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语兮回到家，小心翼翼开了门。
屋内安静无人。姜语兮才想起今天是工作日，孟妍上班去了，家里当然没人。
她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莫名有些心虚。
姜语兮卸了浑身力气，在沙发上直直倒下，双眼盯着天花板发懵。
昨天夜里翻来覆去，睡的不算舒服。到底是在别人家，而且还是在许慎洺家。
早上起床一出房门，姜语兮就发现了许慎洺贴在桌上给她留的字条，告诉她他做了三明治，放在冰箱里，让她记得拿出来热了再吃。
姜语兮摸摸牛仔裤，从口袋里面抽出那张折成方片、被压得皱巴巴的便利贴。
她打开举在眼前看，上面的字体遒劲大气，每一笔的笔锋拉得又尖又长。
那人总是习惯这样，说写字就要把笔锋写出来才算好看，还不爱贴着线写，成篇都是龙飞凤舞。她总嘟囔他的字太潦草，看也看不懂。
回忆的泥潭太具吸引力。姜语兮这才惊醒，猛然把纸团进掌心。
刚想丢进身旁的垃圾桶，她顿了几秒，又重新把纸摊开，铺在大腿上抚平整，起身回了房间，把便签扔进抽屉里。
这两天照顾许慎洺，都是为了感谢他帮自己挡下了一场灾祸，还他的人情。既然他现在恢复地不错，她也该适时退出，重新回到过去的状态了。
姜语兮拿起手机，整理了下自己的工作日程。现在刚月初，只剩月底忙完答应蒋姐在霖市的两场活动，一切就都结束了。
失业之后，该去干点什么呢？
出去旅个游散散心？还是去学点什么技能呢……
正思索时，微信收到一则新消息。
【姜文婉：后天一起吃个饭吧。】
姜语兮觉得奇怪，没一口答应，先问：有什么事吗？
【你徐阿姨一家刚从国外回来，挺多年没聚聚了，她们也很久没看过你，来见个面。】
这个徐阿姨是母亲过去单位的同事，在她读高中时她们来往最多，后来徐阿姨举家去了英国，两家也渐渐失去联系。
吃顿饭也无妨，在这些小事上她一向不会忤逆。她给母亲卖个面子，讨个清净。
姜语兮跟母亲约好时间和地点。
当日，姜语兮特地打扮了一下。
本来她想就穿几件平时的常服，但下午母亲发来好几条信息提醒她，稍微收拾收拾，别给她丢人。
知道姜文婉是个多好面子的人，姜语兮也没多疑。不情不愿地从衣柜里找了件黑色连衣裙，外面披了件针织衫，又给自己化了点精致的淡妆。
她看好时间，打了辆车，来到约好的餐厅。
出租车把她放下来后，姜语兮这才发现，这是一家非常高档的江景餐厅，人均消费极高。
请个朋友也要这么大手笔？
至于么？
姜语兮在心里嗤了下。
姜文婉早就提前两三周订好了位置。姜语兮进去，给服务员说过之后，被带领来了名叫“锦韵”的包间。
包间装潢明亮而华丽，中间是圆桌，上方挂着巨大闪烁的水晶吊灯。从落地窗向外望去，可见蜿蜒的琼江和四通八达的高速，江面上映着旁边辉煌灿烂的高楼大厦，波澜跟着熠熠生辉。
姜文婉做东，和吴叔早就提前到了餐厅点好菜。两人坐在圆桌边，看到姜语兮来了，姜文婉一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姜语兮走到母亲身旁的位置，脱下罩衫盖在腿上，随意问道：“徐阿姨她们还没来？”
“快到了。”姜文婉边回答边蹙眉打量她，“你没涂口红？”
“涂了。怎么了？”
姜语兮拿起手机屏幕照了下，出门前她只拿口红在唇上点了几下晕开，现在有点掉色了。
“看着没什么气色。”姜文婉瞟她一眼，催促道，“补一下吧。”
姜语兮只好掏出气垫口红重新补妆。
这时吴叔喊了服务员进来，给姜语兮倒水，他关心道：“语兮，最近忙吗，工作怎么样？”
姜语兮：“和以前一样，挺好的。”
“那就好。你那工作不稳定吧，有困难及时跟你妈妈和我说啊，能帮上忙的咱们一定帮。”吴叔语重心长道，“你没事的话就多回回家，陪陪你妈，别老让她操心。”
姜语兮点头“嗯”了声，却没太把吴叔的话放在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姜语兮和身边的两人没什么可说的，便只安静等待。
她环视一圈周围。姜语兮记得徐阿姨家有五个人，一对夫妇外加两儿一女。这圆桌虽大，但剩下的空座椅只剩两张。
难道今天只有徐阿姨和她丈夫来？
姜语兮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又有些说不上来。
