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同学们,坐到你们的位置上。”秃头老胡把眼睛微微推了上去,招呼着乱成一锅粥的同学们。

    “什么嘛,老胡现在是下课时间都得占啊,本来英语老师就拖了五分钟。”我前面的林沿望天花板叹了口气。

    “长话短说。”老胡咳了咳,“学校考虑到之前因为考试没有举办成的篮球赛,决定在下周举办,希望同学们踊跃参与。”

    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去,总算有机会参加了”

    “爱死学校了。”

    同学们七七八八地讨论。

    我镇定地坐着,什么都没说。

    这场篮球赛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诶,安静点,我没说完呢。”

    “告诉你们,篮球一打完,马上不到一个月就是期末考试,然后下学期就分班了。”

    教室里又唉声叹气起来。

    有人抱怨考试,有人不想分班。

    我同样镇定地坐着,什么都没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借着学习的空,我和沈宜清跑去室内篮球场看热闹。

    雨下个不停,我们撑着伞去时,整个肩膀都湿透了,走进室内,就是胶底鞋摩擦的刺耳声。

    马上就要打比赛了,我们班的人都在认真训练,因为只有一个场地,很快,他们就和别的班的打成一片。

    就是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迟侧。

    他沉默地坐在篮球场旁边的椅子上,双腿微微分开,手杵在大腿上,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护腕。

    男生的一头黑发干净利落,眼底的阴翳给我带来一种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诶,那不是迟侧吗?他也打篮球啊”沈宜清目光从篮球场移开。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穿的球服,黑色的球服上写了他的拼音,还有那个明晃晃的十三号。

    我们两个走了过去,靠在他旁边不远的墙上,看着我们班的男生打球。

    与其说是我们看,不如说是我看。

    沈宜清的目光根本就不在他们身上了,她的目光直接跨越我,往我们旁边瞟。

    兴许是注意到这灼热的视线,迟侧若有所感地转过头。

    距离不远,我清清楚楚看到他淡漠的神情,眼神松弛,仅有嘴唇抿成一条线。

    “迟侧,上场了!”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场内喊着。

    顺着声音看去,我看到了昨天与迟侧一起的男生。

    长得高高瘦瘦的,整个人吊儿郎当的,有点地痞流氓的感觉。他穿的和迟侧一样,是黑色的篮球服,身前也印了他名字的拼音。

    hu lin bo

    熟悉的拼音。

    我试图挖掘回忆里的人影,左思右想,总算想起了这个人。

    他叫胡临柏,是校篮球队的,在学校很出名,成绩很好,但品行差,人没有个正样,本来凭借成绩好就可以给人印象,结果却用混混的形象反其道而行。

    如果不是看到这拼音,我可能真记不起来。

    重生后,总感觉记忆像丢失了一部分,有些时候记性好的连十几年前的事都记得到,有些时候,和金鱼一样,只有七秒记忆,前世的事和风扇叶差不多,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胡临柏叫完以后,就换成了迟侧上场。

    沈宜清凭借她的八卦技能,给我科普。

    “迟侧是校篮球队的,本来是预备的队长,但听说是有一段时间状态不好,所以没当成。”

    “不过啊,他球技可好了,什么盖帽啊,扣篮啊,都是小意思。他三分也是一投一个准,这么说也夸张了,不过绝对是百分之九十的投中率。”

    “还有啊,他平时成绩也很好,理科尤为突出,虽说不是那种年级前十的大佬嘛,至少排得上年级前五十。”

    “不愧是沈大小姐,在球场边待那么久,不是白待的。”我啧啧两声,摇摇头。

    下一场开始,迟侧不紧不慢地运着球,进到了二分线以内,另一边的几个人开始截断他的球,一瞬间,迟侧变向,跑到边线上,一个侧身投篮。

    进了。

    接下来,可以说是他碾压全场。

    速度快得别人都赶不上,从一边运到另一边,然后又是三步上篮,精准利落。

    我们连连叫好,沈宜清也是看的眼睛都直了。

    我的心中却有些疑问。

    “清清,你说他打球打得好,成绩好,人也好,怎么感觉人不太好相处呢?”我侧头问。

    “哎呀,人家不是有骄傲的资本吗。那当然看不上我们这种学渣喽。”沈宜清摸摸我的头,以示同情

    转而,她又转了转眼珠子。

    “但好像说他的家庭,嗯……你懂的,不太好,父母……”沈宜清没有再说下去。

    这样啊,我点点头,与她一起沉默着,看到迟侧的背影在人群里忽明忽暗。

    临常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回光返照,教学楼被晚霞镀上一层金色。

    我们和沈宜清吃完饭,正准备从食堂下来。

    沈宜清突然喊了一声前方的人,我正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头,压根没注意到前面的人。

    “前前,这是裴桁。”沈宜清碰碰我的肩。

    听到这名字,我反射性地抬起头,一下撞到了裴桁的目光。

    男生的目光里有探究的成分,还夹杂着好奇。

    本来以为在学校避着点就不会碰见,现在好了,人都送上来了。

    我迎上他的视线,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就是初恋吗,有什么可怕的。

    “我叫裴桁,你叫什么?”裴桁顶着笑脸,温柔地问我。

    “于前,前方的前。”我看着他,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因为太熟了,所以他的脸和成年后的脸完全重合在一起。

    我仿佛又回到那个婚礼现场,我不争气地在旁边伤心,一个心肌梗塞,人就没了。

    现在想想也不怎么值得,人家有人家的欢喜之人,我却摊上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我没有重生,走到鬼门关前,阎王问我怎么死的,我告诉他,因为我初恋结婚了,我被气死了。阎王会不会捂着肚子笑死。

    不对,他本来也不会死。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好笑。

    但是要说对裴桁没有喜欢,那肯定不对,好歹是喜欢那么多年的初恋,说放就放这事我做不到。

    “前前?”沈宜清唤回我的思绪。

    “哦哦,你们说哪了?”我抽出思绪,试图跟上。

    “问你高二选文还是理。”沈宜清白了我一眼。

    “这还用问,肯定是文啊。”我低下头,继续踢着脚下的石子。

    想当年,我还是个语文小学实习教师。

    她跟裴桁对视一眼,猛然抱住我,勒得我直咳嗽,“那我们不能一起了!”

    “哦。”我应付着。

    早在一万年前我就知道了。

    一路上,我都没有和裴桁对视,尽量放低我的存在感。

    这小透明伎俩还真管用了,裴桁一个眼色都没分我,只是前面偶尔将我带到话题里来,见我爱搭不理,他也没再说什么。

    他和沈宜清比较合拍,说着说着就会捧腹大笑,少了一些男女的界限,而我自动把自己隔离在外,与裴桁拉开距离。

    裴桁走后,沈宜清在我耳边嗡嗡嗡。

    “是不是很帅。”

    他属于那种阳光大气的帅,在年级上确实比较受欢迎,但是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没迟侧帅…”我声音弱弱的,小声得和蚊子一样。

    “什么?”沈宜清没怎么听清,凑过来问我。

    我不知道被戳到哪根筋了,抬高音调。

    “没迟侧帅!”

    这是真话,但是后面的感叹号加上我声音里的懊恼,就像是维护一样。

    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一阵轻笑。

    迟侧和胡临柏俨然站在后面。

    一个神色依旧寡淡,看着我置身事外,还是乌黑的瞳孔,一动不动。

    另一个,见到我转身后笑得肆无忌惮,还一边看着旁边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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