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短暂的同行之后,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到萨菲罗斯了。

    这其实也正常,如今五台战役还没结束,作为神罗最强大的杀人兵器,萨菲罗斯肯定要被频繁派往前线。

    只是五台确实有点远了。

    这个星球的版图主要分为三个模块,分别是东、西两块大陆,以及北部的冰原地区。她如今所在的米德加就在东大陆上,而五台则位于西大陆的最西面。两块大陆隔海相望,像永远触碰不到对方的日与月。

    至于北部的冰原地区,上辈子她临死前所在的地方,北方大空洞,就在那上面。

    从米德加去到五台,至少也需要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萨菲罗斯离她真的太远了。不过回想起来,上辈子的时候,她好像确实没在这一个多月里见到过他。

    命运会出现偶然的改变,却也不会完全不因循轨迹。

    唯一能证明她重来一世开了个好头的,大概只有电视机上最新的宣传视频里,萨菲罗斯的手套变了。

    虽然都是黑色的表皮,上面都有着细密的纹路,手套的厚度也相似,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那是她送给他的那对。

    而萨菲罗斯一直戴着。

    这让她心中略感安慰。

    ……还有深感甜蜜。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在前线的时候一直在戴着那双手套。怎么样,还合用吗?——Desolyn」

    她给萨菲罗斯发去消息。

    「很合适。——Sephiroth」

    「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神罗发放的军用手套要好用。——Sephiroth」

    「合适就好。

    毕竟是量身定制的嘛,肯定比统一发放的要好用啦。——Desolyn」

    「嗯。谢谢,有心了。——Sephiroth」

    「上次之后,有一次我路过那家服装店,看到另一个或许很适合你的东西,就买了下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有兴趣的话等你从前线回来,来找我拿?——Desolyn」

    「……你不用如此费心。——Sephiroth」

    「也是刚好看到觉得合适的。如果你没兴趣的话就算了,我看看给其他人吧。——Desolyn」

    「对了,如果你觉得我逾矩了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哦?我自己不一定能及时反应过来。——Desolyn」

    「拜托了,我不想被你讨厌。——Desolyn」

    「……不会。我没有讨厌的意思。——Sephiroth」

    「是什么礼物?——Sephiroth」

    「……我有点不敢说了。——Desolyn」

    「嗯?——Sephiroth」

    「我想了一下,送这个可能确实不太合适……抱歉,买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不然还是以后再说吧。——Desolyn」

    她的措辞十分小心。

    「是什么?——Sephiroth」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见她没回,萨菲罗斯又补了一句。

    「我不会因为礼物的原因讨厌你。——Sephiroth」

    「真的吗?——Desolyn」

    「真的,我保证。——Sephiroth」

    「是皮带。——Desolyn」

    ……

    不知道对面是不敢置信,还是被直白的话语震惊到,总之第二天她才收到萨菲罗斯的回复。

    「好。我会来找你。——Sephiroth」

    她觉得屏幕对面的萨菲罗斯其实是想问她为什么会选择皮带作为礼物的,但不知何故,萨菲罗斯还是忍住了。或许是想留着当面问吧。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上辈子第二次和萨菲罗斯见面的具体日期了,只知道是某天中午,在神罗大厦的员工餐厅。于是直到特种兵部队回来之前,她每天都去员工餐厅就餐。

    但总归会见到的,更何况还有萨菲罗斯的允诺在前,即便她没有什么动作,信守承诺的神罗英雄也会来找她。

    可她还是想做些什么。

    于是经由月前那个夜晚的流言演化(萨菲罗斯和她一起离开神罗大厦),再加上过去一直病态扎根在实验室的劳模达索琳突然变性,开始雷打不动地每天去员工餐厅,另一种令人并不反感的流言开始产生:她不会是想在那等萨菲罗斯的吧?

    那她可真是打了一个好算盘。

    萨菲罗斯是所有人的英雄,是云上月、松上雪,岂是你一个跟着宝条做反人道实验的研究员能够染指的?

