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城,郊区茅屋。

    江晚被哭声吵醒,脑袋似挨了千斤重。

    她躺在草席上微微睁眼,见一陌生女子倚在床边哭泣不止,双眼肿成桃子。

    这是谁?她这又是在哪儿?

    还记得失去意识前,她刚处理完一桩离婚案。

    当事人的丈夫不肯离婚,家暴不说,还在外头染病,过给了家里的两个孩子。

    于是她连日跟踪,拍下可作证据的照片,又假扮酒吧公主接近,意外录下他吸麻的视频,这才把他一举端掉。

    却不想,那人背后势力庞大,在她回家路上给了她当头一棒。

    随着头痛袭来,原身的记忆也一点点涌入江晚的脑海。

    她穿越了,穿到了古代瑨朝。

    这是个极为封建的朝代。国君垂老,以至于那些封建旧俗久不能改。

    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出行皆要以白纱覆面。

    女子一切要以夫家为重,时刻谨记为夫家开枝散叶。

    女子要恪守三从四德,以夫为天。

    女子读书便是悖德,女子经商更是天理不容。

    所有的封建条约都围在这个朝代的女子左右,这是只约束女子的封建。

    江家原是晋安城有名的商贾之家,却遭人陷害一夕落魄,倾家荡产。

    迁居时,江晚不幸被马车撞到落水,几日下来药石罔顾,这才有了开头那幕。

    江晚穿越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与她同名,取的是晚来的女儿之意。

    江佚术老来得女,对她格外疼爱。不仅偷着给她请私塾先生,还在不久前,为她拒了好几桩上门的亲事,唯恐她离了家过得不好。

    江家是这个朝代少有的爱女之家,看来她运气还挺好。

    江晚缓缓睁眼,江母叶柔见状,难以置信到几乎屏住呼吸。

    “晚儿?”

    江晚哑着嗓唤了声:“娘。”

    叶柔喜极而泣,高声喊道:“孩儿她爹,晚儿,晚儿醒了!”

    江佚术丢下手里的柴火急急跑来,双手在身前的围褂上搓了又搓。见江晚转醒,禁不住老泪纵横。

    “晚儿啊。不枉爹娘这几日烧香拜佛,我就说嘛,江家的孩子吉人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老天开眼,把我的晚儿还回来了。”

    叶柔扶江晚坐起,门外又跑来一名与江晚年龄相仿的少女,手里的瓜果蔬菜惊掉一地:“小姐你醒了。”

    江晚在记忆里快速搜寻。

    绿眉,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婢女。那时候江家落魄,几乎所有的家丁婢子都跑了,只有绿眉自愿留下。

    绿眉哭到抽噎:“小姐,昨日那大夫非说你不行了,还要我们准备后事。我就说他是庸医。这几日,小姐虽意识不清,但能喂得进米汤,喝得进药,怎么就不行了。”

    江晚安慰过绿眉,眼尖地看见她落在地上的瓜果。

    瓜色暗沉,蔬菜也蔫吧,怎么都算不上新鲜。

    江晚道:“爹娘,你们这几日就吃这些?”

    叶柔小声叹了口气:“自打江家出事,为了还债,该卖的都卖了。只留了些许银两,还都是为你养病备着的,自然该花花该省省。你爹娘都上岁数了,吃得清淡些也无妨。”

    江晚皱眉,看向叶柔:“娘,您说实话。咱家现在,是不是断收了?”

    叶柔看了眼江佚术,江佚术说道:“这些日子确无收入。你爹我是个庸人,发家全靠你爷爷的积蓄。而今这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爹我也为难呐。”

    “那咱家剩余的银钱,还够支撑多久?”

    叶柔垂下头叹了口气道:“紧着花的话,最多能撑半月。”

    江佚术搭腔道:“晚儿不必忧心,大不了爹爹去做些体力活。家里不过几双筷子,咱过不了曾经的富庶日子,那就省着些过,几个大活人,总不能被活活饿死。”

    江晚闻言,心中已有了主意。

    “爹娘,您老年事已高不能操劳。今后赚钱这事,包在我身上。”

    江佚术却不乐意:“你一个从小被爹娘养在身边的娇娘子,如何在外赚钱养家。可不能学着那些青楼女子出卖自己的身体,爹娘断不允许。”

    江晚从床上翻身下来。她身体无大恙,只是躺得太多,周身有些力乏。有绿眉搀着,定定神,也就缓过了这阵。

    “爹娘,你们就别操心了。女儿自有分寸。”

    见江佚术眉头紧锁不松口,江晚岔开话题,嗓音软糯地撒娇道:“爹爹,娘亲,我想出门透透气。”

    江佚术心有担忧,觉得江晚大病初愈,不愿放行。

    叶柔在旁圆场:“有绿眉陪着,走走也好,顺顺筋骨。你俩把纱帽戴上,免得外头那些人置喙。”

    郊区路远,江晚行走许久才至主街。

    目之所及,果然无一女子经商。

    偶有女子经过,都是步履匆匆。连同俯身挑拣物件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被风撩起白纱,犯了当地忌讳。

