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起风了,呼啸的风吹过玻璃。

    庭南对于高中的记忆本来愈发模糊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可自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见到了回忆里的人,就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回忆闸门倾泻而下。

    那些不清晰的记忆碎片,像是被人用布慢慢擦净,然后深刻印在了脑海中。

    庭南视线紧随着门外蜡烛火焰跳动心随之一颤。

    慢慢地,那些记忆碎片渐渐清晰,越来越多地等她发现。

    庭南即便现在再厌恶自己的父亲,也不可否认曾经的他也是令人艳羡的好老公,好爸爸。

    英俊上进的父亲,温柔能干的母亲,优异漂亮的女儿,顽皮机灵的儿子。

    曾经的他们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人。

    庭茉是典型温室养大的娇娇女,接受传统教育,一身出尘独特的温眷气质。

    女人性格慢吞,遇见了强势且大男子主义的温恺盛,秉持着家庭为重的理念,在生出庭南和庭绎后,专注于家庭。

    在即将迈入高中的日子里,庭茉很注重孩子的读书教育,在反复对比下,选中了平南五中,96%的升本率,占地广,环境优美,也没出过什么社会性丑闻。

    高中时的庭南长相已经很出秀,更是因为一张开学典礼上被偷拍的照片在新生内部传疯。

    图片上的女孩穿着规矩的浅蓝色校服,站地笔直认真听台上的学生代表发言。

    女孩身姿高挑,明眸皓齿,微仰着下巴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是很清冷的白月光长相。

    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被她梳成了高高的马尾辫,额发随风而动,精致的好像瓷玉。

    以至于开学后,周围的同学都不约而同的喊她“庭校花”。

    庭南知道是打趣,刚开始的时候还反驳两句,久而久之也累了,便也麻木接受了这个外号。

    一周后的体育课,庭南因为脚意外扭伤,便跟体育老师请假。

    等假条签好字后,体育老师又顺手给了她一筐篮球让她送回器材室。

    器材室的门是那种掉了漆的大铁门。

    庭南费劲扒开后才一瘸一拐地将篮球放到架子上。

    忽然支撑铁门的木棍一松。

    “咣当”一声铁门碰撞发出巨大声响。

    庭南不觉后退踩空半步。

    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脚腕突感一阵刺骨的疼。

    四周一片漆黑。

    庭南的夜盲症又犯了,但早已习惯的她还算冷静。

    结果爬了半天也没爬起来,脚腕处传来如重锤锤击般的疼痛,应该是刚才跌倒又扭到了。

    唉,倒霉啊。

    这情况必须要去医院看看了,又要耽误课,庭南不禁发愁起来。

    “呵。”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庭南受惊,立马寻声向后探头。

    只模糊间看见一个身影从排架上跳下来,落地很干脆。

    那人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庭南,更觉好笑,“小扑棱蛾?”

    嗓音很有磁性,还带着未褪的笑意,语调贱嗖嗖的。

    “小…小什么?”

    她躲在架子后谨慎地问道:“你,是人是鬼啊?”

    那人揣摩着下巴似有些苦恼:“诶呀——竟然被你给发现了,没错,我的全名就是慑血潇洒的不羁鬼。”

    “……”

    宋行桉又向前走了几步,半个身子倚着铁架,低头看向庭南,语气戏谑:“站不起来啦?”

    庭南又奋力站了几下,以失败告终:“那这位不羁鬼同学,能不能请你帮忙开下门?我有点夜盲看不清。”

    听了这个称呼,宋行桉嘴角勾起几分,随后越发挑逗贱兮兮:“啧,我本来逃课在这儿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大门咣当一声没把我吓死,不羁鬼同学现在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啊。”

    说罢,还佯装痛苦地捂住胸口,又忽然想到面前的人也看不到,他装什么,又迅速将手放下。

    还掩饰性地咳了咳。

    庭南心中吐槽,你是鬼,还怕被吓死?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庭南垂下头,语气很真诚:“是我用棍子没把门支撑好,向你道歉,吵醒你睡觉了,对不起。”

    宋行桉眉眼一挑,倒没想到这么好说话。摇了摇头:“唉,行吧,谁让我是一只帅到惨绝人寰又关心同学的可爱鬼呢。”

    大门打开,庭南费力半天推开的大门,他一只手轻松拉开。

    “但是你还是逃课了,我是年级组纪律委,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

    背着光,庭南只看见少年挺拔的背影和利落的短发。

    宋行桉没想到她来这一招,轻挑下眉,不咸不淡地缓缓开腔,“不羁鬼。”

    至于班级。

    “四班的。”

    说罢,便直接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庭南:“放屁。”

    她就是四班的。

    ……

    时间已经很久远,庭南却在今晚莫名想起了和宋行桉的相遇。

    过了这么多年。

    她还是记得他有起床气。

    他也记得她有夜盲。

    或许过了这么久,只有时光如奔腾白马般在前进。

    他们。

    其实都没变。

    电话铃声乍然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

    打断了庭南飘荡的思绪。

    强硬将她拽回现实。

    庭南翻开手机。

    显示,甄成赣。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直接挂断。

    不消一秒,铃声又再次响起。

    庭南干脆将手机调成静音。

    “怎么不接?”

