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壮汉真的要对我做这种事吗?”

    早幸捂着背包,靠在树上一脸委屈。

    “奇了,我第一次被人叫壮汉。”希尔伯没吃她这一套,“把笔记交出来。”

    克尔泽难以忍受这种闹剧,已经退到了离这群人很远的地方:“林小姐,请别把我算进去。”

    包被希尔伯抢走,他打开翻找了一遍,气得不行:“这里面又没有……你干嘛装得跟个宝贝似的!”

    早幸呵呵一笑:“试试看而已,你还真上手抢了。真正的宝贝,当然是……贴身放着,怎么,下一步就是要搜身了吗?”

    她用看帮凶的眼神看着旁边本来蠢蠢欲动的梅提欧和霍兹:“当然,按住我的手脚……脱下我的衣服……仔细搜查一遍,自然什么都能找到。你们要做什么,我也没法反抗。”

    这话说得,三人顿时像被各浇了一壶凉水。原本事不关己的克尔泽表情也变得险恶起来,他好歹是守护秩序的神官,就算是这几个老友,他也不能容忍恶行在眼前发生。

    “小姐……那本笔记上的法术你也无法使用,为什么要留下呢?”

    “对啊,我也不会用,留给我不行吗?”早幸油盐不进地抢回背包,“你们随便翻我东西几次了?变态。”

    这下骂得重了,四人一时陷入尴尬,为避免更难堪的冲突,她们沉默地在原地散开。

    早幸也隐隐有些后悔,但她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动过后真的很气。虽然知道他们出自善意……可人还是得有点边界感的。

    此时她们正在去往冷礁港的路上,那是王国西部靠近帝国的一处港湾,从那可以搭船北上抵达怀夏,再由怀夏去往西海群岛从无主的海域进入魔境。

    时间不多,她们不能像过去那样慢悠悠地赶路了,通缉犯的身份也让她们不能从怀夏的正规通道去往魔境。

    记载了换心术的笔记成为早幸知道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样珍贵的东西她并没有像说的那样藏在身上——她还真怕希尔伯不管不顾地搜身,毕竟这人不怎么受规矩束缚。

    在这支队伍里,三人反对她,克尔泽持中立态度,她只有一个帮凶……不对,帮手,还愿意站在她这边,虽然也心不甘情不愿的。

    “陛下如果对我来硬的话,我也藏不住。”

    格鲁克把笔记递给早幸,试图用可能的风险把自己摘出去。

    “但你跑得掉。”早幸接过,就着提灯把笔记翻到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没事,再瞒两天我就抄完了。”

    莹白灯火下早幸笔走龙蛇,格鲁克作为放哨的在一旁看着,等到她停下来揉眼时方才说话:“愿望和生命,哪个更重要?”

    “生命。只要活着,就能有新的愿望。”

    “那你的呢?”

    你的生命又如何?早幸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没作声,再次提起笔后却慢了许多:“对不起,但生命可能是分三六九等的。”

    她在意的人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大概就和她杀死的怪物一样,只是噩梦的鼓泡。

    “你说的很矛盾。”格鲁克耳朵动了动,“但我明白了。”

    格鲁克有些理解早幸的想法,自己的愿望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他人的意愿。

    他理解得真的很透彻,所以,第二天,早幸看到了火堆里烧成碎屑的笔记本。

    “你这个……叛徒。”

    早幸嘴唇都在发抖,不想再看视线避开她的三人,还有直视着她一如往常的格鲁克。

    火堆里还有她挑灯夜战抄录的内容,笔记她只大致扫过一遍,记忆里只有非常粗浅的一部分,根本不足以复现,而希尔伯显然不会再让她的偷窃行为得逞。

    “我要单方面孤立你们四个。”

    早幸生着闷气翻身上马,不再多言语。

    *

    在这场冷战中,最受折磨的是克尔泽,他发现早幸不说话后剩下的人也变得沉默了。

    他挺喜欢安静的……但这就过头了,林中的虫鸣都比他们声音大。

    他决定先从比较亲近的人开解。

    “愿意为他人牺牲的心是高尚的。”

    “我又不要她为我牺牲。尊重他人的意愿才是礼貌吧?”

    “……”克尔泽败退,倒不是没有更多道理可说,但梅提欧已经跑远了,他只能转向另一人,“你的确拿了林小姐的日记,而且就像她说的,她的确也没法用魔法,不如……”

    “她办法可多了,东一个黑巫师西一个女精灵,鬼知道她还有什么人脉。你别仗着失忆就装傻,你也和她一起瞒过我不少事。”

    “……”他是真不记得了。克尔泽无法,试图去找最有同理心的那位寻求帮助,“霍兹你怎么看?”

    “我倒想问克尔泽你怎么看,你和我们一起上路,很可能你得去做杀死梅提欧的勇者,到那时你能下手吗?”

