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的嘴，我管不住，但身边人的，我还是要尽力治一治。”
时辰说完，餐桌上一阵沉默，等大伯反应过俩要拍桌时，伯娘笑着摁下。
“大过年的，什么报警不报警，说些高兴的……”
时妈妈：“就是，说些高兴的。我们家时辰啊不能和小弟比，诶，小弟现在是在哪里工作？怎么过年不回家呀？”
小弟是大伯家的儿子，家里人忙生意散养，从小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后，中专死活不愿意上，说要去挣钱打工。
之前时辰是热门博主时，大伯还来家里，让时爸爸跟时辰说说，让儿子跟着时辰混。时辰婉拒后，小弟恼羞成怒，信誓旦旦说要自食其力，支棱起来自己创业，最后听说败了不少家底。
有这样的儿子，大伯一家好意思转脸埋汰起别人来。
堂姐给孩子喂了口饭，闲闲接了话：“又不知和哪个朋友合伙去哪里做什么生意，只打过一通电话回来，就是说过年不回家的事。”
大伯马上斥责自己女儿：“有你什么事，吃你的饭。”
轮到时爸爸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有出息，真有出息，让他闯。”
堂姐无所谓地冲时辰扬了扬眉毛，时辰笑了笑，感谢堂姐的仗义。
老人家牙齿不好，吃不动太多东西。奶奶意思吃了几口就说饱了，要回房间自己去看电视。起身前，拉了拉时辰的手，时辰会意，扶着奶奶进房。
进到房间，奶奶慢吞吞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红布包，转身让时辰接着。
时辰感受了下厚度，纳闷问奶奶：“这是什么？”
“给你，钱。”
自从工作后，时辰就再没收过红包了，她轻声向奶奶道：“奶奶，我长大工作了，不用给压岁钱了。”
“我前几天听你大伯他们一直在说，你没钱用了。”
时辰眼眶瞬间泛起红。
“哪个人在你跟前乱讲的？我有钱花，我很好。”
“拿着吧，我年级大了，留着没用。”奶奶说，“你快藏好，不然被大伯发现了，又得拿走给小弟。”
奶奶轻轻摸时辰的头：“小辰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诶。”
时辰喉咙哽咽：“我没做好，辜负了您的期望。”
“怎么会，我经常在小电视里看到你，很美很会生活啊。”
时辰的视频并不会上什么电视。估计是别人用手机给奶奶放的视频。
时辰轻轻叹口气：“可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出现在小电视里了。”
“你喜欢吗？”奶奶问。
时辰想了想：“有点喜欢，但也会有很多人说闲话。”
“你刚在吃饭时不是说得挺好的嘛，谁都管不住天下人的嘴嘛，再好的人也会有闲话，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你这么年轻，就要多去尝试，多去体验，不行就从头再来嘛，多大事儿啊。”
奶奶低头细想了想，补充：“当然别学你弟，他那就是砸钱胡搞。不过你肯定行，奶奶相信你。”
眼底很湿，时辰赶紧用手指拭过，点点头。
时辰帮奶奶开了房间的电视，陪着看了一会儿春节联欢晚会。
晚会喜庆热闹，不一会儿传来奶奶的鼾声。时辰调低了音量，呆呆地自己又看了会，之后给奶奶掖好被子，轻轻带上房门。
晚饭喝了酒，回家后时辰很早就洗漱完爬床上窝着了。
她家没有要守岁的老传统。时妈妈半躺在时辰的床上，母女倆闲话家常。但其实更多时候，妈妈都在忙活地给她的好“姐妹”们回复新春祝福。
每年这个时候，微信里最有节日气氛的还是父母这辈人。现今的年轻人大多都已懒怠互相转发着千篇一律的祝福段子，除了给老板或领导勉为其难地发一发言不由衷的祝愿，真正的好友间，不讲这些虚头巴脑的。
倒是父母这辈人乐在其中，不停的复制黏贴转发玩得不亦乐乎。就如时妈妈，就要将新春祝福分别发到亲戚群、工作群、老同学群、兴趣班群、社区群，群里发了还要再给熟识的人单独发。时辰有时候很佩服他们的精力。
