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都是从窗口递来的牢饭但还是有三六九等啊,李蕴顿时觉得皇帝应该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毕竟对政敌有这么好的伙食而不是给稀饭虐待——当然,宋南锦的本意就是让宋南良好好活着,以一个瘸子的身份憋屈地活着,如果有意虐待,那宋南良可能会羞愤自裁,就得不偿失了。宋南锦太擅长折磨人,深知有一点希望比绝望更难受。

    宋南良从不是什么好心之人,只是日子太无趣,才会做出类似于帮助的举动。她也能预感到,再这样被无视下去,日复一日,她就会无人知晓地老死宫中,那不如早些死。宫中没有她的人,她只能寄希望于裴颐尚有心腹在。两人虽心怀鬼胎,但不谋而合,都是为打破现下的僵局,宁可做错也不能不做。

    “不管你信与不信,你只需要看见我的行为是有利你。”李蕴说,“我心中所想不重要,所做即是做想。”

    宋南良点头:“可以,那我们暂时达成合作。你想要怎么做。”

    “我需要知道裴颐这个人,你对他的印象和他的经历。”李蕴说,“我必须明白裴颐到底处于什么情况。”

    “呃,之前我说我与裴颐青梅竹马是骗你的。”宋南良理直气壮,“其实和你青梅竹马的是大姐,不过她现在不在京城,被贬下江南。”

    从宋二的口中,李蕴大约了解裴颐。裴颐性格谦和温顺且聪明,大皇女被贬后就嫁于当今圣上,只是父族掌权裴家势盛,和皇帝也就分崩离析。至于和皇帝的感情,大约是没有,宋二说皇帝很是风流,后宫一大堆人,裴颐从来没计较过,也就是表面妻夫。

    那事情确实陷入僵局,总不能指望裴家东山再起。李蕴扶额,但皇帝很惜才,难道要从政?可是他是罪臣,也不可能让皇帝放下戒心,而且他拿什么吸引皇帝注意呢?他哪里懂历史,也不会造神兵利器,倒是记得几个化学反应式。

    以及,为什么监视宋二的人走了?没走还可以上报他和宋二私通,等见到皇帝他就开始唱现代歌表演才艺如何呢?再配上一段街舞,哇塞帅爆了现代的女生就很吃这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自嘲式幻想着。为什么是自己呢?

    李蕴不信天命一说,比如自己是被命运选中都是注定的之类的,他只觉得倒霉才是人生真谛。若要和外界联系,那目前的渠道只有浦仪,可是这人也不像会帮自己的样子。有求于人,就得知道这人想要什么,那日浦仪在看书,也就是说这人好书。裴颐倒是挺知书达理的,但李蕴什么都不知道啊。

    但无论如何,都需要试试。

    “你知道浦仪吗?”李蕴问,“他也在冷宫中,我昨日见他好似和别人待遇不太一样。”

    “不知道。”宋南良本是对此小喽啰没什么印象,但浦......等一下,不会是那个小倌吧?于是她迟疑道,“我似乎有印象,他是小倌,出身低微。当初母皇知道宋南锦要纳此人还略有些不满,他也进冷宫了?”

    这让李蕴有些疑惑,听宋二的意思是皇帝还没登基前浦仪就入后院了,那如何不识得裴颐呢?也就是说,浦仪在说谎,不想告诉李蕴相关信息。这又是为何?据宋二所说,裴颐行事宽容不是苛责后君之人,应当是和浦仪无冤无仇且浦仪昨日见他的眼神中也没感情波动。

    李蕴又问了几句,奈何浦仪在后院中着实不起眼,宋二也没办法提供什么有效信息。皇帝为何不处死裴颐,是因为裴颐名声太好吗?还是为了皇帝自己的名誉。这一切都扑朔迷离。

    李蕴在宋南良的帮助下回到冷宫内,他今日有的是力气,于是记着昨日浦仪进去的屋子敲两声:“浦仪,我是裴颐,昨日我说失忆是诓你的。”

    门很快就开了,浦仪在门口狐疑地看着他:“既然你没失忆,那你来做什么,我是不可能帮你给宋南锦传话的,她把你扔进冷宫就是不再需要你。你要是还有些自尊,不如自缢,免得在这屈辱余生。”

    “我不想死,也不想当裴颐。”李蕴试图圆满人设,套出更多的话,“当然也不想受屈辱,所以来寻你帮助。我本想着我若是失忆,你会不会见我可怜帮我才出此下策。”

    “你真失忆了。”浦仪却笑,“裴颐可不会这般说话。失忆也这么聪慧,还知道试图套话,也难怪宋南锦......”

    李蕴见浦仪停下,不禁问:“难怪什么?”