    而她的做法也很简单。自打1996年进入神罗之后,她一直都在殚精竭虑经营人际关系,在各个部门中拓展人脉交情。

    她准备了一百多份谢礼,用了两天时间,分别邀约自己在各个楼层认识的人,而后逐一拜访,引导话题。很快,那些对她不好的谣言就都止息了。

    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这座顶天的大厦内部,大多数舆论都影响不了她。如果说神罗掌控了媒体面向大众的喉舌,那她至少也勉强能算掌控了神罗执行层的喉舌。

    英雄反常激起的外界水花很快平息,反而是科学部门内部的氛围愈加压抑。

    宝条的警告,来得比上辈子还要早。

    只是谣言初起,她还没来得及和萨菲罗斯产生更多互动,宝条就急不可耐地开始动作了。

    最开始只是工作上的刁难。

    比如时间紧急又繁琐复杂的研究任务,每次接下任务前她都粗略估算过,那些任务内容至少都需要有五年以上研究经历的人员去主导,但“达索琳”现在还只是一个仅有两年工作经历的研究员,理论上来说,根本无法胜任哪些工作。

    比如进入危险系数极高的怪物培养舱里进行采样,这种任务一般都会被标为S+级,需要有神罗士兵陪同进行。毕竟一旦工作过程中出现微小的不可控因素,负责执行这项任务的研究员就会当场丧命。

    比如配合进行全新的跨物种嵌合试验,“全新”的意思就是目前还没有成功的案例,大多数人为求稳妥,被安排到这种工作时都是能推则推。

    总而言之,这些工作要不就是容易没命,要不就是容易挨骂。

    但幸好她并不真的是经验尚浅的研究员,而是已经有过上千次临床经历的实验老手。

    让前·科学部门副主管来做这些任务,自然轻而易举。

    宝条的刁难被她轻松瓦解了。

    于是在她第九次解决完宝条恶意下发的任务后,这位脾气古怪的部门主管叫住了她。

    “其他人离开。达索琳,你留下。”

    多么令人害怕的一句话啊。几乎在宝条话音落下的同时,所有人都朝她投来了幸灾乐祸的目光。

    好在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闻言她只是点点头,有条不紊地摘除手套,逆着人流朝宝条走了过去。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宝条的话语阴森森的,埋藏在黑暗之下的面孔恐怖又瘆人,男人浑浊的双眼隐藏在反光的镜片后面,他的目光称不上有多友善,“达索琳,萨菲罗斯不是你配靠近的,你还是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

    “不然……我可说不准后面会发生什么?呵呵呵……”是适当的留白。

    她面色不变,甚至连吐槽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她的目光,从宝条身上游移了一瞬,落到一旁的灯泡上。

    神罗科学部门的灯光早已饱受研究人员诟病。按照常理而言,要长期进行细胞观察、试剂试验的实验室,必然少不了充足的灯光——亮堂的、洁白的、就像医院大厅一样敞亮的充足灯光。可神罗实验室的照明系统却并不如此。

    一句话总结就是暗得令人发指。可能是出于宝条本人的特殊喜好,又或者是和它邪恶残酷的性质相匹配,黑暗常年笼罩着这座实验室的大部分地方,除却极少数时候——

    比如高品阶的特种兵要过来体检,或者有什么重要程度极高又十分罕见的实验样本被松上解剖床,否则,这个实验室里一律只开那些小而幽暗的灯泡。颜色还不一定是白色,绿色、红色、黄色都有,颇有一种古早恐怖片的氛围。

    这就导致当他们要做一些比较依赖光线的试验时,只能去开桌面上的台灯。好笑的是,就连台灯的亮度也比实验室平时照明的灯光亮度要高。

    而此时她和宝条之间就隔了一个灯泡的距离。

    绿色的照明灯将她的身影完全笼罩,隔着朦胧的光线,她静静地看着完全隐匿在暗处的直属上级的身影。

    似出神,似回顾。

    良久她笑了。

    记忆被她拨转到上一次展开同样对话的时候。

    「达索琳,萨菲罗斯是我最完美的造物。」

    「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上辈子宝条这么警告她时,时间应该已经到1999年了,起码是现在的半年以后。

    当时她是怎么答复的?