她懒洋洋地躺床上，看着妈妈一边发一边哈哈大笑地跟自己姐妹聊上了八卦，开心的情绪渐渐被感染。
时辰当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杨淏，想他这会儿大概已经接到从海外回来的家人，正忙着吧。
还有谢菁菁，独自在外，不知会不会孤独。
她拿起手机给谢菁菁发微信，问她在干嘛呢？
半天，菁菁回复了张满桌的酒肉菜肴照片过来，回复说正热闹着。
这小妮子不是说要独自去玩吗，这又是去了蹭谁家的饭？待时辰想再详细问问看，菁菁发来一句出门放鞭炮去咯。
时辰好笑，真不用担心这很会给自己找乐的家伙。
算啦，她开心就好。
时辰父母家与江边距离近，是划定准许放烟花鞭炮的区域，窗外鞭炮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存在像别的城市在抱怨缺少节日气氛。
这种热闹最易受到感染，由心地被带动得开心起来。
趋近零点，鞭炮声愈发密集。
妈妈回房休息，时辰睁眼在黑暗，看墙壁上，一闪一闪映照过来的亮光。
枕边手机振动，时辰摸索出来点开看，祝新的一年快乐、圆满。
发送人，正是自己思念的人。
时辰莞尔：“新年快乐。”
杨淏：“给你看烟花？”
“好。”
时辰还没调整好表情，杨淏视频电话就过来。时辰快速整理了留海，才伸手点开屏幕。
正巧一束硕大的绚烂的烟花霎时冲击到眼前，它在黑色的夜空中迸裂出金色耀眼的团团星海，绝美的视觉冲击。
金光闪耀后忽忽闪闪地隐去，又噼里啪啦地从空中滑下，如同金色的雨点——
底下紧紧挤作一团的人群惊叹地“哇哇”声不绝于耳。
“真热闹啊！”
周围声音太大，掩盖了时辰的声音。
杨淏抬头看了一圈，走到人少的角落，手举着镜头依然指向连绵不断的烟花，而眼睛看着屏幕里那张惊喜的脸。
时辰像是在床上，穿着睡衣，拥着棉被。看上去整个人粉粉嫩嫩，软软糯糯，从没有见过的温软样子。
一串烟花结束，有片刻的安静。杨淏终于把镜头调转向自己。
薄款羽绒，耷拉的留海，一副乖模样，止不住的笑意，再不是那严格的杨教官。
“收多少红包了？”时辰嬉笑问。
“好多。”杨淏也笑，“总数加起来，应该能凑够一百块钱了吧。”
时辰在那边仰头呵呵笑。杨淏盯着屏幕，最爱她这副笑得没有丝毫负担的模样。
“我今天也收到了红包，我奶奶给我的，还很厚。”
“奶奶真好。”
“是啊，真好。还让我好好工作，好好加油。”
“奶奶很爱你。”
“嗯，很多人很爱我，感恩。”
“我有幸也是其中一个呢，时辰。”有些话，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表白出来，不用刻意地营造，没有提前的准备，只是情不自禁。
可能隔了屏幕，时辰没有太过羞涩，只是笑着看他，不说话。
也许出于矜持，也许还未够火候，杨淏不急。
珊瑚的成长周期缓慢，每年只长一厘米，若不小心维护还会白化，要成为一株珊瑚树，更是要上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
他没有自信到，觉得只凭几个月，就俘获人心。
不过他很擅长耐心，耐心地呵护珊瑚，同样耐心地接受时辰的考查。
天空中再次开拓出几道金线，到半空绚烂的烟花再次喷薄绽放，照亮底下期待着它出现的人们。
杨淏再次送出祝福：“新年快乐啊，时辰。”
视频那头的人听到，甜甜地回他：“新年快乐，杨淏。”
-------------------
早晨，蒙在被窝里的时辰，不知第几次听见客厅响起《春节联欢晚会》前奏，终于肯睁开眼。
大过节的，不睡够都对不起节日，无论外边有多吵闹，只要还赖在床上，就不算输。
她悠哉悠哉地起床洗漱，出房门，爸爸在客厅看电视，妈妈已经在餐厅准备忙活午饭了。她懒懒地走过去，大声喊了声爸爸妈妈新年好呀，一屁股坐沙发上。
“过年回来天天都这么晚起床，早餐不吃，对胃不好。”时妈妈一说就担心，“你该不会是一个人住外边时，都不吃早餐吧？”
“吃呢，”时辰敷衍着，“每天牛奶鸡蛋，放心吧。”
时妈妈摇头：“我不信。”
时辰笑一笑，没说什么。
时妈妈说：“要不以后你每天发个早餐的照片给我？”
