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颐呵斥道:“做什么呢?把刀放下!”

    侍卫有些犹豫:“陛下说押住嫌犯……”

    “叫你们放下,听不懂吗?本宫说话不管用了是吗?”裴颐冷道,“谁说江贵侍是嫌犯的?你们瞧见他杀人了吗?”

    侍卫顾忌凤后身后的裴家,放下了刀。

    裴颐问江虞知:“你这是怎么了?”

    江虞知苦笑:“有人跟我约在此处吹曲,我来了之后被人敲晕,一醒来发现自己拿着刀,我刚站起来就有人冲进来叫我不准动。”

    裴颐下结论:“你被人设计了。”

    秦臻穿着封君制服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裴颐蹲下身瞧他,侍卫劝阻他:“殿下贵体,莫要……”

    裴颐向后摆手,示意侍卫闭嘴。

    所以说,他一个学计算机的在古代真是毫无优势。这个时候,需要法医专业的穿越者,刷刷刷地说出死亡原因,死亡情况,然后分析出凶手。

    他看着秦臻,也只能觉得心中悲伤。明明不久前他们还说着话,秦臻在今日就要封君,多大的风光,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

    宋南锦也来了,面无表情,好似不悲伤也不愤怒:“把江贵侍押下去。”

    裴颐没阻止,表面来看江虞知是最大嫌疑人,他一再相护,难免让人觉得做贼心虚。

    他摸了摸秦臻的头发,很顺滑,似刚刚洗过,还带着发香。他握起秦臻的手,发觉指甲缝里有泥土,他再看一眼秦臻的鞋底,很是干净。

    秦臻的侍从也来了,他便问侍从:“荣君今日洗了发?”

    侍从摇摇头:“未有。”

    “你为何没跟着荣君身边?”

    “奴去给荣君拿了一只钗,回来便见荣君不在屋内了。”

    瑶花殿内奢丽华美,散发着与它的主人不一般的生机。裴颐走入寝殿,书桌上放着一卷画,他拿起画并打开来,是一名男子的画像。

    乍一看是秦臻,仔细瞧却是有些不同。

    是言问容。画作下面还有宋南锦的字迹和私印,看来是宋南锦所做。

    裴颐问:“这画何时在这的?”

    侍从摇头:“奴不清楚,但前日打扫屋子的时候还未见这幅画。”

    凶手是用这幅画把秦臻引出去的吗?

    裴颐左右看了看,发觉房间的布置很有温馨之感,“房间的东西都是荣君亲自安设的吗?”

    侍从称是。裴颐让侍从走了,他想一个人呆会。竹清在殿外守着,担忧叹气。

    裴颐见过死亡,但没有这么突然地面对过死亡。他本以为,后宫没有凶险到如此地步。

    言问期进来了,请安。裴颐嗤笑:“这下你高兴了?”

    言问期不语,裴颐又道:“这儿没其他人,你没必要装。”

    言问期这才收了脸上的悲伤,“你杀了他?”

    裴颐道:“你才杀了他,我杀他做什么?没有我他早死了。”

    奇怪了,连言问期脸上都装作悲色,为何宋南锦没有反应。他本以为宋南锦会大发雷霆,便也轮不到他在这查凶手。

    “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我杀他做什么?”言问期淡淡道,“顾玉棠还没被我拉下台,我做什么杀他。”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你眼界就这么小?”裴颐无语,“你好歹也是靖安候遗孤,怎么一门心思就在勾心斗角之事上?顾玉棠为何受宠你心里没数吗?你要是真想让顾玉棠下台,你还不如去做官,夺了顾将军的权,顾玉棠自然就下台了。”

    言问期道:“我自然想过,但男子不可为官。”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裴颐心想能把这个祸害劝出后宫也是好事一件,“你要做什么陛下能不同意?”

    言问期一怔。

    裴颐也懒得管他的心理活动,走出门去打算回宫。

    言问期唤道:“裴颐!”

    裴颐顿住,但没有回头,言问期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与你一同找凶手。”

    这绿茶贼喊捉贼的概率也不小,裴颐还是半信半疑。他转头:“那你说说,他近来状况如何?”

    言问期答:“挺好的,与锦姐姐甜甜蜜蜜。就是他母亲犯了点小错,他不知如何向陛下求情。”

    礼部尚书?没什么实权,应该犯不了什么大错,裴颐便没放在心上,他又走入房中,拿起那幅画给言问期看,“这怎么有你哥哥的画?”

    “哦。”言问期道,“我送给顾玉棠的。”

    裴颐惊讶:“你把这事告诉顾玉棠了?”

