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地铁上，晕乎乎的感觉还在持续，舒羽看着对面玻璃上的倒影，恍然出神。
耳畔是王芊芊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是没看到她们的表情，什么叫当场打脸！你走以后，她们都不敢看过我，灰溜溜地就跑了。”
“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帮你诶！直接就给那两个女的怼过去了。”
“可见像他这种级别的运动员也不都是不解风情的嘛，还是得分人啊。你说是不是？”
... ...
王芊芊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见舒羽眼神放空地注视着前方，看上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捅了捅她胳膊。
“我问你呢，他后来拉你去那休息室里，你俩都聊啥了？”
舒羽拍拍脸，强将自己拉回现实，“哦，没什么啊。就是他说他们住的酒店离我家近，下次夜跑时可以一起。”
“哇，不愧是冰球远动员啊，真会打直球！”
“你想哪儿去了？他是因为想替那两个女生赔我风衣，我没让，所以他想帮我，再加上又顺路... ...”
王芊芊见她又不好意思了，不禁笑了，“好好好，顺路顺路，然后呢？你怎么说？”
“就加了个微信呀，然后你和丹尼就进来了。”
“啊呀，我的错！我不该在外面碰到丹尼的时候，带他来找厉光尘，耽误你俩独处，培养感情了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拦不住别人是这个意思啊？”王芊芊嘻嘻地笑着，”你说这么一个极品大帅哥，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就这么成天救你于危难之中，还主动约你跑步，这难道不是对你有意思，在制造机会跟你独处吗？”
舒羽下意识就要否认，“你别乱说了，这怎么可能？”
王芊芊反问，“那你觉得他是想干嘛？”
舒羽从未有过正儿八经和异性相处的经验，她开始用贫瘠的想象力努力合理化他的动机，“就是因为他人好啊，很热心，觉得我老是被人欺负，同情心作祟，再加上他以为那两人是他粉丝，就很有责任感想替她们... ...”
“停停停！”
王芊芊知道舒羽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内心戏太多，她干脆直接把窗户纸捅破，“羽姐，你少妄自菲薄了！你这么漂亮有气质，搁谁看了不迷糊？以我多年丰富的恋爱经验，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所有男的主动找女的要微信，都是对她有意思，没有例外！”
舒羽本来就一团乱麻的心，顿时被搅得更乱了。
“老实跟你说，要不是看到有你在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不想自讨没趣，我早冲上去找他要微信了。这天降帅哥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啊！”
她故作惋惜了一会儿，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这次也不是全无收获，我主动加了那个丹尼的微信，他这个人说话也蛮有意思的，长得虽说没厉光尘帅吧，但也不赖，在场上打球时也超帅！我发现看了场冰球以后，真的对这些打冰球的帅哥有滤镜了... ...没想到啊，进场时我们就是普通观众，走出场馆的时候已经都是有国家队冰球运动员微信的人了！”
忽然，她一脸神秘地靠近舒羽，“但那两个女的也给了我灵感，我加完丹尼的微信，还加了他们冰球队的几个粉丝群，掌握了很多一手信息哦！”
舒羽惊了，就她们从休息室到地铁的短短时间？这行动力也太强了吧？
“羽姐，你等着我‘深入虎穴’，打探出他们更多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跟你分享的！”
王芊芊到站了，两个人互道再见，舒羽目送她下了车。
连舒羽也没有注意到，此刻对面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嘴角已经挂上了一汪浅浅的笑意。
她觉得不管王芊芊说得那些话靠不靠谱，但有一件事王芊芊说对了，那就是他们已经是微信好友了。
他终于不再是自己只能在台下遥望，那台上可望不可及的太阳，而是现实中也有联系了呢... ...