    “没什么。”浦仪准备关门,“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不想死就自己想办法吧。”

    李蕴用手抵住门,说:“诶,等下等下。那你起码告诉我哪里不太对吧,我可以教你勾股定理。”

    幸好昨日瞄了一眼浦仪在看什么书,虽然都是古文不认识,但三角形还是认识。可他也不知道如今的数学发展状况,只能赌一把,因为昨日浦仪看得入神而不解久久未翻页,他只能赌浦仪是看不明白。

    闻言浦仪果真停下,说与不说都没影响,他只是不喜欢裴颐而已。但勾股定理......他还是说:“因为裴颐最在乎他的族人,你若没失忆,肯定是要问我你的母亲葬在哪里。我不会告诉裴颐,但可以告诉你,尸体扔在乱葬岗,可惜没人能给她收尸。你的两个姐姐也马上要走上流放北疆的路。看你的神色没有一丝悲痛,想来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一身轻松,还真是狡猾。”

    “我还是诓你的。”李蕴轻轻笑,“我没打算教你勾股定理,你慢慢琢磨吧。那些数学题,够你在这琢磨一辈子。”他似乎有些愤怒,也许是原主残留的情绪。

    李蕴是一个有脾性的人,若是计较的事就会计较到底,显然浦仪的话让他十分不快,比昨日拿走他的镯子还不快许多。也许是裴颐对家人的在乎,影响到他对这种恶意的观感,他非常不喜欢浦仪谈起裴颐家人嘲弄的态度。

    浦仪显然是把此人当作言而有信的裴颐对待,才说话不客气完全不在乎对方感受,因为裴颐哪怕再不情愿也不会出尔反尔,他从前觉得那是虚伪为了好名声。如今更是确定是此人本性暴露,反正不再需要好名声。

    他能感受到对方语言中的轻视不屑,他自小就活在这种目光中。昨日他无耻地拿走对方的镯子都没感受到的厌恶,今日是见识到了。原来裴颐冷淡起来是这副模样,也难怪宋南锦会感兴趣,这种高傲的态度最适合被踩到脚底。

    从前顾玉棠在时,他从不在乎对方的居高临下,因为他觉得那是一种非常廉价的评判方式,毕竟顾玉棠对谁都是高高在上。但裴颐不一样,裴颐对任何人都很好,若是对一人有了意见那就显得是对方的不是。这是一种高级的居高临下。

    浦仪显然不想陷入裴颐的评判系统,但他还是觉得不快,他不想被裴颐这样评判。他突然就有些懂宋南锦对裴颐暧昧的态度,既想打碎那种高傲,又想获得好评,从而举止矛盾。

    浦仪叫住正要离去的李蕴:“裴颐,你母亲是病死的,在处刑日期前就在狱中病死。不是她动的手脚,已经判了死刑,她无需多此一举。我只是想说,没人可以阻挡她,她一定会大权在握成为真正的皇帝。不管你能不能恢复记忆,都不用想着动摇她,没有用的。”

    “那些我都不记得,我现在只想活得自由一些。”李蕴转身,语气平淡,“不过,首先还是活下去吧。我身体状况很差,需要吃药,如果没有药我大概活不过这个冬天,你和我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我找你的本意是各取所需,你既然厌恶我,那你早些表明我也不必多费口舌。”

    宋南锦不会让裴颐死的,浦仪眉头微紧,也就是说如果裴颐真的濒死,宋南锦可能就会出现,那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他虽嘴上激将裴颐自缢,但他知道是不可能的。他太了解宋南锦,也能知道宋南锦的做法。裴颐的情况,宋南锦肯定是安排人按时关注,所以裴颐不能真的出事。

    “等等。”浦仪改变主意,“你需要什么药,我可以帮你。”

    “不知道。”李蕴还以为是自己卖惨成功,正顺坡下滑,“我又不记得,你可以问以前伺候过我的侍从,他们应当知道。”

    看来裴颐的下属并未死光,李蕴见浦仪没反驳,料想裴颐仍有心腹在宫中,想必是受罚去掖庭那做苦工。

    李蕴并不相信浦仪,也不会傻傻地说我想逃跑,你既然不喜欢我那就帮一下我这种话。还是要找到裴颐信任的人才行。这是什么困难模式,李蕴叹气,又怀疑这真是卖惨成功吗?还是浦仪也有什么顾虑。

    听浦仪的话来推断,裴颐和皇帝并非毫无感情,浦仪甚至提到“动摇”二字,又或者只是浦仪这么以为。按宋二的话说,皇帝擅长伪装,可能外人以为的动摇只是一种误导,不然裴颐又是如何会入冷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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