姜文婉原本在和吴叔聊他生意上的事情，突然话头一转，对姜语兮说：“你也是大人了，做事该成熟一些。等下机灵点，有点眼力见。”
姜语兮没太明白母亲的意思，正当她暗自揣摩时，包间的门被服务员打开。
服务生一手扶门，引身后的客人进入。
姜文婉和吴叔齐齐起身。
姜语兮跟着抬眼，与来人对视的那一瞬间。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被无声地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震得她从面颊直至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疼。
刘士渊迈着阔步走进包间，视线掠过姜语兮时毫无意外之色，嘴角自得地上扬了下。
刘士渊笑面盈盈：“这家餐厅挺不错的，让你们破费了啊。”
“哪里的话刘主任，您这就太见外了。”姜文婉笑着说道，“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我们先点好了几个菜，一会儿再加，咱们边吃边聊啊。”
吴叔招手让服务员赶快上菜，姜文婉则暗暗瞥了姜语兮一眼。
姜语兮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没动，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刘士渊一行人入座，他先开口道：“真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实在是忙，台里大大小小的事缠身。你们俩夫妻约了我那么多次，这顿饭等到今天才吃上。”
“刘主任一人管理那么大个玉城电视台，忙是自然的，我们还要来叨扰才是麻烦您。为表歉意，我先给您敬一杯。”
姜文婉起身，捧起杯子抬手敬酒，仰头喝下。
刘士渊意思意思地单手抬了下杯子又放下，杯底怕是没离开桌面十厘米，又贴了回去。
姜文婉重新坐回去，又说道：“不知道刘主任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也在饭局上见过一面。我女儿也曾经在玉城电视台工作过一段时间，想来还是挺有缘分的。”
姜文婉指身边的人：“这是我女儿，姜语兮。语兮，刘主任你不记得了？快给人家也敬一杯。”
刘士渊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像是这才发现那座位上有个大活人似的。
他笑道：“是小姜啊！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坐在这我竟然都没注意到。”
他眼神上下打量，姜语兮感觉自己的每根头发丝都被他扫视了个遍，从嗓子眼里泛出酸涩的恶心。
“要不说呢，变化真挺大的！”刘士渊摸着下巴感叹，“当初在台里我也听说过她，挺倔挺张扬的一小姑娘，现在怎么坐在这闷头不吭声啊？”
姜语兮沉声不语，姜文婉只好赔着笑脸打圆场：“她就这样，其实性格比较内向。”
这时服务员端着菜推门进入，吴叔适时开口：“来来来，菜来了，大家别光顾着聊，这家餐厅的菜很不错，都来尝尝。”
大家纷纷拾筷，方才的古怪气氛一扫而空。姜语兮拿手扯了扯衣领，有些透不过气来。
忽然，脚下被人轻踢两下。
姜语兮朝母亲看去。姜文婉贴心地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语气极为不满，一语双关道：“还不动筷？嘴别闲着。”
姜语兮机械地拿起筷子，戳着碗里蒸得烹香软烂的鱼肉，夹起塞进嘴里，却一点也咽不下去。
她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忍一会儿，等到这顿饭结束。
饭桌上的气氛相当活跃，一会儿阔论起当下的形式政策，一会儿又聊起各自工作近况。
刘士渊想起角落里漠然的人影，又话里有话般，将话题引向了她。
“诶？刚刚说小姜前不久从电视台辞职了，现在在做什么？”
姜文婉这次不再替姜语兮回答，打定主意要逼她开口：“语兮，刘主任在问你话。”
姜语兮暗吸一口气，勾起唇角：“谢谢刘主任关心，我现在主要跑些商务主持。”
“商务主持？”刘士渊一哂，“怪我当初还以为你是看不上我们玉城电视台，去其他地方另谋高就了。我说小姜，你这职业规划有些不太合理啊。”