回家后，舒羽先去洗把脸冷静了下，就窝到床上，拿起手机，点开了自己刚刚加的微信。
他的微信号：LGC
她点开他的头像，是他的冰球头盔，上面还印着五星红旗的国家队标志。
他的朋友圈设置的三天可见。仅有的一条是刚刚才发的：一张拍摄于室内的合照，照片上男男女女中，她一下子认出了厉光尘和丹尼，其他面孔也有不少脸熟的，都是冰球队的其他成员。剩下的都衣冠楚楚，人人手里都拿着酒杯，看来是个商务场合，觥筹交错，应该是在庆祝今天的胜利。
c位是厉光尘，他还是穿着那身灰色运动服，在一众西装革履，礼服华裙的人中显得格外出众，他拿着酒杯笑得一脸灿烂，配文很简单：再接再厉！
她点开朋友圈的评论，打出一排字：“祝贺你”想了想，删掉。
又打：很精彩的比赛！
再删。
现在他应该在酒局上接受祝贺，忙着应酬吧，自己这会儿发评论会不会影响他？
她深吸一口气，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给他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就把手机丢在一边，不敢再看。
忽然，手机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响起，她慌忙点开。
却是一条王芊芊发来的语音，【羽姐，我研究清楚了，这群人老是飞来飞去地训练比赛，队里简直就是光棍俱乐部嘛！厉光尘和丹尼也一直是单身。】
不等她回复，她又快速发来一条：【这简直是笋得不能再笋的盘了！我准备一会儿找这个外国帅哥好好聊聊天，诶，你也是啊，稍微主动点，跟厉光尘也唠唠嘛。毕竟加上这次，别人见你总共才两次面，就已经帮了你两次了啊。上天再帮你，你不努力，天赐的缘分也会飞走哦。】
是三次，舒羽在心中默默想。
她在对话框里删了又打，斟酌字句不知怎么回复，又觉得怎么回复都不对。
心烦意乱的，她最后干脆把手机关了机。
但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回想起王芊芊今天说的话，特别是那句“他一定对你有意思”，她又情不自禁地蕴出笑意。
第二天是星期天，舒羽本可以睡到自然醒，但不知为何，她很早就醒了，打开手机看了眼才早上七点。
经历了昨天的降温，今天气温骤升，秋老虎名不虚传，竟死灰复燃了几只蝉，在窗外叫个没完，她横竖也是睡不着，干脆起来抄经。
抄了一会儿，她却忍不住开始想一会儿晚上跑步的话，自己穿什么鞋呢？这就搁了笔，开始翻箱倒柜找起来，但只找到了一双板鞋，她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运动了。
周天下午的时间，第一次让她觉得无比漫长。
平时她七点左右才吃晚饭，但今天她五点就去煮了碗速食面吃了。因为没约好时间，她怕对方临时叫自己时还没准备好，很快吃完洗完碗，她拿着抱枕跑到客厅等着，窝在沙发上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
听着寂静的空间里无比清晰的时钟滴滴答答声，忽然，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也许对方只是说着玩儿的，而且他昨天喝了酒，现在正醒酒也不一定，可能今天睡醒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无比懊恼地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闭上眼睛，就当自己做了场美梦吧，现在该梦醒了。
在一片黑暗中，她忽然听到“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
她立马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查看。刚刚有人给她发送了一条微信。
对方无比的言简意赅，只有一句。
LGC：【云卷云舒，出来跑步。】
... ...
厉光尘在她小区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不到，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把长发都扎了起来，宽大的运动衣裤衬托得她纤细的四肢愈发弱柳扶风。
而且，她脚上居然穿的是一双板鞋？
他不禁皱眉：看来她比自己想像得更对运动一窍不通。
她怕他等久了，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等到他面前时已是脸蛋绯红，呼呼地喘着气。
“就这几步路，你至于喘成这样吗？”一句寒暄没有，他已然切换至毒舌教练模式，“我问你，你上次长跑是什么时候？”
“嗯... ...好像是大学军训的时候。”她回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她承认自己是运动绝缘体。她不喜欢运动，怎么动都不喜欢，平时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仿佛没想到有人会缺乏锻炼成这样，厉光尘愣了愣，倏尔，他那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那不用问... ...”
他慢悠悠地支起胳膊，垂眸看向她，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嗤笑。
“你唯一会做的手部运动，就是每晚刷手机吧？”
他个子很高，哪怕此刻只是懒散地随意站着，也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舒羽没听出他在讽刺自己，老实回答，“我晚上不会刷手机的，但有空会抄抄经。”
“... ...”
厉光尘以极大的克制沉默了良久，半晌，吐出一句，“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小区对面一块人少僻静的空地上热身，让她跟着自己做动作。
厉光尘的动作漂亮而准确，伴随着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她得费劲全力才能勉强跟上，却还是做的磕磕绊绊。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舒羽的手脚都开始发酸。
但他对她非常严格，每个动作都要她做的准确，感觉是把她当自己队里的队员特训了。
舒羽来之前抱有的粉色泡泡，全被现在此刻做的一个个动作精准戳破。
好不容易熬到准备工作全部做完，正式开始跑步。因为她小区旁边就是府河，他们便沿着河边绿道开始夜跑。
“入定啦你？”
他在她旁边一边跑一边纠正她动作，毫不留情，“你看，要像我这么摆臂，腿抬起来... ...”