    安静的客厅外响起宋行桉的声音。

    庭南随口扯了句:“工作上的事,等明天再处理吧。”

    消息框同时弹出。

    甄成赣:【宝贝儿,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才知道这两天你没来上班是直接越过了我请假,怎么?故意躲我?】

    庭南一股心烦意乱。

    本就糟糕的心情面对甄成赣的威胁更是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辞职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手电筒猛烈一闪,光灭了。

    窗外安静得可怕,没了拍打窗户的雨声。

    “雨停了。”

    庭南轻声开口,没有应和声,正当她以为宋行桉是有什么三秒入睡技能,自己也打算闭眼时。

    “怕吗?”

    宋行桉淡淡开口,没了往日声音的懒散,显得格外低沉性感。

    反应过来后,庭南知道他说的应该是手电筒的灯灭了。

    “没关系,已经适应了。”庭南说,“况且,你不是还在这里么。”

    庭南说完后才发觉这话在寂静夜里说出属实有股莫名的暧昧,尤其还对一个异性,但说出去的话,也无法收回。

    没了屋外风雨交加的声音。

    显得房间内更加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庭南刚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入睡。

    宋行桉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你和你那个男朋友为什么分手。”

    话语很冷静,像是无意提及的话题。

    庭南一下子愕住了,倒没想到宋行桉会问这个问题。

    不知道他是在扯话题聊还是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当然,和夏子琛之间的纠葛她也不会说出去的。

    揉了揉不适的小腹,庭南随意开口道:“哪有什么原因?就是不合适,累了,所以就分开了。”

    宋行桉头枕着手臂,额发浅浅地垂着,两双眼睛盯着天花板,没了白天懒散的神情,声音透着一股清醒,“是吗?”

    “…嗯?”

    “睡觉吧。”

    男人翻了个身,彻底背对着她,看起来不想继续着这个话题。

    庭南深深打了个哈欠,确实是有些犯困了,闭上眼不久便进入深度睡眠。

    夜色沉寂,很久,又响起了狂风暴雨的声音。

    —

    翌日清晨醒来,宋行桉首先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昨夜的雨只停了半瞬,便又立马下了起来。

    气势不减。

    庭南的屋门大开,他路过时无意看了一眼,被子裹得紧紧地。

    还没睡醒。

    随后走进厨房。

    热了两瓶牛奶,又烤了点三明治。

    等了一会儿,时针走到了十的位置,仍旧没有任何迹象。

    宋行桉放下手机,故作路过茶几抽了张纸,瞥了眼庭南的房间。

    依然没变的姿势。

    宋行桉默默看了一会儿。

    发现被子里面包裹的身形好似正在微微地发抖。

    没犹豫,宋行桉将手里团成的纸团扔进垃圾桶。

    立马冲了进去,被子包裹的很严实,女人只露出来几缕发丝。

    宋行桉试着轻声唤她:“庭南。”

    “……”

    慢慢蹲下身子:“庭南。”

    庭南整个人意识混混沌沌,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很多的梦。

    有温恺盛,有夏子琛,有甄成赣……

    被推着跌入了万丈谷底,恍惚间听到了一个人叫自己的名字。

    “庭南。”

    “阿南。”

    “……”

    “我在。”

    顿时黑云消散,拨开云雾。

    腹部一阵阵绞痛不间断,庭南拽下被角,露出一双浸湿的眼眸,眼角红红的。

    宋行桉担忧的神情近在咫尺。

    庭南抿了下干涸的嘴唇,喊了句:“宋行桉。”

    声音干涩的不像话。

    宋行桉看她,轻皱起眉头:“肚子不舒服?”

    “……嗯。”庭南声音渐小,抿嘴道,“家里有药吗?”

    她能忍疼的,可如今却实在是疼的受不住了。

    “等着。”

    庭南恍恍惚惚,也不知自己应了没有,又闭上了眼。

    宋行桉速度很快,拿了暖贴和热水袋还有药。

    “庭南。”

    宋行桉又轻声唤着她。

    “……嗯?”庭南整个人眼睛潮湿,额前的冷汗也浸湿了发丝,面色疼得有些发白。

    “喝药。”

    庭南艰难地坐起,拿过热水杯子,喝了一片药。

    水是温水,喝起来刚刚好。

    刚撕开的暖贴还有点凉,宋行桉反复在手中试温,等温度高了后,才贴在她的腹下。

    庭南刚喝完药,面对宋行桉突然的动作一怔,却也没躲开。

    女人意识还有些混沌,头发散落肩头,穿着较厚的灰色卫衣,也没显出臃肿。

    衣服褶皱被男人轻轻抚平,动作生疏但也温柔,没有过多的接触。

    宋行桉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你再歇一会。”

    男人又将暖水袋放到她的床上,抬起被子就要帮她盖上。

    腹部的热度传来,庭南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轻声拒绝着:“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轻应了声,留下句好好休息,便带上门出去。

    腹部传来的温度和温暖的床像是某种港湾,静静躺着,让人慢慢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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