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形容狼狈的跪在书房的中间,公孙悠走进来的时候竟然一眼没有认出他来。听到脚步声的张生动了动,看见公孙悠之后他猛地朝着公孙悠的方向膝行了两步,下意识地公孙悠往白玉堂的身后挪了一步,白玉堂也侧过身挡住了公孙悠的身形。

    公孙悠的视线被白玉堂遮住了一半,他身上兰芷的香气缓缓地飘进了她的鼻腔中。在远山县的时候公孙悠就发现白玉堂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身上的衣服都是要熏香的。虽然在晚云收的时候,牡丹也会给她的衣裙熏香,只说是当初宫里的娘娘就喜欢这样不张扬的熏香。

    但晚云收里本身就熏着一种香,和她身上的香一混味道就失了些淡雅,所以她房里的熏香就被撤掉了。如今闻着白玉堂身上的味道公孙悠想起了牡丹送自己的那一盒香,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包大人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偷偷的撇了一眼公孙先生。有些心疼先生手里的毛笔了。

    “请姑娘救我,请晚云收救我。”不似方才一声不吭的样子,张生朝着公孙悠的方向不住的磕着头,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

    “这里是开封府,做什么求晚云收救你?”公孙悠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她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你即将清姬赎了身,却又让她横死,你以为你若是去了晚云收会得她们的好脸色?”

    公孙悠的话说的不假,听在张生的耳朵里却像是宣告死罪一样,他的身子顿时软了下去,随后他咬了咬牙趴伏在地上挪到了包大人的面前,说道:“小人有事要禀报大人,只是事情过于匪夷所思,但大人请相信我说的句句属实。”

    公孙悠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还不等她出声就听见张生掷地有声的说道:“那清姬,实际上是一条青蛇妖。”

    公孙悠想要上前,却被白玉堂突然握住了手腕。她红着眼睛看向他,噼啪一声,公孙悠不解的看向换了一支笔的爹爹。

    “那清姬是一条青蛇妖,与我成亲的那一晚清姬曾露出过她的蛇尾。”张生眼一闭心一横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腐一样尽数说了出来,公孙悠的手腕被白玉堂隔着衣袖握着,她挣脱不出来,只是红着眼睛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只好在心里又狠狠的骂了一遍张生。

    对他骗过晚云收的手段愈发的好奇了起来。

    “昨日不是我想要伤害包大人的,是有人操控了小人,小人才香失心疯一样。”张生开始为自己脱罪,“相比就是清姬的魂魄操控了小人,昨日在牢里小人也受到了蛇妖的蛊惑。”

    “请大人明鉴啊,晚云收包庇妖孽,其心不纯啊。”说着张生将头狠狠的磕在了地板上。

    “清姬操纵你伤害包大人?”公孙悠气到几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看着张生突然问道,“为何要控制你行刺包大人?”

    “那清姬的尸首在开封府,除了开封府她哪也去不了,自然要控制我行刺包大人。”张生说道。

    公孙悠气到几点反而笑了起来,“那看来,弩箭上的药粉便是你自己涂的了,毕竟你说了清姬离不开开封府啊。”

    公孙悠抬起右手,受伤的纱布层层滑落,原本一晚上应当愈合的伤口变得更加可怖,公孙策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公孙悠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愤怒。

    张生没想到那人给自己的弩箭上竟然涂着毒药,他登时满头的大汗,原本就是随意攀咬的话,一时间反驳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公孙悠手心的伤口深可见骨,和昨天见到的弩箭划伤的伤口相比严重得多,公孙策记录的手都是颤抖的。

    从小到大,公孙悠都没有受过什么伤病,除了先天不足这一点吃了不少苦药汤子之外,就连磕碰都没有过。也许习武的时候有过伤痛,但那些不过是皮肉之苦,可是看着女儿手上的伤口,明明是公孙策见惯了的伤口,比这严重的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偏偏站在那里的人是他的岁岁。

    公孙悠歪着头,脸上的笑容在张生看来是极尽的讽刺,张生可以感受到包大人带着怒意和审视的视线,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入了死局,垂下了头不敢在抬起。

    张生被重新带回到牢房里,公孙悠被公孙策带着坐在一旁,手上的腐肉需要被剜去,公孙悠摊开着手心看着爹爹那双手握着小小的专用的刀从血肉之中游走,手臂稳稳的放在桌案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的动作。

