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申请了对您进行药检和精神疾病的监测,并且最大程度的搜集您所说的羊皮笔记本,我们也希望能尽快找出真正的凶手。”

    陈颂川本来在想,如果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那么他会如何让自己成为凶手。

    听到年轻警察的话,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在他的脑中生根发芽。

    什么情况下,能让两个关系匪浅的人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下发展到杀人的地步?

    或许只有,其中一方吃了药或者有精神疾病产生了幻觉。

    那背后的人,如果真是那个凶手,他有能力在法网恢恢下害死他母亲和宋晨,那么也多半有能力更换药检或者精神筛查的结果。

    有了行凶的动机,他就会被成为杀死宋晨的凶手,在无数的唾骂声中,在疗养院或者戒毒所中了却残生。

    或许,这才是第二个代价。

    两个警察先后离开了审讯室,屋子里十分安静,整间屋子唯一的装饰,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字。

    这里没有钟表,只能看到窗上的光线渐渐明亮又缓慢的黯淡下去。

    陈颂川唯一能做的,只有倾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一下下逐渐清晰又模糊远离。

    这也是刑讯逼供的一种方式。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两个警察开门走了进来,把他带到了监狱会见室。

    年纪大些的警察递给他一个话筒,“陈先生,您的妻子申请要见您。”

    玻璃的另一面,年初夏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陈颂川心想,她果然还是来了。

    他很想见她,但决不能连累她。

    连他都落入了圈套被指认成了杀人犯,这背后的人手腕多么恐怖可想而知,如果年初夏再卷入他的事情里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甚至有些庆幸,早点把她推出这场是非里。

    “陈颂川,我听安迪说你是来找破译羊皮书的朋友的。究竟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会被指认成杀人犯。”

    年初夏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焦虑。

    陈颂川不由心头一暖,但他只能诓骗她,把她推远,推得越远她越安全。

    “我说过了,这件事情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落入什么境地也与你无关。”

    他冷漠又不耐烦地对着年初夏吐出话语。

    年初夏愣住了,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垂下,不经意间遮住了易碎的眼神。

    陈颂川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揉捏,又酸又涩还有些痛感。

    他是不是说的太重了,可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全。

    他声音低哑着补充道:“这件事情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你也该回归你自己的生活了。”

    他偏过头不再看她,他等着,等她离开的脚步声传来。

    但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陈颂川,我们虽然不算真正的夫妻,但一起查了这么久的案子,怎么说也算个朋友吧。”

    年初夏顿了顿,接着说道。

    “作为朋友,我不相信你会杀人,也不相信你会厌烦我推开我。”

    她的语气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地说了下去,“作为朋友,我想和你一起分担一起面对这些事情,你可以相信我一回吗?”

    她的语气如此笃定,她的眼神如此真挚。

    陈颂川觉得,像是天空中熠熠生辉的星辰,陡然掉入了他这个幸运儿的怀中。

    他低声笑了出来,在这审讯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且诡异。

    他在商界在家里,这二十多年,无论遭遇多少,他从来没认过输。

    哪怕被陷害到这般田地,他也只肯承认背后的人手段足够强大,而依旧不肯认输。

    但现在他承认,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面对年初夏,他输的一败涂地。

    “好,我相信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陈颂川的语气很真挚,略显狡黠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年初夏却脸红了,总觉得这听起来,像是句情话。

    明明是在正经的查案统一战线,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视线,她连忙正色转移话题。

    “颂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是因为什么被抓走了。”

    陈颂川仔细回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案件的死者就是我说的,能够破译羊皮笔记本背后秘密的朋友。前几天他告诉我笔记本的秘密已经破译出来了,可当我连忙赶到B市时,虽然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但他已经被人杀害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被当做犯罪嫌疑人抓走了?”年初夏连忙追问。

    陈颂川皱了皱眉,“问题就出在这里,我刚刚找到凶手作案的凶器,就被警察堵在了门内。警察说,他们没有找到羊皮笔记本,门内的监控也恰好毁坏了。

    他不自觉的用手轻点桌面,沉吟半晌说道:“我觉得,这是有人设的局。”

    年初夏也赞同他的观点,这件事里有太多的巧合,而所有巧合发生的利好都指向了同一个目的,就是让陈颂川成为杀死朋友的凶手。

    这背后,必然有人在暗箱推动。

    可目前他提供给警察的“巧合”,仅仅模糊了案件的方向,要指认陈颂川是犯罪凶手,还远远不够......