姜文婉忙道：“现在的小孩跟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都年轻气盛，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
“说的是。”刘士渊啜一口杯里的酒，一只手横放在胸前，另一只手点点对面的姜语兮。“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块埋在土里的真金，去了哪都能闪闪发光。可他们不知道，没有这挖土的人，金子就算在土坑里亮一辈子，也没人能发现。”
姜语兮的拳在桌子底下越攥越紧。
这下连姜文婉脸上都难得地显出几分窘迫。
姜文婉：“刘主任说的没错，我也批评过她好多回了。”
话罢思忖几秒，终于提出这次饭局的目的。
“其实这次请您来吃饭，也是想请您帮忙看看，最近电视台里还有没有什么位置，语兮能帮上的——”
言外之意足够明显。
刘士渊一挑眉毛：“位置肯定是有的，台里的各个岗位永远需要人才。但我这人，比起能力，我更看重一个人工作和为人处事的态度。”
他不再避讳，目光直勾勾地在姜语兮身上停驻。
姜文婉明白过来。她立刻道：“那是当然。我也知道，在语兮之前的工作中，可能跟您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今天也正好是个机会，把误会说开。”
虽然姜语兮没主动告诉过母亲，但姜文婉在之前打点关系时，就有听闻姜语兮和上头领导闹出了点问题。
她想当然觉得是工作中的小事，便没深入打探。女儿刚出入职场，不懂得适当趋炎附势也很正常。
表面给人家赔个不是，再送点礼，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姜文婉对姜语兮道：“语兮，都听到了吗？给刘主任敬杯酒，为之前的不懂事，给人家道个歉。”
此刻，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语兮身上。
她仍旧端坐着，没有动静。
几秒过去，姜文婉再次催促她时。
姜语兮忽然笑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姜语兮站起身，甩了下脑后的长发。
她拿过杯子，走到刘士渊旁边，倾身转动桌上的圆盘，拿过那瓶沉甸甸的葡萄酒。
姜语兮说：“刘主任，今天我给您倒一杯，感谢您过去对我的栽培。”
她边倒酒，发丝垂落在脸侧。刘士渊靠在椅背上，鼻尖若隐若现地飘过些香气，来自姜语兮出门前喷的香水。
他嗅着这股香气，感到极为受用。
刘士渊眯眼睨着她：“小姜，其实我真的很欣赏你。你能力过关，人也长得漂亮，让你重新回到台里，也不是不行。”
他接过姜语兮倒的酒，短胖的手指无意间碰了碰姜语兮的手背：“只是，有个条件。”
姜语兮微笑着，轻声细语道：“刘主任可真是大人有大量，那我先谢谢刘主任了。”
姜语兮声音本就带有天然优势，放慢的语调更是娓娓动听。
刘士渊笑着品了一口酒，顺滑的回味令他身心舒爽。哪怕姜语兮之前再横，如今还不是要在他面前服软。
像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他见的太多了。
姜语兮见他自满的表情，又问：“刘主任，这酒您觉得怎么样？”
刘士渊：“还行吧。”
姜语兮握着酒瓶道：“我还知道一个更好的品酒方式，能够充分体会到酒的香气和单宁的口感。您想试试么？”
“什么？”
刘士渊刚抬眼看去，就看到姜语兮半倚着桌子，长裙衬得她曲线优美。
她一手撑在桌沿，一手高举酒瓶。
她没半分犹豫，就把那母亲特地买来招待客人的价值几千元的红酒，从刘士渊的头顶直直浇了下去。
红酒从瓶嘴咕嘟咕嘟灌出，浓烈香气顿时侵染了刘士渊的眼鼻嘴，不断向下滑去，直至把他内里穿的浅色衬衫全部染红。
刘士渊猛地站起身，拂面甩头。
他瞬间暴跳如雷，上位者的颜面在此刻尽失，朝姜语兮怒吼道：“臭婊子！你疯了吧！”
连对面的姜文婉和吴叔都被吓到了。姜文婉万万没想到女儿如今已经叛逆到了这种地步，她惊呼出声：“语兮！你在做什么？！”
姜语兮没搭理，而是继续对刘士渊说道：“刚刚你说的那什么条件，我不太需要。”
她回过头，冷冷扫一眼姜文婉：“如果你实在想说的话，跟我妈说就行了，我看她应该比我更好奇。”