    这环境也太恶劣了。

    江晚找了个无人的摊位,让绿眉帮着买来纸笔,在纸上写下:专治女子婚姻不睦。

    还没挂起,就有人好奇围观。

    “你这女子,竟会写字。”

    那人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只鬼鬼祟祟地眯着眼,想从纱帘的缝隙里看看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子的长相。

    绿眉虽不知江晚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替她挡在身前。

    男人悻悻然离开,却没走远。

    招牌一经挂出,江晚的摊子边立时围了一群人。

    起初都是来看热闹的。

    “哟,这小娘子不得了啊,识字不说,还能摆摊做营生。”

    “不过这个专治……专治不什么来着?”

    “专治女子婚姻不睦。”有人解释说。

    “女子婚姻不睦?女子一天天在家享清福,又不需要和我们这群老爷们似的外出讨生活,哪会不睦。怕不是治那什么不行的吧。”

    围观群众哄笑一片。

    人群里,不知谁带头吼了一声:“这小娘子还不知道是要讥讽谁呢。”

    笑声渐稀,似有人被戳中痛处,厉声喝呼。

    “嘿你个小娘们,骂谁老子不行呢。哪家的娘们出来抛头露面,还不滚回你自家屋头去。”

    一呼百应,周围的看客几乎是群起而攻之。

    有人负责扯招牌,有人负责掀摊,嘴里叫骂着就要动手的也大有人在。

    江晚拽过绿眉就要跑路,却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去路。

    沙包大的拳头高举过头顶,江晚跑也跑不得,硬着头皮准备挨揍。

    谁料身后锣鼓声响起,打断了这一闹剧。

    “谁人惊扰国公府仪仗。”

    闹事者不敢聚集,纷纷为仪仗队让路。

    江晚趁此机会,拖着绿眉撒丫子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听人说着。

    “前几日便听说老国公退位,我还以为是有人谣传,今儿个瞧着,倒像是真的。”

    “不是像,就是真的。这么大排场的仪仗多少年才出来一次。就那小世子,前几年总爱逛花柳街那位,世袭了老国公的爵位。你看马背上高高坐着的那位,就是咱们的新任国公爷。”

    “国公爷生得可真俊,比老国公年轻时更英朗帅气。听说国公爷尚未婚配,也不知哪家女子能有这般荣幸。”

    江晚只顾逃命,没时间更没胆量去一睹国公爷的尊容。

    她不敢停下,全然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仪仗声渐远,这才敢歇歇。

    江晚跑得眼冒金星。

    这具身体也不知是大病初愈还是平日缺少运动的缘故,比原世界的虚弱不少。

    绿眉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咱们把那......那群人甩掉了吗?”

    没人追上来,甚至这一带人格外少,都去追国公爷的仪仗去了。

    江晚时隔好久才缓过一口气:“绿眉,你可晓得,晋安城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好做生意的去处?”

    绿眉不解问道:“小姐,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呀。今日之事,要是给老爷知道,怕是要禁小姐的足。都这样了,小姐还要继续做这专治女子婚姻不睦的营生吗?”

    江晚搂过她的肩:“今日之事,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绿眉低下头,说道:“晋安城西郊,也就是和咱家相反的那个方向,有一处地下野市。那边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做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买卖。据说那边的人做生意都得乔装,不问姓名,不问出处,只做买卖。小姐要去那头的话,得坐马车。”

    江晚贼兮兮地看着绿眉:“咱们带出来的银两还够往返的吗?”

    绿眉说话的声音愈发得低:“够是够。但是……”

    她仰起头:“小姐,我们真的要去那里吗?江家虽然落魄,但小姐好歹也是富庶人家长大的贵女,身娇肉贵的,去那种地方属实不合适。”

    江晚眼神坚定,说道:“去。必须得去。”

    不去怎么开单做生意呢,不做生意怎么赚钱呢。

    家里这点积蓄,花完了难道一家子喝西北风。

    江晚这么想着,坐上了去野市的马车。

    马车距离野市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江晚示意马夫停车把人放下。

    她看上了沿街店铺的虎脸面具,又买了身最便宜的披风把自己裹上。

    纱帽到底太过显眼,全晋安城,只有女子会戴纱帽出行。

    野市鱼龙混杂,安全起见,至少在目标客户上门以前,她不想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

    江晚在绿眉的指引下来到野市入口。

    交过临时摊位费后,她挑了处最偏僻的摊子坐下。

    这一次,她没有写字,也没有挂招牌,只在摊位上坐着,看起来像姜太公钓鱼,实则目光炯炯,四面八方扫射着。

    江晚的目光扫射到一名着白纱的女子,宽肩窄腰,身材高挑。

    她正站在卖药的摊位前,伸手接过药老板递来的一只小葫芦瓶。

    “只这一粒,保准药到胎除,不伤母体。”

    江晚嘴角弯起,她要的目标客户,这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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