘氏出头找自己麻烦,再正常不过了

    周禾不愿意跟个村妇一般见识,她如今想要做的事可太多太多了,哪值得为这样的人分神,因此事情过去也就算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她不介意不代表周小山不介意,这孩子一路上欲言又止,那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把周禾都给逗笑了:“干什么狗狗祟祟的,有话就直说。”

    周小山见她姐这样也不像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这才放松下来,说道:“我怕姐姐不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她并没有不开心,不开心的应该是二花娘才对,不过联想到之前周禾母女在二花娘那受的气,周小山会担心也实属正常。

    还真是个小暖男呢,知道关心姐姐,怕她被人欺负了自己生闷气。

    “好啦,我这没有不开心,姐姐呀才不会像之前那样好性,你也记着了以后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有人打你你也也犹豫,直接打回去,反正咱们不能受欺负。”

    这些话周禾之前已经说过无数次,周小山自然知晓,现在家中无人,他们姐弟想要支撑门户首先就得自己支棱起来。

    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山上走,路上又顺手摘了些野物菜蔬之类的野物,终于在巳时初到了木屋。

    站在门前周禾心中有些忐忑:一夜过去也不知那人怎样了?同时又默默祈祷着:你可千万要争气,别白费了我昨日费了那么大力气救你。

    今天带的东西有点多,而且随着天气回暖山里的气温现在也上来了,一路走来周禾身上浅浅出了一层薄汗。她放下担子,随手抹了一把下额头脸颊的汗珠,然后开始打量眼前这座木屋。

    嗯,门关的严丝合缝,木板也好好的挡在窗子上,一切都与她昨天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周禾先将窗子上的木板拿开,让明亮阳光可以照进去屋子。接下来她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先曲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见里头没有动静才故技重施,让周小山从窗子翻进去。

    片刻后周小山从屋里将大门敞开,将周禾迎了进去。

    火塘的火早已熄灭,瓦罐冷着,受伤的男人依然在昏睡。

    周禾用手轻轻试了试他的额头和鼻息。

    还好,呼吸平稳,体温也比昨日略有降低。周禾猜想他之前也许曾醒来,甚至还喝床边的过水,因为水碗的位置跟她离开时不太一样。

    周禾拿起木桶打算去溪边提点水,从昨天到现在已经过去八九个时辰,病人需要吃药和进食,得马上动手准备才行。

    提回要用的清水,周禾将要熬药煮粥的活计交给周小山,自己则打算去更深的山林里转转,下几个套子做些陷阱,顺便再采点蘑菇野菜什么的。

    这两天都没什么进项,救的人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家里开销更大了,她得多找些能挣钱的路子才行。

    当瓦罐里的粥开始散出米香,周小山便将它移到火塘的边角处,那里的火势稍弱,余火的温度足以将粥慢慢的煮熟,空出来的位置当然也不会浪费,还要继续熬药。

    药快熬好的时候,躺在不远处的陆允洲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他醒了。

    周小山立马朝着对方看过去,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陆允洲昨天半夜醒来时,还以为之前自己得救的想法是个错觉,不然怎么周边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活像是被装进了密不透风的棺/材。

    也不对呀,自己是溺水死的,死后尸身要么顺流而下,要么沉入水底,怎么会被装进棺材?陆允洲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躺的地方竟然还算宽敞,他伸出手四下一通乱摸,四周空荡荡一片毫无所获。

    在这样的费劲与迷茫中,陆允洲因体力不支,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周边一片明亮,自己则身处于一间简陋的屋子,不远处蹲着一个男孩儿,年纪估摸有七八岁的模样。

    见他醒来,男孩咧开嘴笑了,挺开心的说:“你醒啦?”

    说完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药我快熬好了,等下先喂你吃点粥,吃完了再喝药。别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陆允洲这辈子的仇人不少,朋友也很多,受伤了也从来不会没人服侍照顾,可是被这么小的孩子照顾安慰,他还是头一次。

    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动容,挣扎着想要起身致谢,突如其来咳嗽却让他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

    周小山手忙脚乱的给他端水,平顺胸口,嘴里还解释着:“你呛水伤了心肺,一动就要咳嗽,还是先别说话了吧。”

    将水杯递到他的唇边:“这是今天才烧的水,你喝一点会好些的。”

    陆允洲抿了下因长期缺水而裂出血口子的嘴唇,就着周小山的手,咕咚咕咚把水喝了。

    “谢谢你,救了我!”才一开口连他自己都呆住了,这声音嘶哑难听,活像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与自己之前判若两人。

    周小山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年轻英俊的大哥哥,竟然有着这样一副与之相貌极不相配的嗓子。

    喝完水陆允洲再次对周小山表示了感谢,虽然吃惊救下自己的竟然是个八岁的孩子,但是救命恩人就是救命恩人,陆允洲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小就有所轻忽。

    陆允洲感谢的同时也表示:救命之恩大过天,等自己好了一定会报答他的。

    周小山豪迈的表示,这不算啥!让陆允洲不用放在心上。

    刚要问问昨天自己落水后经历了什么,肚子却在此时咕噜咕噜鸣叫出声,陆允洲微有些尴尬,周小山却好似早料到一般,将之前在瓦罐里熬的粥盛出来端到陆允洲面前:“睡了这么久,你肯定饿了,赶紧把这粥吃了吧!”

    简陋的褐色粗瓷碗里装着满满一碗大米粥,冒着氤氲的白气。周小山煮粥的时候还往里放了些切成碎丁的野菜和腊肉,白的米,绿的叶,红的肉,配在一起煞是好看,也越发勾动了饥肠辘辘的脾胃。

    陆允洲用餐的样子很斯文,他小口小口的喝着粥,优雅的同时速度却也不慢,一眨眼的功夫就吃完了一碗熬得稠稠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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