时辰正要倒吸凉气，时爸爸及时解了围：“你当她未成年啊？还要每天给你汇报工作，管得太多了吧。”
时妈妈说完，本来也觉得不合适，女儿已经独立，要有空间，但被时爸爸这一数落，有点儿不是滋味，反驳说：“我这是关心她嘛。”
“我挺好的，你看我今年没瘦多少，就知道我不会委屈自己，别担心哈…”
时辰拿了遥控器换话题：“这春晚都来回看多少遍了，看点新鲜的呗。新闻行吗？”
消停了，时辰喘口气。这些年，她对待家长有一套自己的经验。面对和自己意见不同的父母，先别赤急白脸地急着反驳，表面顺毛答应，内心该干嘛还干嘛。
其实你不针锋相对时，有时候他们也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但要面顶面去刚，那不行，家长权威不容撼动，指鹿为马，白的硬要说成黑。
新闻正在说“假期出行旅游，火车站机场的人流量人次，几个热门景点人挤人……但许多旅游景区在游客高峰时段过后，总会留下许多塑料瓶，山上，草地，海里……环保问题依旧需要得到重视。”
时辰将声量调大两格，坐直身体。
——电视台正播放海里的海龟，咬住半只塑料瓶，咔咔就要往肚子里吞，幸好被环保人士及时发现清理掉；
——被尼龙绳缚住尾巴难以动弹的海豚，叫声可怜；
——白化的海底珊瑚，被喜好的游客撬断带走被发现……
时爸爸在旁啧啧摇头：“怎么还会有这么低素质的人呢，我们这么大年龄的人都知道要注意啊。”
“可能还是科普得不够吧，”时辰皱起眉头，“还有许多人不知道，一些无意的举动，会给大自然的环境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电视上不经常放公益广告么，号召大家保护环境什么的。”
“现在年轻人谁还整天看电视，”时妈妈颇有见地参与话题，“个个都是拿着手机刷短视频。”
新闻开始播报一些国际上的重要事件。时辰搂着抱枕，慢慢靠回沙发。
回想起在里亚看到那么多绚烂迷人的珊瑚和鱼群，时辰有点心痛。
公众对环境意识还是很薄弱，环境的宣传还缺少涉及的地方，不够广，不够深，不同类型的群体对环保意识也存在差异，仅靠政府的宣传力度还是有限吧？
如果能够让更多人参与，公众都能接触到呢？。
吃完午饭，时辰到楼下晒太阳，顺拨通了杨淏的电话。
“最近去里亚旅游的人多吗？”时辰一想，改口，“哦，你不在里亚，我忘了。”
“怎么忽然关心起我们的旅游业？”
“不是关心旅游业，是刚看到新闻，人去旅游得多，环保问题严重。想起里亚，就问问看。”
“里亚对环保一直很受重视，你知道的。有各项措施保护当地环境。”
“是啊，要是每个地方的人都能像里亚的人那么爱护环境就好了。”
想起里亚的碧波大海，自由的生物，与人和谐共处。
“那就让更多人知道这些保护措施呗。”
“怎么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呢？你们里亚一直这么低调。”
“你就可以做到啊。”杨淏一针见血。
“我？”
时辰等他说下去。
“你不是热门博主吗？你可以自己先来做这个宣传。”
赫然就被击中。
对呀，我就可以做些事的。
在里亚看到教练们致力于当地的环保，时辰还心生过羡慕，佩服他们找到一个可以一生努力的目标。但其实，自己为什么不能也参与投入其中，用自己的方式去尽力？
力量虽绵薄，只求个问心无愧。
时辰像像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福至心灵。
“我只是随口建议，并不是要拐你过来的意思。”杨淏说。
杨淏的意思是她心里猜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没有想勉强你的意思……或许……嗯……你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杨淏声音一下有些沙哑。
时辰抿了抿嘴，“暂时，好像，没有。”
“那你……要不要考虑……再过来？”
时辰说完，餐桌上一阵沉默，等大伯反应过俩要拍桌时，伯娘笑着摁下。
“大过年的，什么报警不报警，说些高兴的……”