如果不是实在太累，舒羽恨不得现在就拿个手机跟王芊芊吐槽：
他这哪里是对她有意思？他分明是对她不擅长运动这件事有意见！
她一定要非常肯定地告诉王芊芊，之前的猜测完全错得离谱！虽然从未有过恋爱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个男生会这么铁面无情地对待自己有好感女生的？简直比她大学军训时的教官还丧心病狂！
运动绝不可能是他搭讪的借口，而是他唯一的热爱和目标，他来找她只是单纯地想找个搭子夜跑，随便... ...
折磨她。
舒羽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脸，渐渐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大过节的被他拉出来体能训练，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
两人不知不觉间拉开距离。
等厉光尘意识到时，余光扫到对方已经落后了一大截，他有点无语，不就才跑这几步路，至于这么恼火吗？
皱了皱眉，他回头瞥她一眼，只见吃力地默默跟在自己身后，那白皙的脸颊此刻简直像个放在蒸笼上的小西红柿，不断往外冒着水蒸气，想让她抓紧提速的话还是生生被咽进了嗓子里。
他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不动声色地慢了好几步，终于等到身后人慢腾腾追上来。
舒羽跑得眼冒金星，“你... ...你真的，每天都要跑那么久吗？”
“这算什么？”厉光尘忍不住轻嗤一声，“平时我们队里都是六点开始跑至少五公里，然后就是体能训练，要练到凌晨才睡。”
舒羽的腿肚子开始发软。
她忍不住想，长期睡眠不足，加上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他没猝死真是天赋异禀。
与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相对比的，是他悠哉悠哉跑步的模样，还能抽空气定神闲地指点两句。
“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因为身体太弱所以才毫无意志力，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怎么样，现在跑一跑，有没有感觉对你的身体更有掌控感了？”
掌控感她没感觉到，她只觉得喉口一阵腥甜。
“... ...我真不行了... ...跑了这么久了... ...要不然今天就跑到这儿吧？”
厉光尘低头看了眼表，“你怎么遇到点事儿就放弃？才跑了十五分钟。喂，你看旁边的老爷爷老奶奶都比你快。”
“那... ...那能比吗... ...他们可能都跑，跑了几十年了，我... ...我不行... ...”
“喂，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吗？”
他决定转变教学风格，耐心地像在哄小孩子，“坚持就是胜利，别动不动就想放弃，锻炼身体就是对意志力的磨练。”
舒羽很佩服他跑了那么久，气息居然还能纹丝不乱，她现在觉得自己呼吸都费劲。
“可是... ...乌龟长寿... ...就是因为它很擅长呆着不动，不瞎折腾。”
“那为什么最后它能跑赢兔子？说明每只乌龟都有潜力，关键看你怎么激发它。”
... ...这人真是当教练当上瘾了，还真把自己当手下的队员啦？
“这，这违背了它的天性... ...这世界本来就应该... ...让精力好的人去运动，让弱的人，多休息... ...就，就该让乌龟慢慢走，让兔子去跑吧... ...”
你强你了不起，我弱我承认了... ...恕不奉陪了。
舒羽猛地停了下来，躬下身子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沁出汗珠，“我... ...我不行了，真不行了... ...跑不动了... ...”
她回头望了眼长长的河道，想着一会儿还要跑回去，哪怕只是走回去，她都脚打颤。
于是只见她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对着虚空拜了拜。
厉光尘跟着站定，语气不解，“你在干嘛？”
她闭上眼睛，长睫微动，“我，我在祈求佛祖... ...让我能早点回家。”
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 ...真是够虔诚的。
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搬出笔墨纸砚开始抄佛经了？
他缓缓俯下身，凑近了听她低声诵念的内容，然后唇角轻扯了下，敛去了方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带了点吊儿郎当的玩笑意味。
“喂，你求佛有用吗？”
他压低了音量，声音慢悠悠的，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无端带着蛊惑。
“... ...不如求我。”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忽然之间，一辆载满了共享单车的卡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有工作人员跳下来，开始一辆一辆往他们面前放单车。
厉光尘：“... ...”
