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在华氏玉雕行当玉雕师,华氏玉雕的老板常年跑商,老板的父亲常年疾病缠身,只有老板的夫人,也就是你们廖玲教授,在管行里的事情。”

    年母想到当初的日子,表情不自觉渗出苦涩。

    “你们廖玲教授是个顶顶好的人,那时候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她知道以后玉雕行里的剩下废弃玉料,她时常交予我卖了补贴家用。”

    想到廖玲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年母有些感慨的伤感。

    “有一段日子你害了疟疾,反反复复的发烧,烧的脸颊通红嘴里不停说胡话,我和你爹还年轻,并没有多少积蓄,只能左邻右舍两块三块的借,入不敷出,家里欠了一堆饥荒。

    你们廖玲教授知道后,直接提前开了我整整三个月的工资,没有她那八十块钱,真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

    年母说道这里,心有余悸地摁了摁胸脯。

    “我们拿了钱去城里最好的大夫那里给你看病抓药,没出五天,你的烧就渐渐全退了,我和你爹的心这才算回落了肚子里。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你的病刚好我就抱着你去你们廖玲教授家里登门道谢。

    你那时候还小乖巧的很,进了屋里,我和她聊天,你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

    她和我说说笑笑,蓦然一回头看到你在院子里堆得雪人后,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

    我心中纳罕也往你那边瞧了一眼,立时明白了她这副模样的原因,你堆得太像了,门口那两个石狮子,你只是看过一眼,就堆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她应当是很激动的,她对你挥了挥手,你颠颠地跑过去,像个雪里滚动的小雪团。

    她用手轻轻摸了摸你的头,从身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玉雕递给你,轻声问道:‘小丫头,你用雪给阿姨把这个摆件堆出来好不好,阿姨给你糖吃。’

    她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白皙细腻的柔夷之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方糖。

    你看见糖,眼珠子立时就亮了,跟两颗黑葡萄似的,又乐颠颠地跑回去堆摆件。

    我和她继续谈天说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思却都不在聊天的内容上。

    过了很短的时间,顶多也就十几分钟,你就跑进来跟我说,你已经堆完了。

    我抬头一看,当时一阵血流上涌,大脑一片空白。

    你把那摆件完完整整堆出来了,她给你的是十二铜首的玉制仿品,你明明从始至终只看过一眼,却推得几乎与她那枚仿品分毫不差。

    我也是干玉雕师的,你这样的天赋,我干了这几年玉雕,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你们廖玲教授连忙攥住了我的双手,她罕见的情绪激动不能自已,她对我说,江妹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让初夏跟着我学玉雕做我的关门弟子吧,我保证将来她会成为闻名惊世的玉雕师!

    我心里也是怦怦直跳,连忙应下声来。

    华氏玉雕虽然已经不如当年那般如日中天,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华氏玉雕的规矩我也有所耳闻,一代只有一个关门弟子,你做了玉雕行的关门弟子,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之后,我就把你送到了陈家学玉雕,你也不负我们的期望,玉雕的技巧学的飞快,连老太爷都啧啧称奇,说你是天生要干这一行的。

    可后来有一天,老太爷重病了,临走之前把他的几个徒弟从天南海北都叫了回来。

    掌柜和你们廖玲老师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在这时候又不知道为什么狠狠大吵了一架。

    我只是个普通的玉雕师,没那么多消息的渠道,只是隐隐约约听说,好像和分家和财产继承有关。

    老太爷的手里头有个宝贝,没有说传给谁,不过在我看来很大可能是传给了你们廖玲教授。

    这毕竟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也就没怎么在意。

    可等当天晚上我去陈家接你的时候,却只得到了你和吴家的婉漪小姐一块不见了的消息。

    我们几乎把整个市的地皮都刮下来了,依旧没有找到你们的下落。她也在我身边,急得惊慌失措,突然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回头往回赶。

    她的嘴里念念有词,那块玉,一定是因为那块玉。

    我不晓得那块玉是什么玉,但没过一个时辰,我们的确找到了你们两个。

    你们俩个被掌柜的弟弟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婉漪小姐的怀里抱着你,眼神呆滞地不停重复着什么。

