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姬玉笙立马收回了刀,嫌弃地在一旁的干草垛上擦了又擦。

    柳舒鹤得意道,“我就知你不舍杀我。”

    “你恶不恶心。”

    “带我走,我会唱小曲儿,能挣银两,不消几日就能把你那金子挣回来。”

    柳舒鹤荡气回肠的歌声仿佛又萦绕耳边。

    姬玉笙不想再和他掰扯,上马前行。

    柳舒鹤依旧栅栏一般拦在前方。

    结果姬玉笙还没碰到柳舒鹤,柳舒鹤自己就倒地了。

    又来这套!

    又碰瓷!

    地上躺着的人吐出一口鲜血,半阂着眼,微弱喘气。那张漂亮的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淤青,其中不少都是在麻袋里被姬玉笙打出来的。

    要是不管他的话,说不定这废物真能死这。

    “这里有两个漏网之鱼!”地窖入口有人喊到。

    姬玉笙朝声源看去,好几个小厮正向他们跑来,一副赶尽杀绝之态。

    她拧眉闭了闭眼,还是把地上这株残柳捞到了马背上。

    柳舒鹤安静地靠着她,睁开眼睛,微微勾了嘴角。

    “别跑!”几个小厮举刀挥来。

    姬玉笙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持刀挥砍。

    马儿吃饱了粮草,健步如飞,本就跟着姬玉笙在镖队里见惯了刀光剑影,直接踏翻了两个挡路之人。

    姬玉笙劈刀而去,马后有人头落地的声音,之后便再也没有人阻拦她。

    走出一段距离后,姬玉笙才发现柳舒鹤醒了。

    不对。他本就是装的。

    此时此刻,柳舒鹤正非常惬意地枕在姬玉笙的肩上,眼里不见刚才半点的乞怜之态,身后那客栈的火光蔓延开来,在他眼眸里灿烂如上元节的烟花。

    “别靠我身上。”姬玉笙推开他,差点把他整个人推下马。

    柳舒鹤吓得惊呼出声,坐稳后又故意挑衅地箍着姬玉笙的脖子,“怎么,姑娘又嫌弃在下了?那为何又决定要带在下一起走?”

    姬玉笙想到地下赌坊,那猥琐男人亲吻柳舒鹤头发的场景。

    “嫌弃。脏。”

    柳舒鹤听到这话,眼眸立刻黯淡下去,浑身脱了力一样,直冲冲要往马下跳。

    姬玉笙一手将他捞了回来,“想寻死?”

    柳舒鹤仰躺在马背上,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又突然微微一笑,冷不丁亲了一下姬玉笙握着缰绳的手背。

    姬玉笙简直想杀人!

    这人是知道怎么恶心她的!

    柳舒鹤一副“对对对就是这副效果我就是故意恶心你”的样子,笑意越来越深。

    姬玉笙松开一只手,狠狠掐了把柳舒鹤的腰。

    “疼!姑娘手下留情!这里也被你打过,在麻袋里的时候。”

    柳舒鹤求饶,疼得脸色都白了。这次不像装的。

    当时,她以为袋子里的是店小二,防止他醒了坏事,于是对着那麻袋拳打脚踢来着。

    估计这姓柳的身上全是淤青。

    一想到这,姬玉笙气消了不少,心情舒畅许多,手上的力气又加重几分。

    柳舒鹤推不动她。

    直到他疼得流下颗豆大的汗珠,姬玉笙才松手。

    “消消气,阁下也坑了我一把。”

    “我如何你了。”

    路面有些不平,姬玉笙握紧缰绳,颠簸了一下,柳舒鹤身后没有着力点,姬玉笙又不让他挨着,又差点滚落下马。

    “可否先容在下换个姿势。”

    “就这样说。”

    “好。我说。不可再推我。三个月前,柔弱无依只有一副好歌喉的柳某,路遇一瞎老汉,道在下会在极乐源等到心上人,言之凿凿,在下不得不信,便去那里卖唱。心上人迟迟不来,而那极乐源却是座魔窟,还要发卖在下至秦楼楚馆~”柳舒鹤抹泪。

    “要说好好说,莫要给自己加戏。那些说你欠钱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们逼你去赌了?”