    克尔泽缩在袖中的手指收拢,紧到发白:“我……不知道,我正是想要弄清这件事,才和你们一起行动。”

    事情不被推到眼底,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反应。

    “如果你不做早幸就会去做,”霍兹搅动釜中的豆子汤,按照格鲁克的指示依次往里添加香料,“……她这人没必要的责任感很强,但如果有除此之外的解决方法,比起杀了梅提欧,她肯定更乐意自己去死。”

    “……林小姐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早幸也觉得很难受,但她必须用冷战这个借口挤出足够的个人时间。

    艾泽婆婆留给她的鸢尾花吊坠还能用,吊坠有四个,还有一个作为本体的法杖核心,通过核心彼此间可以相互交流。而现在这个核心在莉莉安手中,小姑娘正在帮她做一些“坏事”——联系魔女岛岛主沙拉曼。

    “是的……这就是我记得的部分,”通过莉莉安的转接,早幸和岛主这几日都在通话交流,“更多的部分……丝黛拉拿到了希尔伯给的辰星塔钥匙,可以打开那的书库,但我不确定换心术在里面是否有备份……”

    “换心我当然可以做到,”岛主的语调还是柔柔的,“但变数在你,异乡的小姑娘,你的能力会让我的法术失效,所以我无法保证能让你们双方都活着。”

    “一个也好……”

    “而且你能把他绑过来吗?做不到吧?”

    “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我可以……”

    “那是有梦神祝福的魔王,轻易就能毁了我的岛屿。”岛主语气严厉了一些,“放弃吧,没有无法跨过的悲伤,你也察觉到了吧,你的人生还在不断向前蔓延……等到了伊莉丝和我的这把年纪,所有遗憾也只是回忆。”

    岛主挂断了“电话”。

    当世最强大的法师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做?

    笔记烧就烧了吧。早幸恹恹地在今日露宿的湖边打水漂。但冷战进行到了现在,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放下架子,看来她也成了个了不起的人。

    *

    登上船后梅提欧的状态好了许多,大概是没有能够扎根的陆地,他身上不再冒出大把大把的植物根须,只是整个人非常缺水,如果不是能用水魔法提取出纯净水,这一船的淡水都要被他在第一天喝干了。

    但秋季的风向让船行驶得不那么顺利,暴风也让预定的抵达日期被推后。早幸提前给自己准备了晕船药,副作用让她变得无比嗜睡,反倒回避了与梅提欧他们交流时的尴尬。

    但她这种不正常的睡眠实在太吓人了,梅提欧早已把闹矛盾这事抛之脑后,每日三次把克尔泽揪来检查早幸的生死:“……她真的没问题吧?”

    克尔泽有些无奈:“我只能看气色说,问题不大。光明系法术对她无效啊……”

    “早知道还是走陆路了……”梅提欧低声自语,“不对,就不该让她跟我来……”

    这艘船上唯一的船医也被霍兹和希尔伯骚扰得不行,直接去和船长告状,让船队以后避雷这几张脸,除非加钱。

    到了怀夏后早幸总算从断断续续的昏迷转为清醒,时间果然是最好的魔法,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了,吵架这事更是被压到了记忆最深处,只有本能占据了头脑。

    “好饿……”

    她一开口就被紧紧抱住,勒得喘不过气。

    “吓死人了……”梅提欧的声音几乎接近哭腔,“我又看不到你的梦境,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早幸懵懵懂懂地想起前尘旧事,道歉脱口而出:“抱歉,我忘了和你们说我吃了晕船药,好像剂量用得大了一点。”

    也不是忘了,当时在冷战就没说,但现在最好揭过这一页。

    格鲁克一直守在早幸床边,此时也跳了起来:“想吃什么?我去做。”

    “上岸就是怀夏,去买更快。”霍兹扯住他的后领,“点菜吧,睡美人。”

    这个童话早幸给米莉亚她们讲过,辗转几手,霍兹也听进了耳中。

    “都到怀夏了?”早幸也没想到自己意识模糊了这么久。

    这艘船只只在怀夏经停,稍作补给后就会出发前往西之群岛,船上的乘客也不被允许下船。霍兹凭他的身份自然能打破规则,但早幸还是拦住了他,船上又不是没吃的,她虽然胃里饿得有灼烧感,实际却吃不下多少东西。

    没有人能下船,不代表不准人上来。等再次起锚时,早幸正舀着汤在甲板远眺山顶云雾缭绕披着雪衣的铁松堡。也不知道凯瑟琳怎么样了,如果没有意外,她应该已经和不爱的人结婚,过上了安稳平静的生活。

    如果一切结束……她或许可以去拜访她们。其实她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知不觉她已拥有了很多珍贵的宝物,牵绊着她找死的步伐。

    是因为束手无策她的意志动摇了吗?还是她开始贪生怕死了?

    早幸放下勺子,盯着汤上的薄荷叶发愣。

    “啊,这不是……!”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来人很快把嗓门压低想要凑到她身旁,却被希尔伯拿法杖指着挡住了去路,“……这一位也很眼熟!你们又来魔境冒险了吗?为什么不走怀夏……哦,抱歉,我多嘴了。”

    早幸从希尔伯身后探过头去,看清说话者的脸后只觉得人生是个圈。

    混血精灵满月正笑眯眯地冲她和希尔伯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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