时妈妈：“就是，说些高兴的。我们家时辰啊不能和小弟比，诶，小弟现在是在哪里工作？怎么过年不回家呀？”
小弟是大伯家的儿子，家里人忙生意散养，从小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后，中专死活不愿意上，说要去挣钱打工。
之前时辰是热门博主时，大伯还来家里，让时爸爸跟时辰说说，让儿子跟着时辰混。时辰婉拒后，小弟恼羞成怒，信誓旦旦说要自食其力，支棱起来自己创业，最后听说败了不少家底。
有这样的儿子，大伯一家好意思转脸埋汰起别人来。
堂姐给孩子喂了口饭，闲闲接了话：“又不知和哪个朋友合伙去哪里做什么生意，只打过一通电话回来，就是说过年不回家的事。”
大伯马上斥责自己女儿：“有你什么事，吃你的饭。”
轮到时爸爸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有出息，真有出息，让他闯。”
堂姐无所谓地冲时辰扬了扬眉毛，时辰笑了笑，感谢堂姐的仗义。
老人家牙齿不好，吃不动太多东西。奶奶意思吃了几口就说饱了，要回房间自己去看电视。起身前，拉了拉时辰的手，时辰会意，扶着奶奶进房。
进到房间，奶奶慢吞吞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红布包，转身让时辰接着。
时辰感受了下厚度，纳闷问奶奶：“这是什么？”
“给你，钱。”
自从工作后，时辰就再没收过红包了，她轻声向奶奶道：“奶奶，我长大工作了，不用给压岁钱了。”
“我前几天听你大伯他们一直在说，你没钱用了。”
时辰眼眶瞬间泛起红。
“哪个人在你跟前乱讲的？我有钱花，我很好。”
“拿着吧，我年级大了，留着没用。”奶奶说，“你快藏好，不然被大伯发现了，又得拿走给小弟。”
奶奶轻轻摸时辰的头：“小辰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诶。”
时辰喉咙哽咽：“我没做好，辜负了您的期望。”
“怎么会，我经常在小电视里看到你，很美很会生活啊。”
时辰的视频并不会上什么电视。估计是别人用手机给奶奶放的视频。
时辰轻轻叹口气：“可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出现在小电视里了。”
“你喜欢吗？”奶奶问。
时辰想了想：“有点喜欢，但也会有很多人说闲话。”
“你刚在吃饭时不是说得挺好的嘛，谁都管不住天下人的嘴嘛，再好的人也会有闲话，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你这么年轻，就要多去尝试，多去体验，不行就从头再来嘛，多大事儿啊。”
奶奶低头细想了想，补充：“当然别学你弟，他那就是砸钱胡搞。不过你肯定行，奶奶相信你。”
眼底很湿，时辰赶紧用手指拭过，点点头。
时辰帮奶奶开了房间的电视，陪着看了一会儿春节联欢晚会。
晚会喜庆热闹，不一会儿传来奶奶的鼾声。时辰调低了音量，呆呆地自己又看了会，之后给奶奶掖好被子，轻轻带上房门。
晚饭喝了酒，回家后时辰很早就洗漱完爬床上窝着了。
她家没有要守岁的老传统。时妈妈半躺在时辰的床上，母女倆闲话家常。但其实更多时候，妈妈都在忙活地给她的好“姐妹”们回复新春祝福。
每年这个时候，微信里最有节日气氛的还是父母这辈人。现今的年轻人大多都已懒怠互相转发着千篇一律的祝福段子，除了给老板或领导勉为其难地发一发言不由衷的祝愿，真正的好友间，不讲这些虚头巴脑的。
倒是父母这辈人乐在其中，不停的复制黏贴转发玩得不亦乐乎。就如时妈妈，就要将新春祝福分别发到亲戚群、工作群、老同学群、兴趣班群、社区群，群里发了还要再给熟识的人单独发。时辰有时候很佩服他们的精力。
她懒洋洋地躺床上，看着妈妈一边发一边哈哈大笑地跟自己姐妹聊上了八卦，开心的情绪渐渐被感染。
时辰当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杨淏，想他这会儿大概已经接到从海外回来的家人，正忙着吧。
