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云干咳了一声,视线不由得从马倌身上挪开,看向黑骊。

    黑骊不知道记不记得年青云,年青云记得第一次见它,它也是这么一副样子,性烈难驯,不过在马倌面前倒是温和了许多,起码会把随时准备咬人的牙收起来。

    马倌见年青云“细细端详”黑骊,释然地叹了口气:“将军若是喜欢它,多来看看,熟了它也乖得很。”

    年青云点点头,马倌这时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年前这人姓什名谁:“小人斗胆,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年青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李风。”

    老马倌听了这名字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说道:“您就是在马场飞身从这只畜生身上救下公子的那位将军吗?”

    “小人知罪。”马倌说着说着便要下跪请罪。

    年青云眼疾手快,他的腰还没弯下去就被年青云稳稳当当地扶着了:“老人家,不必如此,我就是个普通武官而已,您也没说错。”

    老人连连谢过年青云,年青云摆了摆手又转身去瞧黑骊:“我这两日确实不便,薄待了黑骊。”

    “张捷,”年青云略略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早就避着老远的张捷应声而来,“你回帐篷在我那件枣红斗篷底下把荷包拿来。”

    年青云吩咐完,边又面向了依旧惴惴不安的老人:“老人家可否带我去看一下后边军马。”

    年青云有事需要他,老马倌倒提起了精神:“将军随我来。”

    年青云跟着马倌绕过前面这些武官的马,绕到了后面军马的“大通铺”。军马无数,马倌们哪里能顾得上日日打扫,也就面上那些武官的马在的马厩会干净些,往后一走,潮湿腐臭味就开始若隐若现地出现。

    年青云皱了皱鼻子,瓮声翁气地说:“军马有受伤后没有来得及医治的吗?我好像闻到了腐臭味。”

    老马倌无言可对,幽幽叹了口气:“倒是也有,但也是少数,将军说的腐臭味估摸着是没清理的脏污堆久了,将军受伤未愈还是小心身体。”

    年青云走在老马倌背后,有些话听不真切,但也能靠着估计理解大概,最后一句却真真切切地听清了,霎时脸便冷了下来,手缓缓挪至腰侧佩刀处:“您,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将军不必惊慌,小人只是眼睛好使些。”

    虽然老马倌这么说,年青云依旧丝毫未放松,右手已经扣在刀柄之上蓄势待发。

    “小人平生见得人没马多,却也没见到一个左撇子,将军方才一直在用左手,但佩刀也在左侧,这说明将军不便使用右手。”

    老马倌语气依旧平缓,好似根本不知道年青云就在他背后虎视眈眈:“前几日大军刚从战场上回来,有人刺杀的事传得风风火火,您救驾之事自然也是,小人只是一猜,并无它意。”

    年青云眸色微动,右手稍微松了些,但依旧刀不离手。

    “将军,您近前来瞧。”

    年青云撒开右手,转而换做左手握刀,大拇指正正好抵在刀柄处。

    走在马棚外围时味道还没有很呛,一走到之中的过道时,翻了倍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

    年青云迅速放弃握刀,用左边袖子盖住了口鼻,深吸了两口只有丁点气味的空气后,有些犹豫地抓了一把残存的草料,飞也似地疾走离开了马棚之中的位置,躲在了外围。

    这些军马吃得确实如老马倌所说只有些干草料,其中一点豆渣也无,年青云拍干净了手,招呼马倌一起离开。

    黑骊瞪大了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继续瞅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类。

    年青云还是没敢伸手去摸,眼馋的看了又看,这才与老马倌说话:“后日班师,你是愿意和黑骊一道去我那里,还是继续在营里。等会儿我把银子给你,剩下这两日它的一应吃喝照着在公子那儿时置办。”

    年青云转身面对面看着老马倌。

    年青云的长相并不差,立体的眉骨配上细细的眉毛压着线条直锐的眼睛,未免让人觉得这人过于锋芒毕露。更别说直鼻薄唇,更衬得她“冷心冷情”。

    若是像现在一般怀着忌惮、怀疑地直勾勾盯着人,便是熟悉她的严鸢也要吓一激灵,别说只是个马倌。

    “小人,小人在营里待惯了,就不打扰将军了。”

    年青云得了回应,也不再看它,转头去瞧不知何时就等在远处的张捷。张捷注意力一直在年青云身上,对方一转头,张捷就发现了个正着,将荷包拱手递上。

    年青云手上也没多少银子了,出发前严霜塞给她的大把银票都被她塞给了蒙拟,她手上如今只剩了点碎银子。年青云在里面摸了块大小中等的,年青云掂量了一下,约莫着有个四五两,便给了马倌。

    “将军,这只剩一两日了,着实用不着这么多。”

    年青云将荷包塞回了袖中:“你收着便是。”