    “嗯,虽然秦臻还有利用价值,但我心中仍有不满。”言问期点头,“就搞点小破坏咯。”

    而这画到了秦臻手中,那大概率便是顾玉棠约了秦臻出去。至于江虞知,也是被设计过去。

    如果不是言问期,凶手大概率是顾玉棠了,但瞧今日顾玉棠的神色,也不像杀了秦臻。不过,凶手也不会把我是凶手写在脸上吧。

    无论如何,先撇清江虞知的嫌疑,得寻出是谁约了江虞知去钟粹宫。江虞知被关在内省侍,裴颐与言问期一同前去看他。

    江虞知倒挺自在的,没有一丝被当嫌犯的紧张感,见他来了便问:“带了吃的没?”

    裴颐两手空空:“待会让人给你送过来。”

    江虞知不知为何言问期也在,便道:“公子来这是?妙手破案?”

    “探监。”言问期微笑,“江贵侍好精神,哪里需要吃东西呢。”

    “行了行了。”裴颐阻止这俩人的无意义斗嘴,“虞知,谁约你去钟粹宫的?”

    “不知道。”江虞知耸肩,“昨日桌上有张纸让我去吹笛,又压了一只钗在上头,我便去了。”

    “我以为是因我不在未央宫,所以便留了纸和钱。”

    是预谋吗?昨日便递了纸条。

    “那只钗呢?”裴颐问道。江虞知从袖中拿出给他,是一只木钗,倒很少见。不过,是金丝楠木,很贵重的一只钗,寻常宫人应当不会有。

    裴颐叹道:“利欲熏心啊,这么贵的木头,这么奇怪的相约,你也敢去。”

    江虞知叹气,“囊中羞涩啊。”

    “既然你想搞破坏,那顾玉棠自然也想。”裴颐对言问期道,“既如此,顾玉棠拿那画约了秦臻过去,又拿这钗引了虞知过去。”

    也有可能是言问期引过去的,没有任何事物能证明这是顾玉棠干的。甚至有可能这都不是一个人干的,只是恰巧撞在了一起,但还是那句话,在宫中几乎没有巧合。

    时间紧迫,裴颐等人又匆匆走了,路上碰见顾玉苓和唐皖,裴颐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一向笑嘻嘻的顾玉苓面上也有愁容,他道:“去奉天楼给荣君哥哥祈福。”

    裴颐点头:“你们有心了。”他似想起什么,拿出木钗,“你们有在哪见过这个钗吗?”

    他本不报希望,哪里就那么巧见过,谁知顾玉苓道:“玉苓在哥哥宫中见过,因为木钗难得,所以有些印象。”

    真这么巧?顾玉棠和顾玉苓关系只能称得上一般,听闻顾玉棠嫌自家弟弟白痴,基本不待见。

    可顾玉苓真不懂这些,也照样腻着他哥哥。如果顾玉苓不知道这钗是如何来的,那便没必要撒谎,所以这个证词相当有可信度。

    就是可能,坑了这兄弟情谊。裴颐心中纠结,道:“你们也别去奉天楼了,真要帮荣君,便听本宫的。皖皖,你拿点吃的去内省侍送给江贵侍。竹清,你带唐贵侍去内省侍。”

    “玉苓你先跟和我们来。”

    言问期看着后面不知所措的顾玉苓,对裴颐道:“都到了走一步,心软了?”

    裴颐叹道:“我觉得应当和他说清楚,顾玉棠再如何也是他哥哥,哪里有故意让人兄弟阋墙的道理。”

    意外的是言问期竟没有阻止他,而是道:“随便你咯,反正和我又没关系。既然都知道凶手是顾玉棠了,我也懒得管这事了。”

    真奇怪,裴颐能查到的事,宋南锦有金吾卫,只能比他更快查到。在知道秦臻失踪时,宋南锦的担忧不做假,那是什么让她消极怠工,对显而易见的事实置之不理?

    是因为顾忌顾将军吗?杀人便是杀人,顾玉棠身份在那,不可能赐死,是凶手又如何?随便把下人推出来认罪,领一个治下无方的罪名,意思意思惩罚便过去了。

    况且,宋南锦又真的能放过凶手吗?

    先撇去这些疑点,裴颐停下来,对顾玉苓道:“玉苓,这只钗,待会在陛下面前,你若是指认了是你哥哥的,那你哥哥会成为杀害荣君的嫌犯,你愿意吗?”

    “你若不愿,我也能理解,他终究是你哥哥。但江贵侍受冤,陛下发怒,江贵侍便会被赐死。”

    顾玉苓大为震惊,道:“凤后哥哥,你让我想想。”

    哥哥杀了荣君哥哥?虽然哥哥对他一向不冷不热,但终究是他哥哥。他若指认了哥哥,指不定哥哥真就记恨上了。

    可江贵侍又平白蒙冤,他知道荣君哥哥受宠,陛下肯定会大怒,到时候江贵侍便枉死了。但就算哥哥是凶手,母亲也会保住哥哥的。

    若江贵侍死了,岂不是他害的了。思及此,他道:“玉苓愿意作证。”

    言问期嘁了一声,利用小孩心地善良,故意提及江虞知可能会死,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吓。

    不过也是冠冕堂皇的伪好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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