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大公主现在杀到京城讨说法而你只能在牢里背后议论。”裴颂抬头,静静地笑,“其实当初我并不喜欢大公主,但颐儿看人倒真准。颐儿为她做那么多,她回报的方式虽愚蠢但暖心。我都以为大公主都要来和我们做邻居,不知宋南锦是否不想和傻子计较才忍耐着。”

    “未诏入京可是重罪,大公主人好但做事太没章法。”裴颖灵机一动,“不会是大公主把皇帝气到了,才连累弟弟进冷宫罢?”

    “你是说裴家获罪后,大公主连送七道奏章问裴颐安否?”李蕴听浦仪给出的消息,不禁感叹,“这大公主就这么记恨裴颐当年没跟她下江南吗?”

    浦仪没接话,而是仔细看李蕴方才给出的解析图。

    “你和裴颐实在不太像。”浦仪理解完答案才道,“但又有点像。你似乎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裴颐,提起往事总是称呼裴颐的名字。”

    “这不很正常吗?”李蕴笑道,“裴颐这么惨,我为什么愿意是他。我宁愿像你一样,天天看些书写些题目。”李蕴此话的本意是自己与其穿越成裴颐,不如穿越成浦仪。

    但浦仪听这话略有暗爽,原来裴颐还会羡慕自己呢。

    “我更喜欢你如今的性子。”浦仪实话实话,“你从前太假太虚伪,我真的很看不顺眼。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也是因为看不惯你那副做作大度的样子。”

    “是吗?我倒觉得如果伪装一下能让世界变得更好又何尝不可呢?”李蕴手托下巴,“而且之前我是凤后,总不能横吃飞醋扰得后宫不得安宁罢。”

    “怪不得宋南锦喜欢你呢,我最喜欢的事就是横吃飞醋。”浦仪直言不讳,竟谈起往事,“如今我收敛很多。年轻的时候,我以为和宋南锦是真爱,为此没少自取其辱。宋南锦为权势妥协这妥协那的,没少委屈我。后来我也看淡,明白我挑事就得屈服于权力之下,宋南锦不会护着我的。”

    李蕴好奇:“那你现在呢?不喜欢她了?”

    “算也不算,只是有点寒心。”浦仪转着毛笔,不知如何作答,“我太能理解她也希望她更好,但终究没有年少时那种柔情蜜意。有时我甚至很厌恶她,但护着她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一路以来,我看着她放弃很多失去很多,她配得上最好的结局。”

    “其实如今我们甚少见面,一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我丝毫不觉得生疏。这种感情,世间也有些难得罢。”

    李蕴想起一个比喻:“就像鞋子不合脚忍痛穿着,痛苦的感情和长久的陪伴互相折磨。”

    “如今感到是谁都无所谓,我都不太记得当年和她初遇后的很多事。”浦仪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一时间倾诉欲上头,“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刚好遇见对方,才有那么多以后。我想也许遇见其他人也会是这样,对她来说是这样,对我来说也是。她那时年轻到近乎迷茫,我想有很多人都以为她一直这么杀伐果断、处心积虑,其实再年少一些时她并不是这样的。”

    但浦仪一向认为这是他和宋南锦之间的小秘密,也是他俩仅存的区别于其他人之处,所以他并没有再细说,只呆呆地回想。也许对裴颐来说会更好奇宋南锦那会的状态,但对李蕴来说刚刚好,他只需要知道宋南锦模糊的形状,再从现下的状况中抓住机会。

    至少他知道裴颐并不是真的无人在意,而浦仪也并非想象中那么难以沟通。听浦仪的语气,像从男友粉变事业粉的过程,只要李蕴不会危害到宋南锦,那浦仪就是无害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和皇帝回到最初的状态?”李蕴认为这两人的故事完全就是七年之痒破镜重圆的范本,“就算不合适但还要勉强,这才是爱情啊。”他是想曲线救国了,如果能帮这个皇帝找到真爱,那他岂不是成了小说里成人之美可以善终的配角吗?

    “你想想,你们见过彼此最落魄的模样,那是其他人比不了的啊。正好皇帝现在功成名就,是忆往昔岁月的好时机,她肯定会想起和你的那些落魄日子,然后开始成功人士最喜欢的追忆白月光情节。”

    “白月光么?那我可称不上。”浦仪一开始还认真听着,直到“白月光”三个字让他自嘲一笑,“她的白月光另有其人。而且我们都变了太多,我再没有年少时的那股气性。我要的感情她给不了,于是每次见面都争吵不休,到最后没有爱只有情。那会我总觉得自己是为情生为情死的话本人物,到头来才发现只有情是无法打动她这种人。”

    “那你有想过离开她吗?”李蕴问道,“既然你已经看开,为何不出去看看世间风景,我想凭你所描述的她,她对你的纵容可以让你随意入冷宫清净,也应当不会拦着你罢?”