    同样的场景,但是此处开的灯更少了。她和宝条站在灯泡的同侧,听完宝条饶有深意的警告后,彼时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手术刀,歪头看向宝条。

    “不可以吗?实验品做出来不就是为了使用吗?”

    “什么意思?”宝条眯起双眼。

    “就在今年年初您给我开放了那个项目的查阅权限……像Sephiroth这样完美的造物,只有一个也未免太过可惜了吧?”

    宝条不答,但他审视般打量着她的目光却在告诉她:说下去,达索琳。

    她绕到了宝条身后,隔着一排排令人头晕目眩的斑斓试剂,她的目光缓缓定格在远处的隔离舱上。

    她控制着自己脸部的肌肉,露出那抹她曾对镜练习过无数遍的笑容,诡异的、病态的、痴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作为您手下最为得力的研究员,我当然知道……那个计划之伟大和不可超越,以及您后来诸多决策与付出的精明。萨菲罗斯是您最完美的造物,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萨菲罗斯的话,那也未免太过可惜了。子宫是最完美的培育舱,如果体外培育的方案不可行,那不如让我来试试呢?博士,您不期待吗?”

    宝条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原本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被他完全压平了。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她挑起眉毛,靠近宝条,低声说了几句话。

    “呵呵……那就如你所愿。达索琳,你最好能够取得让我满意的结果。”

    “必不负众望。”她轻声应道。

    “达索琳?”

    此时的声音打破幻象的碎片,记忆构成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宝条的身上。

    无需思索,她轻启嘴唇。

    “宝条博士……”她的嗓音如魔怔了一般,仿佛始终未褪前世的阴影,她抬起眼,无需揽镜自照,就熟稔地露出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诡谲笑容,“不好意思啊,你能对我做什么呢?”

    “你……”

    “如果我坚持要靠近萨菲罗斯呢?不,靠近不太恰当,准确地说,应该是‘追求’更合适一些。那么,你要对我做什么呢……是使用什么手段杀了我吗,还是说下一次让我去做危险系数更高的任务,比如面对评级最高的魔兽来采样?又或者把我当作实验体,在我的身上试药?”

    “如果你知道这些后果,就给我……”

    “就怎么样,知道这些又怎么样?”她面无表情地打断。此前一直被她死死压制在心底的某种东西此刻终于冲破桎梏,她没忍住用了重音。

    她依然维持着冷静的姿态,可表面的平稳对于她来说,只是失控前最危险的征兆。

    熟悉的灯光,压抑的氛围,分不清虚实的阴暗,现实与梦境几乎要重叠在一起。透过面前一如前世的宝条,她看到自己理智的高墙在寸寸坍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冲刷脊梁,她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

    人活于世,身如飘萍。她的前二十年有大多数时间都如浮萍一般,每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多一日,遇到的不得已和不能够的事情就会更多一些,不得不让步的时刻也就更多。小到具体的某个事件,大到生而为人的原则底线,为了生存与野心,她已经改变了自己太多。

    做的太多,错的也太多,难道重来一次,她还要让万事都要如滚雪球一样,去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去想及时止损吗?不了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同前世不会有人记得的那一份一起,对话的人在开口的一瞬已非宝条,更像是她自己。

    “我已经做了太多我不想做的事情了。现在我唯一确定的、出自我个人意愿的、想要尽全力去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一件。”

    “我想追求萨菲罗斯,我喜欢他,我爱他。”她轻轻地说着,“只有这一点,我不会再妥协了。我也不想改变。”

    想要去做的事,她想她前世大抵尽已做完。于权力地位上,她想至少在宝条活着的时候,她已努力走到尽头;而至于世间风景,前世最后那一个月,她也用脚丈量过星球的每一寸土地,大概也算看遍。

    横贯她两生的执念,也就只剩下萨菲罗斯了。所以……

    “就算前路是死,我想我也不会再害怕了。”

    远处好像有什么窸窣的声音停下了。

    “爱?你在开什么玩笑?哈,你们才只见过一次。而且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爱吗?”那是宝条发自内心的嘲弄。

    “达索琳。”宝条终于抬起头,为此他甚至还直起了常年佝偻的腰板,整个人散发出浓烈又浑浊的恶意。

    他用中指顶了顶镜框中央,于是花白的镜片上立刻出现令人胆寒的反光,映衬着他嘴角似癫似狂的扭曲弧度,宝条朝她慢步,“我本来觉得,你是你们这期最有潜力的研究员……”

    他先是用带有惋惜的措辞感叹了一句,但她心里只想冷笑。她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宝条朝她走来。

    “为什么你这么不听话呢?”