姜语兮回座，拿上外套和包包，径直离开。
屋内安静无人。姜语兮才想起今天是工作日，孟妍上班去了，家里当然没人。
她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莫名有些心虚。
姜语兮卸了浑身力气，在沙发上直直倒下，双眼盯着天花板发懵。
昨天夜里翻来覆去，睡的不算舒服。到底是在别人家，而且还是在许慎洺家。
早上起床一出房门，姜语兮就发现了许慎洺贴在桌上给她留的字条，告诉她他做了三明治，放在冰箱里，让她记得拿出来热了再吃。
姜语兮摸摸牛仔裤，从口袋里面抽出那张折成方片、被压得皱巴巴的便利贴。
她打开举在眼前看，上面的字体遒劲大气，每一笔的笔锋拉得又尖又长。
那人总是习惯这样，说写字就要把笔锋写出来才算好看，还不爱贴着线写，成篇都是龙飞凤舞。她总嘟囔他的字太潦草，看也看不懂。
回忆的泥潭太具吸引力。姜语兮这才惊醒，猛然把纸团进掌心。
刚想丢进身旁的垃圾桶，她顿了几秒，又重新把纸摊开，铺在大腿上抚平整，起身回了房间，把便签扔进抽屉里。
这两天照顾许慎洺，都是为了感谢他帮自己挡下了一场灾祸，还他的人情。既然他现在恢复地不错，她也该适时退出，重新回到过去的状态了。
姜语兮拿起手机，整理了下自己的工作日程。现在刚月初，只剩月底忙完答应蒋姐在霖市的两场活动，一切就都结束了。
失业之后，该去干点什么呢？
出去旅个游散散心？还是去学点什么技能呢……
正思索时，微信收到一则新消息。
【姜文婉：后天一起吃个饭吧。】
姜语兮觉得奇怪，没一口答应，先问：有什么事吗？
【你徐阿姨一家刚从国外回来，挺多年没聚聚了，她们也很久没看过你，来见个面。】
这个徐阿姨是母亲过去单位的同事，在她读高中时她们来往最多，后来徐阿姨举家去了英国，两家也渐渐失去联系。
吃顿饭也无妨，在这些小事上她一向不会忤逆。她给母亲卖个面子，讨个清净。
姜语兮跟母亲约好时间和地点。
当日，姜语兮特地打扮了一下。
本来她想就穿几件平时的常服，但下午母亲发来好几条信息提醒她，稍微收拾收拾，别给她丢人。
知道姜文婉是个多好面子的人，姜语兮也没多疑。不情不愿地从衣柜里找了件黑色连衣裙，外面披了件针织衫，又给自己化了点精致的淡妆。
她看好时间，打了辆车，来到约好的餐厅。
出租车把她放下来后，姜语兮这才发现，这是一家非常高档的江景餐厅，人均消费极高。
请个朋友也要这么大手笔？
至于么？
姜语兮在心里嗤了下。
姜文婉早就提前两三周订好了位置。姜语兮进去，给服务员说过之后，被带领来了名叫“锦韵”的包间。
包间装潢明亮而华丽，中间是圆桌，上方挂着巨大闪烁的水晶吊灯。从落地窗向外望去，可见蜿蜒的琼江和四通八达的高速，江面上映着旁边辉煌灿烂的高楼大厦，波澜跟着熠熠生辉。
姜文婉做东，和吴叔早就提前到了餐厅点好菜。两人坐在圆桌边，看到姜语兮来了，姜文婉一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姜语兮走到母亲身旁的位置，脱下罩衫盖在腿上，随意问道：“徐阿姨她们还没来？”
“快到了。”姜文婉边回答边蹙眉打量她，“你没涂口红？”
“涂了。怎么了？”
姜语兮拿起手机屏幕照了下，出门前她只拿口红在唇上点了几下晕开，现在有点掉色了。
“看着没什么气色。”姜文婉瞟她一眼，催促道，“补一下吧。”
姜语兮只好掏出气垫口红重新补妆。
这时吴叔喊了服务员进来，给姜语兮倒水，他关心道：“语兮，最近忙吗，工作怎么样？”
姜语兮：“和以前一样，挺好的。”
“那就好。你那工作不稳定吧，有困难及时跟你妈妈和我说啊，能帮上忙的咱们一定帮。”吴叔语重心长道，“你没事的话就多回回家，陪陪你妈，别老让她操心。”
姜语兮点头“嗯”了声，却没太把吴叔的话放在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姜语兮和身边的两人没什么可说的，便只安静等待。
她环视一圈周围。姜语兮记得徐阿姨家有五个人，一对夫妇外加两儿一女。这圆桌虽大，但剩下的空座椅只剩两张。
难道今天只有徐阿姨和她丈夫来？
姜语兮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又有些说不上来。
姜文婉原本在和吴叔聊他生意上的事情，突然话头一转，对姜语兮说：“你也是大人了，做事该成熟一些。等下机灵点，有点眼力见。”
