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断剑坐在那空了不知道多少年没人坐的至高之位上的人,笑着看祂们落入凡尘,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无上之座的扶手,脚下四散着被撕的稀碎的书页。

    金甲染血,巨树倾颓,镜面破碎,一只手握住如一捧流沙般的满天神佛,漏于人间。

    血从天上落到地上。

    诸法终末,人的时代开启。

    “宁老头,你读的不是野史是狗屎吧?”小胖子蹲在地上嗑瓜子,脚边尽是瓜子残骸,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小区里最长寿的宁老头道:“我们作为21世纪马克思主义战士要相信唯物主义福音,我一个新任一年级小学生都知道世界上没有鬼神,你们是不是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哦,你们那时候也没有九年义务教育……”

    “唉,算我可怜你,忍了你的神神叨叨。”小胖子叹气:“不过,你这故事编的,比小燕子他爸写的小说还俗套。”

    被小屁孩这般埋汰,宁老头却是无动于衷。

    蹲小胖子旁边的粉雕玉琢的白衣小男孩今天心思重重,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顾方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侮辱老宁头可以,说我爸文章写得不好绝对不行,最后,不许叫我小燕子,你还珠格格看多了吧。”

    然后叫长孙燕的孩子朝顾方圆展示了他几近于无的肱二头肌,得意道:“而且我最近终于重了一斤,看来我最近偷去我爸家里的私人健身房进行的艰苦锻炼十分有效,现在是不是有了点男子气概了?不许喊我小燕子,听上去娘们唧唧的。”

    “娘们没有唧唧。”旁边还在幼儿园的李北辰冷不丁道。

    长孙燕和顾方圆才不理会李北辰呢,他们已经荣升一年级小学生,和李北辰这个还在幼儿园里上学的小屁孩不是一路人。

    顾方圆看了眼长孙燕细细的胳膊呵呵一笑。

    据说长孙燕和他爸小时候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顾方圆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对门那个大叔小时候会长得如此俊美。

    估计长孙燕这长相多半还是随了那个生下长孙燕就不要他们父子的狠心妈。

    但顾方圆还是不想打击健身小达人长孙燕的美好幻想,惹他这个娇气好朋友生气就不好了,只是呵呵。

    天天抽旱烟却最为长寿的宁老头看着这两个孩子的目光开始打仗交锋,嘴角扯了扯。

    “宁玉清,今年重阳节在西历几号?”李北辰随口把沾了口水的瓜子壳吐到地上,没在意旁边两个已经打在一起的小东西,没大没小的问道:“我等了这么久,明明快捱到这天了,却觉得更难熬了。”

    “又不是死期将近,急什么?”宁老头吐了口烟说道。

    “就是,重阳庙会而已,年年都有,你急个什么?”顾方圆撇了撇嘴道。

    这大胖小子力气大得离谱,小时候还把长孙燕打懵了,现在在他妈的教育下学会要收着力气让着长孙燕,有时候还要故意挨上几巴掌示弱。

    长孙燕打不过顾方圆,脸气得通红,本来这几天心情就不好了,现在更烦了。

    宁老头养的狸花猫趴在地上,发出类人般的嗤笑。

    长孙燕怒气转移,朝那只狸花猫大吼:“你们都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一道温煦磁性的男人声音在长孙燕身后响起。

    长孙燕被他爸的突然出现吓得跌坐在地上。

    狸花猫立刻炸毛,弓起背后退了一步,竟是将两只前爪高举,一副我投降的样子。

    “小八尾笑的不是你家长孙燕,你写了这么多道德文章,让让小猫,别跟一只猫过不去。”宁玉清吞云吐雾着。

    “猫还会笑?”跟着长孙燕他爸身边的年轻女子看了看这通人性的幼猫。

    小八尾的眼神立刻清澈了,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小步就往年轻女子迈,步伐像走T台。

    小八尾还没蹭到她裤脚,男子语气就有些为难了:“猫毛沾衣服上有点难洗,要不下次换件衣服再来摸摸它吧。”

    小八尾悻悻然止步。

    狗日的读书人,让让小猫怎么了?心眼子又小又多,怎么给他讨到的老婆?

    “长孙燕,爸爸和姜蘅先上楼了,你等下记得到点就回家吃饭。”

    长孙燕没吭声。

    顾方圆看那两人并肩离开,啧啧称奇:“小燕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后妈,长得还真不错啊,难怪我妈昨天和小区街坊邻居乘凉时唠了她好一会儿。”

    长孙燕蹲着那里,伸手戳了下一点眼色都没有的顾方圆那胖到并不存在的腰。

    旁边的李北辰也不看个状况,不嫌事大的笑问:“诶,小燕子啊,你爸说再婚就再婚,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茱萸小区里民风淳朴自然,暗合天地之理,一干小孩早就练就一口阴阳气,其中说话欠揍方面,李北辰以不怕死的胆大位列第一,只有在尖酸刻薄方面占据魁首之位的同龄人陈勾,能与李北辰一较高下,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连一些大人也不敢与之对喷。

    “你要是我爸儿子,你也难受。”长孙燕冷冷道。

    “哈哈,我要是投了那个控制狂儿子的胎,我出生就再咽气一遍,这是真忍不了。”李北辰大笑。

    说起来倒有趣。

    长孙卓君,长孙燕的父亲,重阳市市区茱萸小区里学历最高的读书人,待人接物无剔可挑,长相儒雅清朗,是个讲道理讲到不讲道理地步的大善人,但在茱萸小区的一众古怪邻居之间,却是风评最褒贬不一的那位。

    而那个小区外面来的姜蘅,作为长孙卓君的续弦,初来乍到却没什么人嚼她的舌根,当后妈的多有非议,她年纪轻轻却和一个离异带娃的大叔结婚真是鬼迷心窍了,但邻里谈这事却总是揶揄长孙卓君命好。

    这些邻居说话唠嗑从不避着长孙燕,而长孙燕从来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不知道是幸也不幸,他要是真的听了那些关于卓蘅婚姻的怪话,才会发现那些话像是都大有深意。

    “姜蘅,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酱油没了,我下楼去打些,你先上去吧。”

    楼道里传来长孙卓君的回声,宁老头坐的靠近楼道听到了,长孙燕也赶紧摸了把脸装作没事人。李北辰则是倒吸一口凉气,火速把瓜子壳一吐,拍拍屁股就往住一楼的陈勾家里跑,小短腿蹬得飞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是个可怜弱小无助的小孩子啊,也让让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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