耳畔是王芊芊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是没看到她们的表情，什么叫当场打脸！你走以后，她们都不敢看过我，灰溜溜地就跑了。”
“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帮你诶！直接就给那两个女的怼过去了。”
“可见像他这种级别的运动员也不都是不解风情的嘛，还是得分人啊。你说是不是？”
... ...
王芊芊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见舒羽眼神放空地注视着前方，看上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捅了捅她胳膊。
“我问你呢，他后来拉你去那休息室里，你俩都聊啥了？”
舒羽拍拍脸，强将自己拉回现实，“哦，没什么啊。就是他说他们住的酒店离我家近，下次夜跑时可以一起。”
“哇，不愧是冰球远动员啊，真会打直球！”
“你想哪儿去了？他是因为想替那两个女生赔我风衣，我没让，所以他想帮我，再加上又顺路... ...”
王芊芊见她又不好意思了，不禁笑了，“好好好，顺路顺路，然后呢？你怎么说？”
“就加了个微信呀，然后你和丹尼就进来了。”
“啊呀，我的错！我不该在外面碰到丹尼的时候，带他来找厉光尘，耽误你俩独处，培养感情了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拦不住别人是这个意思啊？”王芊芊嘻嘻地笑着，”你说这么一个极品大帅哥，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就这么成天救你于危难之中，还主动约你跑步，这难道不是对你有意思，在制造机会跟你独处吗？”
舒羽下意识就要否认，“你别乱说了，这怎么可能？”
王芊芊反问，“那你觉得他是想干嘛？”
舒羽从未有过正儿八经和异性相处的经验，她开始用贫瘠的想象力努力合理化他的动机，“就是因为他人好啊，很热心，觉得我老是被人欺负，同情心作祟，再加上他以为那两人是他粉丝，就很有责任感想替她们... ...”
“停停停！”
王芊芊知道舒羽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内心戏太多，她干脆直接把窗户纸捅破，“羽姐，你少妄自菲薄了！你这么漂亮有气质，搁谁看了不迷糊？以我多年丰富的恋爱经验，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所有男的主动找女的要微信，都是对她有意思，没有例外！”
舒羽本来就一团乱麻的心，顿时被搅得更乱了。
“老实跟你说，要不是看到有你在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不想自讨没趣，我早冲上去找他要微信了。这天降帅哥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啊！”
她故作惋惜了一会儿，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这次也不是全无收获，我主动加了那个丹尼的微信，他这个人说话也蛮有意思的，长得虽说没厉光尘帅吧，但也不赖，在场上打球时也超帅！我发现看了场冰球以后，真的对这些打冰球的帅哥有滤镜了... ...没想到啊，进场时我们就是普通观众，走出场馆的时候已经都是有国家队冰球运动员微信的人了！”
忽然，她一脸神秘地靠近舒羽，“但那两个女的也给了我灵感，我加完丹尼的微信，还加了他们冰球队的几个粉丝群，掌握了很多一手信息哦！”
舒羽惊了，就她们从休息室到地铁的短短时间？这行动力也太强了吧？
“羽姐，你等着我‘深入虎穴’，打探出他们更多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跟你分享的！”
王芊芊到站了，两个人互道再见，舒羽目送她下了车。
连舒羽也没有注意到，此刻对面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嘴角已经挂上了一汪浅浅的笑意。
她觉得不管王芊芊说得那些话靠不靠谱，但有一件事王芊芊说对了，那就是他们已经是微信好友了。
他终于不再是自己只能在台下遥望，那台上可望不可及的太阳，而是现实中也有联系了呢... ...