姜语兮没太明白母亲的意思，正当她暗自揣摩时，包间的门被服务员打开。
服务生一手扶门，引身后的客人进入。
姜文婉和吴叔齐齐起身。
姜语兮跟着抬眼，与来人对视的那一瞬间。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被无声地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震得她从面颊直至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疼。
刘士渊迈着阔步走进包间，视线掠过姜语兮时毫无意外之色，嘴角自得地上扬了下。
刘士渊笑面盈盈：“这家餐厅挺不错的，让你们破费了啊。”
“哪里的话刘主任，您这就太见外了。”姜文婉笑着说道，“不知道您爱吃什么，我们先点好了几个菜，一会儿再加，咱们边吃边聊啊。”
吴叔招手让服务员赶快上菜，姜文婉则暗暗瞥了姜语兮一眼。
姜语兮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没动，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刘士渊一行人入座，他先开口道：“真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实在是忙，台里大大小小的事缠身。你们俩夫妻约了我那么多次，这顿饭等到今天才吃上。”
“刘主任一人管理那么大个玉城电视台，忙是自然的，我们还要来叨扰才是麻烦您。为表歉意，我先给您敬一杯。”
姜文婉起身，捧起杯子抬手敬酒，仰头喝下。
刘士渊意思意思地单手抬了下杯子又放下，杯底怕是没离开桌面十厘米，又贴了回去。
姜文婉重新坐回去，又说道：“不知道刘主任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也在饭局上见过一面。我女儿也曾经在玉城电视台工作过一段时间，想来还是挺有缘分的。”
姜文婉指身边的人：“这是我女儿，姜语兮。语兮，刘主任你不记得了？快给人家也敬一杯。”
刘士渊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像是这才发现那座位上有个大活人似的。
他笑道：“是小姜啊！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坐在这我竟然都没注意到。”
他眼神上下打量，姜语兮感觉自己的每根头发丝都被他扫视了个遍，从嗓子眼里泛出酸涩的恶心。
“要不说呢，变化真挺大的！”刘士渊摸着下巴感叹，“当初在台里我也听说过她，挺倔挺张扬的一小姑娘，现在怎么坐在这闷头不吭声啊？”
姜语兮沉声不语，姜文婉只好赔着笑脸打圆场：“她就这样，其实性格比较内向。”
这时服务员端着菜推门进入，吴叔适时开口：“来来来，菜来了，大家别光顾着聊，这家餐厅的菜很不错，都来尝尝。”
大家纷纷拾筷，方才的古怪气氛一扫而空。姜语兮拿手扯了扯衣领，有些透不过气来。
忽然，脚下被人轻踢两下。
姜语兮朝母亲看去。姜文婉贴心地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语气极为不满，一语双关道：“还不动筷？嘴别闲着。”
姜语兮机械地拿起筷子，戳着碗里蒸得烹香软烂的鱼肉，夹起塞进嘴里，却一点也咽不下去。
她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忍一会儿，等到这顿饭结束。
饭桌上的气氛相当活跃，一会儿阔论起当下的形式政策，一会儿又聊起各自工作近况。
刘士渊想起角落里漠然的人影，又话里有话般，将话题引向了她。
“诶？刚刚说小姜前不久从电视台辞职了，现在在做什么？”
姜文婉这次不再替姜语兮回答，打定主意要逼她开口：“语兮，刘主任在问你话。”
姜语兮暗吸一口气，勾起唇角：“谢谢刘主任关心，我现在主要跑些商务主持。”
“商务主持？”刘士渊一哂，“怪我当初还以为你是看不上我们玉城电视台，去其他地方另谋高就了。我说小姜，你这职业规划有些不太合理啊。”