还有谢菁菁，独自在外，不知会不会孤独。
她拿起手机给谢菁菁发微信，问她在干嘛呢？
半天，菁菁回复了张满桌的酒肉菜肴照片过来，回复说正热闹着。
这小妮子不是说要独自去玩吗，这又是去了蹭谁家的饭？待时辰想再详细问问看，菁菁发来一句出门放鞭炮去咯。
时辰好笑，真不用担心这很会给自己找乐的家伙。
算啦，她开心就好。
时辰父母家与江边距离近，是划定准许放烟花鞭炮的区域，窗外鞭炮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存在像别的城市在抱怨缺少节日气氛。
这种热闹最易受到感染，由心地被带动得开心起来。
趋近零点，鞭炮声愈发密集。
妈妈回房休息，时辰睁眼在黑暗，看墙壁上，一闪一闪映照过来的亮光。
枕边手机振动，时辰摸索出来点开看，祝新的一年快乐、圆满。
发送人，正是自己思念的人。
时辰莞尔：“新年快乐。”
杨淏：“给你看烟花？”
“好。”
时辰还没调整好表情，杨淏视频电话就过来。时辰快速整理了留海，才伸手点开屏幕。
正巧一束硕大的绚烂的烟花霎时冲击到眼前，它在黑色的夜空中迸裂出金色耀眼的团团星海，绝美的视觉冲击。
金光闪耀后忽忽闪闪地隐去，又噼里啪啦地从空中滑下，如同金色的雨点——
底下紧紧挤作一团的人群惊叹地“哇哇”声不绝于耳。
“真热闹啊！”
周围声音太大，掩盖了时辰的声音。
杨淏抬头看了一圈，走到人少的角落，手举着镜头依然指向连绵不断的烟花，而眼睛看着屏幕里那张惊喜的脸。
时辰像是在床上，穿着睡衣，拥着棉被。看上去整个人粉粉嫩嫩，软软糯糯，从没有见过的温软样子。
一串烟花结束，有片刻的安静。杨淏终于把镜头调转向自己。
薄款羽绒，耷拉的留海，一副乖模样，止不住的笑意，再不是那严格的杨教官。
“收多少红包了？”时辰嬉笑问。
“好多。”杨淏也笑，“总数加起来，应该能凑够一百块钱了吧。”
时辰在那边仰头呵呵笑。杨淏盯着屏幕，最爱她这副笑得没有丝毫负担的模样。
“我今天也收到了红包，我奶奶给我的，还很厚。”
“奶奶真好。”
“是啊，真好。还让我好好工作，好好加油。”
“奶奶很爱你。”
“嗯，很多人很爱我，感恩。”
“我有幸也是其中一个呢，时辰。”有些话，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表白出来，不用刻意地营造，没有提前的准备，只是情不自禁。
可能隔了屏幕，时辰没有太过羞涩，只是笑着看他，不说话。
也许出于矜持，也许还未够火候，杨淏不急。
珊瑚的成长周期缓慢，每年只长一厘米，若不小心维护还会白化，要成为一株珊瑚树，更是要上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
他没有自信到，觉得只凭几个月，就俘获人心。
不过他很擅长耐心，耐心地呵护珊瑚，同样耐心地接受时辰的考查。
天空中再次开拓出几道金线，到半空绚烂的烟花再次喷薄绽放，照亮底下期待着它出现的人们。
杨淏再次送出祝福：“新年快乐啊，时辰。”
视频那头的人听到，甜甜地回他：“新年快乐，杨淏。”
-------------------
早晨，蒙在被窝里的时辰，不知第几次听见客厅响起《春节联欢晚会》前奏，终于肯睁开眼。
大过节的，不睡够都对不起节日，无论外边有多吵闹，只要还赖在床上，就不算输。
她悠哉悠哉地起床洗漱，出房门，爸爸在客厅看电视，妈妈已经在餐厅准备忙活午饭了。她懒懒地走过去，大声喊了声爸爸妈妈新年好呀，一屁股坐沙发上。
“过年回来天天都这么晚起床，早餐不吃，对胃不好。”时妈妈一说就担心，“你该不会是一个人住外边时，都不吃早餐吧？”
“吃呢，”时辰敷衍着，“每天牛奶鸡蛋，放心吧。”
时妈妈摇头：“我不信。”
时辰笑一笑，没说什么。
时妈妈说：“要不以后你每天发个早餐的照片给我？”
时辰正要倒吸凉气，时爸爸及时解了围：“你当她未成年啊？还要每天给你汇报工作，管得太多了吧。”
时妈妈说完，本来也觉得不合适，女儿已经独立，要有空间，但被时爸爸这一数落，有点儿不是滋味，反驳说：“我这是关心她嘛。”