    这确实把浦仪问住,因为他从未这样想过,两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我舍不得。”浦仪有些无奈,“我想,一年只能见几次也是好的,至少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好的瞬间。我为她读这么多书,还没得到一句夸赞聪明的话语呢。”

    说那么多话,原来只是个清醒的恋爱脑,大道理都懂,只是无法克制感情。李蕴只好说:“你既然喜欢她,又为何不肯多见见她?”

    “呵,眼不见为净。”浦仪的神情又微妙起来,“看她天天宠幸那什么和亲皇子吗?我怕我会气得把他俩做成妻夫肺片。”

    “和亲皇子?这又是什么人?”李蕴诧异,这皇帝还真是风流,就浦仪说过的男人他都数不过来不太记得住。不过也是,难道历史上的皇帝就比这好哪去吗?能风流谁会选择专一,何况是无成本风流,依旧被男人们爱得死去活来。

    “她的后君们,往往都有些畏她,哪怕是当初最嚣张的顾玉棠,也是会在特定时候有所退让。”浦仪道来,“有些是因为情分畏她生气,有些是畏她身份高贵,但我不敬畏她。是因为是她,我了解她,也明白她对我的底线,所以我与她相处时很从容,只要不踩到底线我们就永远不会决裂。但这个和亲皇子不畏她,是因为不怕死。”

    “当死亡无法威胁一个人的时候,宋南锦就不会用死亡去当惩罚。而且被一个人不怕死地追求着,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就是说,她拿慕容湫没办法。”

    准确来说,宋南锦并没有想拿慕容湫有办法。慕容湫做了什么,她其实没太在意,因为她非常地忙。慕容湫若是想在旁边服侍,她也不是那种不近男色的人,特意把人赶下去太矫情,何况慕容湫并非全无用处。

    如今她大权在握,多得是人想把男人送给她。与其让那些不知是不是探子的人伺候在她身边,还不如是慕容湫。毕竟,在慕容湫面前她无需装成儒雅温情的样子。若真让那些探子来,反倒是她服侍别人,毕竟她只能让人探知到她想让人知道的消息。

    “你要宿在乾清宫吗?”宋南锦忙完政事,发现慕容湫还在此处,很随意地发问,“朕等下要去凤后那一趟。”一般来说,是没有后君宿在乾清宫的规矩,除非是皇帝极其宠爱特许。

    但慕容湫一个人宿乾清宫着实有些幽默,于是他略带嘲弄地说:“陛下这是为裴颐守节呢?从不知道陛下竟然是和男子睡一张床还能坐怀不乱如此高洁之人。”

    有那么几个瞬间,宋南锦是想把此人拉下去砍头的,但此人根本不怕死,把他赐死到像是随了他愿一般。她确实没有守节的想法,只是每每有旖旎之感时,她便回想起裴颐的眼神,冷得刺骨,瞬间像是见鬼一般什么旁的想法也没。她有时怀疑是裴颐给自己下毒。

    “你不反思自己对女子的魅力可言,反而怪起朕。”宋南锦面无表情,“这是什么道理。”

    “学得您的。您半途而废时难道怪的是自己吗?”慕容湫冷言反击,“难道不是怪您脑子中的男子不该出来捣乱吗?”

    其实做自己也没那么好受,那些探子起码不会给自己气受。且如今内政杂乱,她也不想在这风口上因为一个皇子的死活起战争。不如明日还是把那些探子招来陪自己,慕容湫极其不愿和他人一同侍奉自己。

    难道没了一个裴颐,还要有一个慕容湫有家世而为此受气吗?但话说回来,宋南锦也并非没办法整治,只是得不偿失,她需要一个受宠的后君来搪塞一些东西。且慕容湫的身份也够她搪塞,思及此,她有些想念裴颐,毕竟裴颐就不会这么刺冷冷的。

    忍耐是她最擅长的事,等她把前朝彻底稳固下来,才能分出心思去管军事。裴家实在是牵连太多,一发而动全身,很多事都要重新定夺很多职位也要选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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