回家后，舒羽先去洗把脸冷静了下，就窝到床上，拿起手机，点开了自己刚刚加的微信。
他的微信号：LGC
她点开他的头像，是他的冰球头盔，上面还印着五星红旗的国家队标志。
他的朋友圈设置的三天可见。仅有的一条是刚刚才发的：一张拍摄于室内的合照，照片上男男女女中，她一下子认出了厉光尘和丹尼，其他面孔也有不少脸熟的，都是冰球队的其他成员。剩下的都衣冠楚楚，人人手里都拿着酒杯，看来是个商务场合，觥筹交错，应该是在庆祝今天的胜利。
c位是厉光尘，他还是穿着那身灰色运动服，在一众西装革履，礼服华裙的人中显得格外出众，他拿着酒杯笑得一脸灿烂，配文很简单：再接再厉！
她点开朋友圈的评论，打出一排字：“祝贺你”想了想，删掉。
又打：很精彩的比赛！
再删。
现在他应该在酒局上接受祝贺，忙着应酬吧，自己这会儿发评论会不会影响他？
她深吸一口气，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给他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就把手机丢在一边，不敢再看。
忽然，手机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响起，她慌忙点开。
却是一条王芊芊发来的语音，【羽姐，我研究清楚了，这群人老是飞来飞去地训练比赛，队里简直就是光棍俱乐部嘛！厉光尘和丹尼也一直是单身。】
不等她回复，她又快速发来一条：【这简直是笋得不能再笋的盘了！我准备一会儿找这个外国帅哥好好聊聊天，诶，你也是啊，稍微主动点，跟厉光尘也唠唠嘛。毕竟加上这次，别人见你总共才两次面，就已经帮了你两次了啊。上天再帮你，你不努力，天赐的缘分也会飞走哦。】
是三次，舒羽在心中默默想。
她在对话框里删了又打，斟酌字句不知怎么回复，又觉得怎么回复都不对。
心烦意乱的，她最后干脆把手机关了机。
但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回想起王芊芊今天说的话，特别是那句“他一定对你有意思”，她又情不自禁地蕴出笑意。
第二天是星期天，舒羽本可以睡到自然醒，但不知为何，她很早就醒了，打开手机看了眼才早上七点。
经历了昨天的降温，今天气温骤升，秋老虎名不虚传，竟死灰复燃了几只蝉，在窗外叫个没完，她横竖也是睡不着，干脆起来抄经。
抄了一会儿，她却忍不住开始想一会儿晚上跑步的话，自己穿什么鞋呢？这就搁了笔，开始翻箱倒柜找起来，但只找到了一双板鞋，她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运动了。
周天下午的时间，第一次让她觉得无比漫长。
平时她七点左右才吃晚饭，但今天她五点就去煮了碗速食面吃了。因为没约好时间，她怕对方临时叫自己时还没准备好，很快吃完洗完碗，她拿着抱枕跑到客厅等着，窝在沙发上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
听着寂静的空间里无比清晰的时钟滴滴答答声，忽然，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也许对方只是说着玩儿的，而且他昨天喝了酒，现在正醒酒也不一定，可能今天睡醒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无比懊恼地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闭上眼睛，就当自己做了场美梦吧，现在该梦醒了。
在一片黑暗中，她忽然听到“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
她立马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查看。刚刚有人给她发送了一条微信。
对方无比的言简意赅，只有一句。
LGC：【云卷云舒，出来跑步。】
... ...
厉光尘在她小区门口等了十多分钟不到，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把长发都扎了起来，宽大的运动衣裤衬托得她纤细的四肢愈发弱柳扶风。
而且，她脚上居然穿的是一双板鞋？
他不禁皱眉：看来她比自己想像得更对运动一窍不通。
她怕他等久了，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等到他面前时已是脸蛋绯红，呼呼地喘着气。
“就这几步路，你至于喘成这样吗？”一句寒暄没有，他已然切换至毒舌教练模式，“我问你，你上次长跑是什么时候？”
“嗯... ...好像是大学军训的时候。”她回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她承认自己是运动绝缘体。她不喜欢运动，怎么动都不喜欢，平时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仿佛没想到有人会缺乏锻炼成这样，厉光尘愣了愣，倏尔，他那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那不用问... ...”
他慢悠悠地支起胳膊，垂眸看向她，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嗤笑。
“你唯一会做的手部运动，就是每晚刷手机吧？”
他个子很高，哪怕此刻只是懒散地随意站着，也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舒羽没听出他在讽刺自己，老实回答，“我晚上不会刷手机的，但有空会抄抄经。”
“... ...”
厉光尘以极大的克制沉默了良久，半晌，吐出一句，“跟我来。”
他把她带到小区对面一块人少僻静的空地上热身，让她跟着自己做动作。
厉光尘的动作漂亮而准确，伴随着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她得费劲全力才能勉强跟上，却还是做的磕磕绊绊。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舒羽的手脚都开始发酸。
但他对她非常严格，每个动作都要她做的准确，感觉是把她当自己队里的队员特训了。
舒羽来之前抱有的粉色泡泡，全被现在此刻做的一个个动作精准戳破。
好不容易熬到准备工作全部做完，正式开始跑步。因为她小区旁边就是府河，他们便沿着河边绿道开始夜跑。
“入定啦你？”
他在她旁边一边跑一边纠正她动作，毫不留情，“你看，要像我这么摆臂，腿抬起来... ...”