    宝条又叹了一句,沉重的脚步声在无人的实验室里发出幽冥般回响,就像死神降临前末日的钟声一样。

    咚、咚、咚……

    “不听话的研究员,在这里可就只剩下一种价值了。”

    他站定在她面前,右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哦?你要拿我做实验体吗?还是拿去喂那些怪物?”她放低音量,审视着宝条的动作,毫不露怯地和他对峙。

    现在已非工作时间,在神罗大厦内部,公司不可能允许宝条做得太过界的。

    “不,我有更好的方案。”宝条朝她诡笑着抬起手。

    “什么方案?”

    啪。

    那不是她的声音,而与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别的钝响。

    闪烁着荧光绿般邪异色彩的针筒掉到了地上,她仓促地转过目光,某道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了,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到她身前,用那只覆着黑色皮革的手掌攥紧宝条的手腕。他似乎丝毫没有收敛力气,因为随同针筒掉地一同响起的,还有骨节碎裂的声音。

    “萨菲罗斯?”她回过神来,惊讶地看向他。

    她并没有看到特种兵凯旋回归的新闻,萨菲罗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而在她的身前,萨菲罗斯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宝条。特种兵紧绷的面部线条上写满了触目惊心的怒意,在不笑的时候,1st的压迫感简直能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碾碎。幸好她是站在他身后。

    听到她呼唤,过了四五秒的时间,萨菲罗斯才缓缓地松开了手。可那双无机质的碧绿竖瞳,依旧在注视着宝条。

    “萨菲罗斯?”见到先前话题的主角出现在面前,在短暂的讶异过后,宝条连疼痛的手腕都顾不上管,那双粘稠的眼睛立刻死死地黏在萨菲罗斯身上。

    他又一次露出了那抹怪异的笑容,既阴邪,又迷醉,只一眼就能让人激起全身鸡皮疙瘩。就好像在他面前,萨菲罗斯是一块散发着绝妙香味的唐僧肉。

    “主动来科学部门……这可不多见。”

    “所以,你要说的是什么方案?”萨菲罗斯寒声询问,并没有接过宝条话茬。

    “你是要保她么?这可不多见。神罗最完美的英雄可不该有偏心的人。呵呵呵……”

    “……萨菲罗斯。”她的声音突兀地插进了二人的对话中。

    就在适才宝条话音落下之后,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萨菲罗斯身上的气压变了。

    该怎么说呢,那就好像是沉睡的火山,猝不及防被外物点燃,因而岩浆沸腾,蠢蠢欲动,火山表面维持的平静将欲碎裂,化作毁天灭地的爆发。

    她看到萨菲罗斯的双眼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那是鹰隼猎食前信号。但就在他准备动弹的时候,她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萨菲罗斯回头朝她看来。

    宝条也朝她看了过来。

    她自动屏蔽了后者的目光,朝着萨菲罗斯轻轻摇头:“宝条博士所说的,应该也无非是科学部门在做的实验……”

    她不能让萨菲罗斯追问下去。

    “谢谢你来帮我,我们先走吧。”

    她猜到那个针管里面的是什么了。

    那是灾厄的源泉,堕变的开始。

    是一切罪恶和痛苦的原型。

    除了喂怪物和被拿来做一般实验的样本以外,站在这片罪孽之地上的人还能被宝条榨取什么价值呢?