“我挺好的，你看我今年没瘦多少，就知道我不会委屈自己，别担心哈…”
时辰拿了遥控器换话题：“这春晚都来回看多少遍了，看点新鲜的呗。新闻行吗？”
消停了，时辰喘口气。这些年，她对待家长有一套自己的经验。面对和自己意见不同的父母，先别赤急白脸地急着反驳，表面顺毛答应，内心该干嘛还干嘛。
其实你不针锋相对时，有时候他们也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但要面顶面去刚，那不行，家长权威不容撼动，指鹿为马，白的硬要说成黑。
新闻正在说“假期出行旅游，火车站机场的人流量人次，几个热门景点人挤人……但许多旅游景区在游客高峰时段过后，总会留下许多塑料瓶，山上，草地，海里……环保问题依旧需要得到重视。”
时辰将声量调大两格，坐直身体。
——电视台正播放海里的海龟，咬住半只塑料瓶，咔咔就要往肚子里吞，幸好被环保人士及时发现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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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化的海底珊瑚，被喜好的游客撬断带走被发现……
时爸爸在旁啧啧摇头：“怎么还会有这么低素质的人呢，我们这么大年龄的人都知道要注意啊。”
“可能还是科普得不够吧，”时辰皱起眉头，“还有许多人不知道，一些无意的举动，会给大自然的环境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电视上不经常放公益广告么，号召大家保护环境什么的。”
“现在年轻人谁还整天看电视，”时妈妈颇有见地参与话题，“个个都是拿着手机刷短视频。”
新闻开始播报一些国际上的重要事件。时辰搂着抱枕，慢慢靠回沙发。
回想起在里亚看到那么多绚烂迷人的珊瑚和鱼群，时辰有点心痛。
公众对环境意识还是很薄弱，环境的宣传还缺少涉及的地方，不够广，不够深，不同类型的群体对环保意识也存在差异，仅靠政府的宣传力度还是有限吧？
如果能够让更多人参与，公众都能接触到呢？。
吃完午饭，时辰到楼下晒太阳，顺拨通了杨淏的电话。
“最近去里亚旅游的人多吗？”时辰一想，改口，“哦，你不在里亚，我忘了。”
“怎么忽然关心起我们的旅游业？”
“不是关心旅游业，是刚看到新闻，人去旅游得多，环保问题严重。想起里亚，就问问看。”
“里亚对环保一直很受重视，你知道的。有各项措施保护当地环境。”
“是啊，要是每个地方的人都能像里亚的人那么爱护环境就好了。”
想起里亚的碧波大海，自由的生物，与人和谐共处。
“那就让更多人知道这些保护措施呗。”
“怎么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呢？你们里亚一直这么低调。”
“你就可以做到啊。”杨淏一针见血。
“我？”
时辰等他说下去。
“你不是热门博主吗？你可以自己先来做这个宣传。”
赫然就被击中。
对呀，我就可以做些事的。
在里亚看到教练们致力于当地的环保，时辰还心生过羡慕，佩服他们找到一个可以一生努力的目标。但其实，自己为什么不能也参与投入其中，用自己的方式去尽力？
力量虽绵薄，只求个问心无愧。
时辰像像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福至心灵。
“我只是随口建议，并不是要拐你过来的意思。”杨淏说。
杨淏的意思是她心里猜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没有想勉强你的意思……或许……嗯……你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杨淏声音一下有些沙哑。
时辰抿了抿嘴，“暂时，好像，没有。”
“那你……要不要考虑……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