    我再看你,你的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呼吸微弱的几乎要听不见了。

    我们急忙把你送去医院。因为送的还算及时,才勉强捡回来一条命来。

    老太爷气的口吐鲜血,把掌柜的弟弟被逐出了族谱,第二天就驾鹤西去了。

    掌柜的做主把自己的亲弟弟送进了牢里。

    华氏玉雕也因为爆出这样的丑闻加上几家新型公司的冲击,开不下去关门了。

    你睡了三天三夜,等你醒过来以后,只记得送你去玉雕行之前的事。

    只要一提起玉雕相关的事情,你就说头疼,医生说这是创伤导致的应激。

    是你本能的不愿意想起这段痛苦的回忆,于是把回忆相关的所有事情都封闭了起来。

    我们不敢刺激你,就带你去了别的城市继续治疗。

    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你们廖玲教授了。”

    年母回忆完当年的事情,心生感慨,长声叹息。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那块玉是什么东西我不清楚,但和那相关的事情一定很危险,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

    她拉住年初夏叮嘱道。

    年初夏点了点头,吃完饭之后,陈颂川有事提前离开了。

    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复盘,看来当年那件事和那块玉肯定脱不了干系了。

    可母亲的回忆里,并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所有线索都是一个个碎片,想要把这些碎片串联起来,太难了。

    年初夏叹了口气。

    母亲毕竟还是不知道当年的全部事情,她被绑架的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也就只有她,陈颂川的叔叔和吴婉漪知道。

    她的记忆全部消失了,吴婉漪现在应该也经受不了刺激,想让她说出当年的事,基本上难如登天。

    她给陈颂川发短信。

    [颂川,你叔叔现在家住哪里?]

    过了一会儿,陈颂川的消息发了回来。

    [他当时因为没造成太大的实质影响,只判了十二年,出狱之后靠我父亲接济,人沉默了很多,除了必要的场合从来不出席......他现在就住在C市。]

    [在哪里?带我们明天去见他好不好?!]

    [你是打算从他那里找线索?可是你的记忆还不完整,见到他说不定会收到刺激......]

    [没关系,我有把握。]

    [那好吧,明天下班后我在公司门口接你]

    陈颂川答应了下来,年初夏松了一口气。

    明天真的能找到结果吗?她看向窗外,繁星点点,在云纱雾绕中若隐若现。

    第二天下班后,小林和年初夏一块走出了办公楼,看到门口停着的陈颂川的车,小林促狭地对她笑了笑。

    年初夏红着脸,匆匆忙忙上了车。

    陈颂川的叔叔家住的离市区很远,陈颂川的车子七拐八拐才来到了街巷里。

    房子还是老式朱漆的大门,门口摆着一辆空的小车,车上标着玉饰摆件的字样。

    从监狱回来之后,陈叔叔的老婆已经过世了,只有一个儿子两个人靠卖摆件相依为命。

    陈颂川走上前,轻轻扣响了门。

    过了一会儿,大门发出一阵嘶哑的响动,一个衰老而疲惫的身影从里面探出头来。

    陈叔叔看上去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年纪,甚至看起来比陈颂川的爸爸还要老一些。

    他穿着朴素,瘦骨嶙峋,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不合身的衣服。

    “是颂川啊,你怎么突然来叔叔这里了。”

    他有些受宠若惊,目光触及陈颂川身后的年初夏,闪过一丝讶异,又有些畏畏缩缩躲躲闪闪。

    “叔叔,我是初夏,颂川的妻子。”年初夏赶上前微笑着说道。

    “嗷嗷,初夏啊,外面冷,你们俩快点进来吧。”

    他恍然大悟很是热情地迎着他们俩个进了屋。

    年初夏环顾四周,这屋子又破又小,仅仅只有一间卧室,旁边隔了一扇门就算作厨房了。

    她隐隐约约看见,厨房里的水缸里还飘着大红色的塑料水舀。

    陈颂川皱了皱眉,“颂洲呢?他不是在华凌工作吗?怎么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颂洲一个月才赚多少钱,他还有老婆孩子要管,我在监狱住习惯了,这地方清净,一个人住也足够大了。”

    陈家叔叔窘迫地抻了抻衣袖。

    陈颂洲本身能力一般,一个月工资三万有一大半都是看在他是陈家叔叔的儿子的面子上额外涨的。

    可他却如此的薄情冷血,连自己的亲爹也不顾。

    看来有必要之后把钱单独打在叔叔的卡上了。

    陈颂川想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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