    随即便带着张捷转头走了。

    “正是用饭的时候,主人要不要去伙房、营房瞧瞧?”张捷瞅着脸色,试探到。

    年青云摆了摆手:“就去营房吧,这会儿了伙房估计看不出什么来了。”

    张捷心下好奇,但也没立时说,只带着年青云向着营房走去,边走边想到底为什么这会儿去伙房就什么也看不出来。

    说是带路,张捷也只比年青云快一步,年青云一瞥就能看到张捷,张捷一心在思考问题上,完全没注意到年青云盯着他。

    “想什么呢?”年青云赶上这一步来,抬手在他眼前一拍掌,张捷吓了一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一哆嗦。

    “想啥呢?”

    张捷惊魂未定,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人在想为什么这会儿不去伙房?”

    年青云没想到这人瞧着机灵,实际不怎么聪明:“这会儿正值吃饭的点,伙房早就做好了兵卒的饭,说不定已经有人吃完了。”

    “但,我瞧着伙房那块儿还有炊烟……”

    年青云顺着张捷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炊烟袅袅:“这会儿估摸着给武官们开小灶吧。”

    “兵卒们吃凉点的没事,又不是没饭吃,不会闹事,将军们还是吃不好,难保明日伙夫就不当差了。”

    年青云拍了拍张捷的肩膀,唤他继续带路,张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大人,那我们也是这会儿做的吗?”

    年青云摇了摇头:“不一定,反正我没用过几次热乎饭。”

    年青云她们来得巧,正好与吃饭高峰期错过,这会儿刚换了新的木桶不久,里面还剩了大半桶。

    年青云向张捷看了眼,低声吩咐他上前去,张捷顺手捞了一只干净的碗就走入了等饭的队伍之中,年青云则凑近了些,站在主持秩序的伍长身后看着桶里的东西。

    在桶里看着还好些,米汤也有些颜色,起码不是水清得能数清桶底有几粒米。

    年青云转眼去看旁边放着的干大饼,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啧”了一声,原因无它,看起来也太小了,单瞧着就够小了,小兵接过时与手一对比更小了,比普通人手心大不了多少的一块儿饼,看起来数量还有限。

    打饭的人手倒是挺快,没一会儿张捷就鬼鬼祟祟地从年青云身后绕了过来,端着大半碗清汤寡水,拿着块看着就糙硬的饼。

    “主人,要试一下吗?”

    张捷拿到后为了防止伍长发现不对,绕了一大圈才回来,刚靠近就觉得自己方才白兜了圈子,年青云凑得如此近,他避人耳目的行为完全白费。

    年青云转身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张捷在想什么,伸手接过那碗汤,喝了两口权作驱寒,而后招呼张捷一道回营。

    正值饭点,就算主仆俩大大咧咧地端着碗也没吸引到一个人注意,就这么回了营。年青云屁股刚挨着小榻,舌头就忍不住驱使手去倒水漱口。

    张捷看了看年青云,没忍住对桌子上的碗动了手。

    张捷原以为是难喝,年青云受不了那股味儿才倒水漱口,喝到嘴里才知道是因为汤里的沙砾有些太多了,米汤从口腔中走过一回,再咬牙时,牙与砂石碰了个正着。

    张捷默默地将碗放回了桌子上,年青云抬眼看了眼这个沉默不言的人,另取了倒了半盏清水放在了桌子上。

    “饼呢?”张捷不好意思地拿起杯子,听到年青云问话,将一方干净手帕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带着茶杯一头冲出了帐篷。

    再回来时,张捷就瞧着年青云捂着腮帮子,果断选择放弃尝试那块饼。

    “主人,那个饼应当是泡着吃的吧。”

    帐篷里安静了许久,张捷冷不丁来了一句,年青云听了之后没有任何想法,把饼和汤都推到了张捷面前,意图非常明显。

    张捷终于知道祸从口出是什么意思了,只好假笑着掰了块摸着像木屑压实成的饼“扔“进了碗里,一口下去帐里彻底安静了,主仆二人相顾无言。

    “放着吧,等会儿严大人来了,让他也尝尝。”

    年青云阻止了张捷想要把“罪魁祸首“除之而后快的手,张捷沉默点头退出了帐篷。

    年青云按了按因为伏案造成的脖颈酸痛,向外探头看了眼天色,现下太阳已经晕出昏黄的光,严鸢却还没过来。

    “张捷?”

    年青云冲着帐外喊了一声,进来的却不是张捷而是张弛。

    “见过主人,守卫半个时辰前换了班。”

    年青云挑了挑眉:“你也行,去严大人那儿瞧瞧他回来没?”

章节目录

和亲公主她逃婚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颗杏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颗杏仁并收藏和亲公主她逃婚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