    无非是围绕着那个东西而已。

    Jenova计划,Jenova细胞。

    宝条所想的,大概也是拿她来做实验样品,在她体内注入Jenova细胞。

    这是科学部门内部机密程度最高的项目。

    但现在显然还没到能让萨菲罗斯知道这一切的时候。

    “你想知道么,萨菲罗斯?”宝条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许,带着怪异又蛊惑的意味,“达索琳还能发挥什么价值,你想知道么?实验室里准备的最为绝密的方案,你想知道么?”

    “够了。”她厉声叫停。

    手下的力道忍不住加重,她像溺水的人竭力抓住水上浮木一样抓着萨菲罗斯,呼吸节奏都紊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在难以忍受地发抖。

    可她还是咬着颤抖的牙关,尽量撑起冷傲的姿态,从鼻间逼出一声充满讥讽意味的嗤笑:“博士,这不合适吧。”

    宝条微微挑眉,古怪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到了她的身上。

    死寂开始蔓延。

    那是令人多么不适的的死寂,阴霾始终如影随形,虚空中仿似还有一条被绷紧的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绷断,发出刺耳的巨响。

    萨菲罗斯垂眼凝视着她,同样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在想什么?这个眼神算是审视吗?他会不会发现那些她试图掩饰的东西?但就算她不掩饰,宝条真的就会这么直接地告诉萨菲罗斯吗?那有关Jenova计划的一切。

    时间缓缓流淌,被拉长到焦灼的程度。她几乎要顶不住这道目光中晦涩难明的意味,脱力般松开手。

    但就在收回手的瞬间,她的手掌被他以不容忽视的力道抓住了。

    怎么会?

    她惊愕地抬起眼。

    可萨菲罗斯脸色如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知道最终僵持了多久,最后还是宝条出声打破了这种寂静。

    “既然萨菲罗斯你要保她。”宝条用着如蟒蛇爬行般缓慢的速度,嚼弄他们的名讳,“那我自然不会对达索琳做什么。”

    ——那只是暂时的。

    他们保持沉默,一同走出了实验室。

    而宝条还在后面幽暗的地方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

    经此一遭,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按照正常的下班时间,平时她走出神罗大厦的时候,还能在天空上捕捉到夕阳的残照。即使微弱,却也好歹在灰暗的天地里留下一点工业污染以外的痕迹,彼时天空也还没被晕染成完全的深蓝。

    而此刻完全难觅星辰月亮的夜空之上,只余和神罗实验室一样的黑暗。沉郁的积云压人心头。

    “你知道宝条说的内容是什么。”电梯门合上以后,萨菲罗斯主动挑起了话题。

    他垂下头看她,碧绿的竖瞳里夹杂些许审视的意味。

    “……”

    “不能说?”他顿了一下,“还是不想说?”

    她慢吞吞地张开唇齿,想要从喉咙中挤出两句辩解。但不知是否是因为无力感太过强盛,她的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落下什么声音。

    “不能让我知道?”

    “我不想骗你。”她终于应声了。

    “和我有关?”

    真是敏锐得过分。

    萨菲罗斯慢慢地收回了手,她这时才发现,原来从刚才在实验室里开始,萨菲罗斯就一直在抓着她的手。如今支撑了她一路的力道松开,她顿时感觉电梯的地板变作一块底盘不稳的圆盘,自己无力立足,身形摇摇欲坠。

    于是她抬起头,求助般望向萨菲罗斯。

    电梯门上方的数字在飞速下滑,从66层到1层好像就只过了眨眼的功夫,她的手指却一直在颤抖着,是余惊未散吗?

    无声对峙的时候,总会有一方是要妥协让步的。

    在电梯内叮声响起的时候,萨菲罗斯心底叹了口气,顶着达索琳自己都未察觉的带有一丝央求的目光,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用力地握住了他,而后又小心地将手指贴了上去。

    到十指相扣的程度。

    萨菲罗斯顿了一下,手掌处是有些逾距的接触,但最后他还是没有挣开她,而是用着和平常一样冷静的语气叮嘱:“如果不能说,那就最好把秘密藏好了。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毕竟这种不能说的东西,一旦被揭露,总是要掀起令人胆寒的风波的。

    就是不知道藏着这个秘密的人,顶不顶得住掩藏背后所需要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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