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直到元旦,外地的同学都回家了,学校里稀稀拉拉没剩几个人。

    时漓家就在本地,所以不着急回家,直到整个宿舍的人都走遍了,她才不急不忙的收拾着东西。

    阮思言跟着余析景回了他的老家,余析景的老家在恒逾邻市,时漓没有人陪,出了校门后叫了个出租车,定位到了小区门口。

    到家后,时漓拿出钥匙开了门,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时漓走近厨房,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最近被动过的痕迹,再走到阳台,也没有最近换洗了的衣服。

    家里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

    感觉到不太对劲,时漓立刻给刘艳华打电话。

    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时漓转身去敲邻居家的门。

    片刻后,邻居王阿姨出来开了门。

    “王姨,我妈妈是出去旅游了吗,还是去哪里了?我打了她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她也不在家。”

    王阿姨一脸的错愕:“你妈妈她住院了,你不知道吗?”

    “住院?!我不知道啊……”时漓的感觉心里有一块大石头迅速往下坠落着,耳边全是“嗡嗡”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阿姨全盘托出:“她没告诉你吗?唉,艳华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还瞒着孩子……”

    时漓再次拨打着刘艳华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57、

    在时漓的坚持下,王阿姨带着她去了市医院的住院部。

    一路上,时漓感觉手心冰冷,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母亲。

    在医院对面,时漓买了一个果篮,脚步忐忑,风划过耳畔,声音尤为清晰。

    她开始害怕面对结果。

    58、

    刘艳华在今年的10月底查出了子宫肌瘤,需要长期住院并手术。

    刘艳华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时漓,那段时间学校也一直没有假期,加上巡演等工作也比较繁忙,时漓也没有怎么回家,每天打电话回家慰问,刘艳华都在电话里说自己挺好的,让时漓不要担心。

    实际上,刘艳华并不是不想告诉时漓自己的身体情况,只是不想让女儿为自己担心,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自从6岁那年母女俩分开直至10岁再在一起生活,她们的关系都处于不上不下的阶段 ,很是令人尴尬。

    在时漓6岁的时候,她的父亲时远和母亲刘艳华选择了离婚,时漓就开始了单亲家庭的生活。

    离婚后,时漓被判给了父亲,时远则带着时漓独自生活,刘艳华很少来探望她。

    时远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对待时漓也很慈爱温和,工状况也很稳定,虽然时漓那时候年龄不大,但是也朦朦胧胧地懂得“离婚”意味着什么,但是单独跟着父亲生活,她并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感觉和原来没什么不同,只是很少再见到母亲。

    就这样,时远带着时漓生活着,4年后,一场意外打破了这个家原有的宁静。

    时远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尽管肇事者将他第一时间送往医院,经过医生的尽力抢救,时远还是没能挺过来。

    爷爷奶奶带着时漓,在手术室外等待到那一夜的凌晨3点。

    最终的结果是,时远没能挺过来,他走在了凌晨的3点17分。

    10岁的时漓先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了一段时间,一个月后,时漓的奶奶突然病倒,需要长期的照顾,时漓再跟着他们住下去肯定会不太方便,无奈之下,时漓只好再次跟回刘艳华生活。

    4年间几乎没有怎么见过面的母女俩回到一起,重新开始生活,许多东西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而10岁的小时漓在这段时间内表现出了极端的情绪化,还有萎靡不振的生活状态。

    本来父亲的突然离开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打击,现在还要面对一个近乎陌生的母亲,这让一个10岁的小孩感到崩溃和压抑。

    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时漓休学了几个月,每天呆在家里等待着家教老师上门补课,除此之外,就是对自我的封闭和母女之间无休无止的争执。

    刘艳华的性格不如时远那么平和,反而有些急躁,在与时漓的重新相处中,她往往会因为二人之间的相互不理解而感到烦躁焦虑,从而大发雷霆。刚开始,时漓对于刘艳华也有些抵触心理在,长此以往,家里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充斥着哭声和怒吼声。

    时漓慢慢长大后,也就选择性的忘记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也慢慢选择了接纳和包容,但是其中有一次,就像是刻骨铭心一样,只要想起来,就不断的给予她内心深深的折磨。

    那次,时漓正坐在书桌面前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刘艳华进入她的房间,催促着她去刷牙。

    时漓正在写最后一道应用题,她一边计算着数学式子,一边答应下来,说她写完这道题目就会去的。

    但是刘艳华不肯,她一定要时漓这时候去刷牙,然后再回来写作业。

    双方都不愿意,公说公有理,争执不下的局面再一次出现,刘艳华的情绪突然崩溃。

    一开始,她还好声好气地说着——“把牙齿刷干净,这样牙齿就不会被虫子蛀,就不会疼哦”。

    但是,在得到时漓拒绝的回答后,她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色,突然提高音量怒吼道:“我让你去刷牙!你去不去!?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吓了时漓一跳,时漓虽然害怕,但是依旧倔强地不去刷牙,刘艳华便强拖硬拽将她拉进卫生间,将装满了水的漱口杯塞进时漓的手里。

    随即,时漓的情绪也由此崩溃,她哭着打翻了杯子,水洒了一地。

    刘艳华愣住了,时漓崩溃的情绪将她的怒火瞬间压了下去,她冷静下来,看着蹲在地上捂着脸号啕大哭的时漓,沉默了片刻。

    时漓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她用力地抱紧自己,哭得撕心裂肺:“我要爸爸,我想爸爸……”

    放任时漓哭了一会儿,刘艳华才蹲下去,想要扶时漓起来,只好先安抚她的情绪:“爸爸不是去了天堂吗?所以漓漓,你要乖乖的……”

    那次,时漓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哄就好,而是倔强地蹲在地上,丝毫不动,继续大哭:“没有!爸爸没有去天堂,我要爸爸陪我……”

    从刘艳华再次和时漓生活在一起开始,她一直以为她才是最崩溃的那个人,但是在那一瞬间,她发现不是这样的,她的女儿才是最崩溃的那个人。

    时漓要一面接受着父亲的突然离开,还要同时适应着许久不见的“新”母亲,所有人都以为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是没有人记得,她才只是一个10岁的孩子。

    刘艳华劝不动时漓,只好静静地站在旁边。

    听着时漓的哭声,刘艳华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后来时漓的情绪是怎么缓过来的,她不记得了。

    再然后,时漓渐渐长大,刘艳华也在慢慢反思自己的教育,两个人都慢慢在理解对方,但是也在这个过程中减少了表达。

    所有的东西都被藏在心里,很少说出口。

    母女俩的关系就这样僵持着,到现在不浓不淡地生活着。

    59、

    到了刘艳华住院的病房,时漓走到最里面的那个床位边,发现她正在休息。

    时漓没有打扰她,去找护士了解了情况,然后将果篮放下,在病房外和王阿姨交谈。

    王阿姨:“这下子,你妈妈醒过来之后肯定也知道你知道她的情况了,她这个事情也做得不对,再怎么样,你的知情权还是有的,回头我找她说说,孩子啊,你既然知道了,就多来看看她,你也就在本地上学,也离得不远。”

    “谢谢王阿姨。”时漓点头,“如果我事情多的时候,还麻烦王阿姨多照顾照顾我妈。”

    “那肯定的,我和你妈妈都几十年的交情了,她需要帮忙我肯定来。”

    “……”

    交代完之后,时漓出了医院,她站在医院的门口,一霎时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任凭傍晚的风吹乱她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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