    陈颂川看着沉思的年初夏,知道她也想到了这一点,苦笑着补充道:“警察已经申请了药检和精神鉴定,等通知下来马上就会进行。”

    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在出现幻觉的情况下捅死了自己的朋友然后慌不择路夺门而逃。

    这样在案件的起因经过动机都说的通的情况下,警察完全可以断定唯一的嫌疑人陈颂川就是凶手。

    原来背后的人是在做这个打算,年初夏恍然顿悟。

    药检一般是公安机关的药检部门进行的,人员可靠过程严密,对结果动手脚的难度极大,还要牵扯到官方的人。

    而精神检测,则会交给医院的甲级心理医师鉴定,结果再转手回警察局,中间多了几道步骤,动手脚的难度也会大大降低。

    背后的人会对哪一样检测做手脚就昭然若揭了。

    “如果那背后的人要对精神鉴定做手脚的话。”年初夏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办法监测精神鉴定的每个环节,从警方到医院到心理医师,这其中的每个关节他都可能动手脚,根本防不胜防。”

    陈颂川突然出声说:“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更权威的心理医师,来做无病证明。”

    年初夏眼前一亮,一下子豁然开朗。

    是啊,要证明陈颂川的精神没有问题,不只有官方的鉴定结果才有效力。

    虽然保证官方精神鉴定的结果不出问题他们做不到,但保证自己进行的鉴定不问问题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在最终的判决之前,找到一个在心理学足够权威态度足够中立的人来帮忙,这件事就不成问题了。

    “栋城大学的客座教授爱德华教授,曾经在华盛顿进修多年,我记得他现在就在B市!”

    但如果她去找爱德华教授,警察局再出什么变故该怎么办。

    她看向陈颂川,他隔着玻璃对她微微一笑,“我这里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你去吧,我在看守所里等着你英雄救美了。”

    她的脸微微一红,还有心情打趣开玩笑,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年初夏以前在栋城大学做过交流研究,听负责项目的教授讲过爱德华教授。

    他一周只讲几节课,不调换时间不临时加课但也从来不会缺课请假,是个十足的怪人。

    她看了眼时间,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爱德华教授的讲座的时间了。

    她匆匆离开了警察局,打车赶去了栋城大学。

    可等赶到了教室外才发现,教室里的学生在上自习,爱德华教授竟然没有来上课。

    她急忙拉住一个出门打水的询问:“同学,爱德华教授的课不是这一节吗?他怎么没有来上来?”

    “你不知道吗?华凌珠宝的吴总重金请教授去F市做心理辅导,这两周他都请假不来学校了。”

    怎么会呢?他不是从来不会缺课吗?

    华凌珠宝的吴总?哪位吴总?有这个资本这个能力请动爱德华教授的吴总,恐怕也只有吴婉漪的父亲吴兴奎吴大股东。

    年初夏回忆了吴兴奎,那个深不可测的笑面虎,他会有心理问题吗?

    同学不耐烦地扯了扯被她抓紧的袖子,“你问完了没有,我还要回去上课呢!”

    年初夏这才如梦初醒松开他的衣服。

    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吴兴奎,而是找到心理医生给陈颂川做鉴定,F市离B市这里太远了,即便赶过去爱德华教授也不一定会同意给陈颂川做心理鉴定。

    而B市附近的经济并不发达,大多数人并不愿意花钱诊断治疗心理问题,

    因而除了爱德华教授因为大学的地址的原因留在这里,并没有别的能力出众的心理医生。

    一般的心理医生的鉴定结果,在有官方的鉴定结果珠玉在前的情况下,警察会认同吗?

    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年初夏想,她应该去找陈颂川,再作商议重新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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