    隔着一扇屏风,公孙悠听见包大人正在吩咐接下来的事情,不论那张生的话是真是假结合远山县的事情,晚云收却是必须要走一趟了。

    “若是公孙姑娘与晚云收的姑娘熟识,还要请公孙姑娘协助。”公孙悠听见包大人的声音,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她抬起眼眸偷偷的观察着公孙策的表情。

    “大人问你话呢。”公孙策注意到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语气不太好。

    公孙悠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我不是要问问爹爹嘛。”虽然两人最后的选择必是一样的,但该卖乖的时候还是要乖巧一点的。

    公孙悠的手又一次被裹成了粽子。

    出门去晚云收之前公孙悠凑到公孙策的身边悄声问道:“爹爹,清姬的尸首……”公孙策撇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冷哼了一声,随后低头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仵作告假,我身边没有合适的助手,虽然你的手上有伤,但多少能帮上些忙,我会与包大人说的。”

    “多谢爹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公孙悠开心的应了一声然后脚步轻快的跑了出去。

    公孙策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他知道岁岁不是一个念家的孩子,虽然信每月都寄,但是他知道那些信件多半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她过得很好。

    可是又有哪家的父母不会担心儿女。也许是天性使然,她与人不太一样,小的时候他就看得出来,女儿天性凉薄,年纪渐长她也学会了如何演示自己表露出来的不在意。

    可方才在张生面前,公孙悠的愤怒却不是假的。如果不是因为清姬,他想公孙悠也是不会来看自己的。那清姬的身份,虽然不知包大人是如何决断,但公孙策却已经信了一半。

    公孙策收拾好了自己的药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包大人正坐在书案旁看着手里的书,只当没有听见屏风后父女二人的对话。

    “包大人。”公孙策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学生有事禀告。”这是他几经挣扎之后做出的决定,若是有一天有人拿着这件事来开封府状告自己,他也能保下岁岁。

    晚云收白日里并不待客,但这并不意味着展昭带着衙役就会吃闭门羹。前门太过招摇,守门的姑娘从门缝里看见穿着官袍的展昭心中正在惊讶,一抬眼就看见了展大人身后站着的公孙悠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连忙说道:“今日十五,正门不开。大人若不嫌弃便从偏门进来吧。”

    说着她关上了门。

    公孙悠背着手从晚云收门前的几节台阶上走了下来,先走进了一旁停着几架马车的小巷子里。马车上雕刻着各家的印记,公孙悠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些马车,有姑娘温和的声音解释道:“总有公子喝醉了酒不愿意离开的,小斯也拉不动又不敢过于声张便在角门的空屋里睡下了,第二日酒醒之后他们就会自行离去的。”

    出门的是牡丹,公孙悠对这些不得已留下的公子们很是不喜欢,之前也曾警告过楼里的姑娘们,她们都是做正经营生的,出卖皮肉这种事情如果被自己发现一律逐出晚云收,赶回妖域。

    逐出去的和赎身出去的也不一样,晚云收在妖域里有极大的名号,这里是唯一联通了两界的地方。晚云收分南北两个门,南门开在妖界,北门开在人间。

    只有每月十五、二十两天人妖互通,这楼里才接待没有从妖域往人界路引的妖,也只有这两日人界的门是不开的。

    今日,正好是十五。

    公孙悠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昨夜里还敢留人过夜的?

    “这不是庞太师家中的马车吗?”有衙役认出了巷子里停着的马车,公孙悠又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印记,这才隐约认出那印记是个变体的庞字。

    这位国舅是晚云收的常客了,仗着自己身份大,所以常常夜宿在角门。

    牡丹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走到了这一行官差的面前问道:“牡丹见过诸位大人,不知道诸位大人的来意……”

    公孙悠站在牡丹的身后一脸嫌弃的看着庞家的马车,白玉堂抱着刀看向公孙悠她的说辞并不是毫无破绽,但是却符合情理。如果她和那个清姬都是妖的话,眼前这个自称牡丹的姑娘应当也不是普通人。

    展昭和白玉堂是一样的想法,只是人与妖如何是这样清楚的能够分辨的出来的,他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解释了来意:“在下此次来是为了清姬姑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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