    “在下在那魔窟里日日夜夜想寻死,小赌一下可怡情,就没那么想死了。”

    “你是不是把自己给赌输了,所以他们扣押你。”

    柳舒鹤两手向后费力地撑着马背,生怕一不留神又要掉下去了,面上一惊,又微微笑道,“果然还是瞒不住姑娘。可若不是你将我又背了回去,我如今已自己逃走了。”

    “说重点。”

    “阁下发现丢了东西,要来寻我,结果在客房碰上了店小二。他本要绑你,却被你反杀,你把他装了麻袋扔在后院。”

    “你怎会如此清楚?”

    “见多了,一般不请自来的客人都会被他们第二日在客房绑架再拍卖掉。”

    “你背着麻袋假扮成那店小二,到下面寻我,却不知把我背了下去。因为后院有两个麻袋,一个是那店小二,还有一个我,没想到吧。”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要下来寻你,所以把那枚令牌偷梁换柱放在我袖子里。”

    “毕竟在下拿了你的东西,要是让你下来寻我的时候,在那虎狼之地丢了卿卿性命,那在下可要愧疚一辈子了。”柳舒鹤勾了勾姬玉笙的衣角。

    “那你如何进的麻袋?”

    “有个男的赌输了,不认账,姓唐的叫把他打死,丢到后院。我经过时,发现他还有一口气,看他身上有些功夫的模样,就让他从我们出来的那间小门走了,我呢就躲进了本来应该装着他尸体的麻袋,被抬了上去。等后院没人的时候,我自然就可以逃离这破地方了。”

    “然后我又把你背下去了。”

    姬玉笙向来不苟言笑,虽然此刻嘴角平平,眼里却是收不住的笑意。

    “然后你又把我背下去了。”

    柳舒鹤面上淡淡地笑着,看着姬玉笙上扬的眼尾,暗自揉皱了姬玉笙的衣摆。

    他有些牙痒痒,想去咬她,目光落在姬玉笙手上层层叠叠的伤疤上时,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不知姑娘姓名?何方人氏?”柳舒鹤道。

    “姬玉笙。姑苏人。”姬玉笙道,“不过你也不必知晓,等找到个医馆我就把你扔那,不必再见。”

    “哎呀巧了不是,原来是老乡。侬好侬好。在下的母族也在姑苏。我有一位远房姑婆也姓姬,说不定在下和姑娘还沾亲带故呢。”

    “我家族谱上五服之内都没有姓柳的。”

    “总之你不能把我随便扔了。”

    “我说把你扔医馆,你耳朵有问题?”

    “医馆也不行。”

    “那你现在下来,自己想去哪都行。”

    “我说了,我能挣钱的,你不是说那香囊是别人托付于你的重要之物吗?你看,香囊我没有丢,至于里面那金子,我能挣回来的,说到做到。”

    柳舒鹤从袖子里掏出那枚香囊,给姬玉笙看了,又宝贝似的赶紧放了回去。

    姬玉笙没有答话。

    柳舒鹤转移话题,“你手上为何有这么多疤?”

    “杀人杀的。”

    柳舒鹤故意睁大眼睛,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姑娘好生威猛。”

    “你说要还钱,最好是能说到做到。”姬玉笙握紧缰绳,马儿凌空跨过一具野狗的残骸。

    “不然把你也杀了。”

    “在下定会守信,否则任姑娘处置。”柳舒鹤抬起上半身,用颈侧蹭了蹭姬玉笙腰间的刀柄。

    “真到那时候,我也甘之如饴。”

    姬玉笙把他按回马背上,“别总说些叫人恶心的话。”

    柳舒鹤捂着嘴咳了几下,过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听不到他那破锣嗓音,有些怪安静的。

    姬玉笙低头一看,柳舒鹤竟在马背上睡着了。

    如果任由其这般躺在马背上,这人随时都有可能滚落下马。

    于是姬玉笙只好把他翻了个面,重新让他靠在臂弯里。

    柳舒鹤衣领间隙微微透着花香,轻柔的鼻息打在她的颈侧,在细微的冷雨里滚烫如开水。

    她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烫得惊人,都能煎鸡蛋了。

    前方乌云密布,眼见着又要下大雨了。

    姬玉笙脱下外袍,罩在柳舒鹤身上。

    “别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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