如果不是实在太累，舒羽恨不得现在就拿个手机跟王芊芊吐槽：
他这哪里是对她有意思？他分明是对她不擅长运动这件事有意见！
她一定要非常肯定地告诉王芊芊，之前的猜测完全错得离谱！虽然从未有过恋爱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个男生会这么铁面无情地对待自己有好感女生的？简直比她大学军训时的教官还丧心病狂！
运动绝不可能是他搭讪的借口，而是他唯一的热爱和目标，他来找她只是单纯地想找个搭子夜跑，随便... ...
折磨她。
舒羽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脸，渐渐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大过节的被他拉出来体能训练，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
两人不知不觉间拉开距离。
等厉光尘意识到时，余光扫到对方已经落后了一大截，他有点无语，不就才跑这几步路，至于这么恼火吗？
皱了皱眉，他回头瞥她一眼，只见吃力地默默跟在自己身后，那白皙的脸颊此刻简直像个放在蒸笼上的小西红柿，不断往外冒着水蒸气，想让她抓紧提速的话还是生生被咽进了嗓子里。
他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不动声色地慢了好几步，终于等到身后人慢腾腾追上来。
舒羽跑得眼冒金星，“你... ...你真的，每天都要跑那么久吗？”
“这算什么？”厉光尘忍不住轻嗤一声，“平时我们队里都是六点开始跑至少五公里，然后就是体能训练，要练到凌晨才睡。”
舒羽的腿肚子开始发软。
她忍不住想，长期睡眠不足，加上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他没猝死真是天赋异禀。
与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相对比的，是他悠哉悠哉跑步的模样，还能抽空气定神闲地指点两句。
“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因为身体太弱所以才毫无意志力，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怎么样，现在跑一跑，有没有感觉对你的身体更有掌控感了？”
掌控感她没感觉到，她只觉得喉口一阵腥甜。
“... ...我真不行了... ...跑了这么久了... ...要不然今天就跑到这儿吧？”
厉光尘低头看了眼表，“你怎么遇到点事儿就放弃？才跑了十五分钟。喂，你看旁边的老爷爷老奶奶都比你快。”
“那... ...那能比吗... ...他们可能都跑，跑了几十年了，我... ...我不行... ...”
“喂，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吗？”
他决定转变教学风格，耐心地像在哄小孩子，“坚持就是胜利，别动不动就想放弃，锻炼身体就是对意志力的磨练。”
舒羽很佩服他跑了那么久，气息居然还能纹丝不乱，她现在觉得自己呼吸都费劲。
“可是... ...乌龟长寿... ...就是因为它很擅长呆着不动，不瞎折腾。”
“那为什么最后它能跑赢兔子？说明每只乌龟都有潜力，关键看你怎么激发它。”
... ...这人真是当教练当上瘾了，还真把自己当手下的队员啦？
“这，这违背了它的天性... ...这世界本来就应该... ...让精力好的人去运动，让弱的人，多休息... ...就，就该让乌龟慢慢走，让兔子去跑吧... ...”
你强你了不起，我弱我承认了... ...恕不奉陪了。
舒羽猛地停了下来，躬下身子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沁出汗珠，“我... ...我不行了，真不行了... ...跑不动了... ...”
她回头望了眼长长的河道，想着一会儿还要跑回去，哪怕只是走回去，她都脚打颤。
于是只见她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对着虚空拜了拜。
厉光尘跟着站定，语气不解，“你在干嘛？”
她闭上眼睛，长睫微动，“我，我在祈求佛祖... ...让我能早点回家。”
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 ...真是够虔诚的。
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搬出笔墨纸砚开始抄佛经了？
他缓缓俯下身，凑近了听她低声诵念的内容，然后唇角轻扯了下，敛去了方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带了点吊儿郎当的玩笑意味。
“喂，你求佛有用吗？”
他压低了音量，声音慢悠悠的，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无端带着蛊惑。
“... ...不如求我。”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忽然之间，一辆载满了共享单车的卡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有工作人员跳下来，开始一辆一辆往他们面前放单车。
厉光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