姜文婉忙道：“现在的小孩跟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都年轻气盛，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
“说的是。”刘士渊啜一口杯里的酒，一只手横放在胸前，另一只手点点对面的姜语兮。“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块埋在土里的真金，去了哪都能闪闪发光。可他们不知道，没有这挖土的人，金子就算在土坑里亮一辈子，也没人能发现。”
姜语兮的拳在桌子底下越攥越紧。
这下连姜文婉脸上都难得地显出几分窘迫。
姜文婉：“刘主任说的没错，我也批评过她好多回了。”
话罢思忖几秒，终于提出这次饭局的目的。
“其实这次请您来吃饭，也是想请您帮忙看看，最近电视台里还有没有什么位置，语兮能帮上的——”
言外之意足够明显。
刘士渊一挑眉毛：“位置肯定是有的，台里的各个岗位永远需要人才。但我这人，比起能力，我更看重一个人工作和为人处事的态度。”
他不再避讳，目光直勾勾地在姜语兮身上停驻。
姜文婉明白过来。她立刻道：“那是当然。我也知道，在语兮之前的工作中，可能跟您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今天也正好是个机会，把误会说开。”
虽然姜语兮没主动告诉过母亲，但姜文婉在之前打点关系时，就有听闻姜语兮和上头领导闹出了点问题。
她想当然觉得是工作中的小事，便没深入打探。女儿刚出入职场，不懂得适当趋炎附势也很正常。
表面给人家赔个不是，再送点礼，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姜文婉对姜语兮道：“语兮，都听到了吗？给刘主任敬杯酒，为之前的不懂事，给人家道个歉。”
此刻，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语兮身上。
她仍旧端坐着，没有动静。
几秒过去，姜文婉再次催促她时。
姜语兮忽然笑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姜语兮站起身，甩了下脑后的长发。
她拿过杯子，走到刘士渊旁边，倾身转动桌上的圆盘，拿过那瓶沉甸甸的葡萄酒。
姜语兮说：“刘主任，今天我给您倒一杯，感谢您过去对我的栽培。”
她边倒酒，发丝垂落在脸侧。刘士渊靠在椅背上，鼻尖若隐若现地飘过些香气，来自姜语兮出门前喷的香水。
他嗅着这股香气，感到极为受用。
刘士渊眯眼睨着她：“小姜，其实我真的很欣赏你。你能力过关，人也长得漂亮，让你重新回到台里，也不是不行。”
他接过姜语兮倒的酒，短胖的手指无意间碰了碰姜语兮的手背：“只是，有个条件。”
姜语兮微笑着，轻声细语道：“刘主任可真是大人有大量，那我先谢谢刘主任了。”
姜语兮声音本就带有天然优势，放慢的语调更是娓娓动听。
刘士渊笑着品了一口酒，顺滑的回味令他身心舒爽。哪怕姜语兮之前再横，如今还不是要在他面前服软。
像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他见的太多了。
姜语兮见他自满的表情，又问：“刘主任，这酒您觉得怎么样？”
刘士渊：“还行吧。”
姜语兮握着酒瓶道：“我还知道一个更好的品酒方式，能够充分体会到酒的香气和单宁的口感。您想试试么？”
“什么？”
刘士渊刚抬眼看去，就看到姜语兮半倚着桌子，长裙衬得她曲线优美。
她一手撑在桌沿，一手高举酒瓶。
她没半分犹豫，就把那母亲特地买来招待客人的价值几千元的红酒，从刘士渊的头顶直直浇了下去。
红酒从瓶嘴咕嘟咕嘟灌出，浓烈香气顿时侵染了刘士渊的眼鼻嘴，不断向下滑去，直至把他内里穿的浅色衬衫全部染红。
刘士渊猛地站起身，拂面甩头。
他瞬间暴跳如雷，上位者的颜面在此刻尽失，朝姜语兮怒吼道：“臭婊子！你疯了吧！”
连对面的姜文婉和吴叔都被吓到了。姜文婉万万没想到女儿如今已经叛逆到了这种地步，她惊呼出声：“语兮！你在做什么？！”
姜语兮没搭理，而是继续对刘士渊说道：“刚刚你说的那什么条件，我不太需要。”
她回过头，冷冷扫一眼姜文婉：“如果你实在想说的话，跟我妈说就行了，我看她应该比我更好奇。”
姜语兮回座，拿上外套和包包，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