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良久没有说话,秦千千就又复述一遍,那个充满诱惑力的条件:“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实现,不管有多难。”

    白邵禾望着她的眼睛,这才发现她现在的眼神锐利又深邃,似乎能看清自己心底的秘密。

    这般漠然又内敛深意的样子,才是她平时在清风酒楼的常态吧?

    他心思飞远,突然很想见一见那个运筹帷幄的秦老板。至于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许再提死的事情,这就是我的心愿。”他微微眯眼,第一次抛弃所有运筹帷幄,说出了内心最想说的话。

    她的眼睛,似乎有种让人倾诉真话的欲望。

    白邵禾不愿意再思索什么最终目的。他总觉得,自己若是拿这次机会,去换跟姜千秋见面的话,总有一些事情会发生,一些无可逆转的事情……

    可没想到,秦千千听到这话,眼神中竟闪过一丝惋惜。

    “你再好好想想吧。”

    “没什么好想的。”白邵禾果断拒绝。

    “你说的,我做不到。”

    只那一瞬,她眼眶微湿。在眼泪掉落前,她睫毛颤动,索性闭上了眼睛,白邵禾这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盯着她。

    哪怕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情绪,但他还是能感受到秦千千的悲伤。他也不愿意再为难她,“那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定会出事呢?是谁要杀了你。”

    秦千千再度睁开眼,那些悲伤的神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灵动欢快。白邵禾心中无奈,看来她又不准备跟自己说这个话题了。

    “我要是知道谁要杀我的话,我肯定得先下手为强吧!算了,这个话题没意思,就让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到时候我身陷囹圄,还请你多保护我一些。”

    白邵禾当即应允,这样也好,与其整日担惊受怕,那倒不如过一天算一天。

    夕阳西垂,段沙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桑风雪和元德那边也鸣金收兵。白邵禾听着逐渐热闹起来的村落,就知道所有人都回来了。

    他先行起身,然后伸手扶起秦千千,两个人并肩朝茅屋走去。桑风雪和元德看到秦千千时,都大吃一惊。

    虽说,伤口不似当时汩汩流血时的骇人,但桑风雪一眼就看得出,她脸上那两抹黑膏覆盖之下,一定是伤口。

    再加上她一路被白邵禾搀扶着,却仍旧一瘸一拐的姿势,几乎就是明示了,她浑身上下都受了伤。

    元德则是无声打量殿下,看到殿下毫发无伤后,心中这才长出一口气。

    “伤的严重吗?”桑风雪放下手中茶碗,往秦千千那边走去,这话既是问秦千千,也是问白邵禾。

    白邵禾难得犹豫了一下,这些伤放在别人身上,他可能觉得这伤不重。但放在秦千千身上,这伤真的是可大可小。

    在他沉默的当口,秦千千自己摆手说没事。

    “就是一些小擦伤而已,王老怪给我涂的这臭药,伤我更深。”

    也就是在这时,桑风雪才明白那阵阵腐臭味儿是哪里来的,她尽量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可这种动作,怎么能逃脱秦千千的法眼。

    她气势汹汹地环顾四周,“王老怪在哪里,我要问他这药怎么去掉!”

    独坐山崖的时候,秦千千试过揭下胳膊上的黑膏,可完全揭不下来。而且坐在山崖上少说一个时辰,她都被山风吹得冷到骨子里了,可那股臭味儿还是历久弥新、飘臭万里……

    桑风雪回来的时候也奇怪,王老怪和桃花花都没在这里,不过没一会儿桃花花回来,跟她交代两声,取了王老怪的药袋子后就又走了。

    “王老怪发现这里的人,多少都有点顽疾,所以带着桃花花帮她们治病去了。”桑风雪说完,白邵禾与秦千千都不约而同地点起了头。

    这的确是最初带他的目的。灵川坡这种地方,王老怪独闯江湖的时候,不一定会来。可天下遍布需要救助之人,他跟着秦千千,的确能去一些之前完全不会去的地方。

    月上三竿,王老怪和桃花花终于回来,两个人热闹地说着刚刚遇到的情况,其余的人都坐在篝火旁静静地听。

    段沙带着族人过来感谢她们,基本上整个村落的人全都过来了。他们带着粥饭,以及山上仅剩的几坛子酒,看着虽然有些寒酸,但已经是段沙他们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恩人,我们这次专程来给恩人道谢的。”段沙走在前面,朝白邵禾他们这边走来。

    白邵禾他们起身来迎,桑风雪、桃花花还有王老怪,都有些受宠若惊。白邵禾和元德倒是处事不惊,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

    走到跟前,段沙才发现他的恩人并不在这里。

    “唉!秦小姐去哪里了?”段沙虽然奔波一天,但极致的欣喜盖过了疲惫,他目光炯炯地望着白邵禾。

    任谁都看得出来,秦千千这个小队,除了她,最能掌控局面的就是白邵禾了。

    白邵禾抬眼望向不远处,秦千千被她自己“流放”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段沙准备过去,却被他阻止。

    “我去吧。”

    请回秦千千,段沙身后的兄弟们,都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耸了耸鼻子,白邵禾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在憋笑,秦千千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跟段沙聊了起来。

    段沙对异味没有什么反应,他一脸感激地单膝跪地。秦千千赶紧去扶他,只不过忘记自己前后左右绑了四个披风,现在简直被禁锢着伸不出手。

    那些兄弟们本来还都收着些声音,可一看她的朋友们,几乎全都前仰后合笑弯了腰。这下众人彻底不忍了,都放声大笑。

    高冷如白邵禾,也禁不住笑了两声。

    秦千千也无奈地嗤笑,好在终于伸出了手,她赶忙拉起段沙,“段沙,没必要这样,你快起来。”

    段沙这人敞亮,不再推辞,直接拱手站了起来。“咱们快点把粥米给恩人热上,这几位都是救了我们命的大恩人。”

    那边得令的人,也赶忙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米粥,段沙亲自给秦千千敬上一碗:“恩人,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腔!”

    一碗米粥,让他敬出了痛饮清酒的气势。

    秦千千伸手接过陶碗,众人席地而坐,开始畅谈起之前的事情。在秦千千饭还没吃完的时候,段沙一挥手,就有几个人过来给她们敬酒。

    白邵禾一直坐在秦千千身旁,知道她不饮酒,就直接伸手替她接过那碗酒。

    “她不饮酒,我代劳吧。”

    一旁的元德紧紧抿嘴,他发觉殿下真的是变化了很多。

    之前殿下只喝三年的宫廷陈酿,少一个月,他都能喝出来。现在却能喝得下,这种连澄澈都做不到的浊酒……

    果然,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

    晚上一行人又庆祝到深夜,众人散去后,秦千千特意让段沙留了一下。段沙现在对她十分唯命是从,什么都没说,就跟她走到一旁。

    刚刚人多,秦千千不好扫段沙以及那些村民的兴,可有些话她必须跟段沙说清楚。毕竟,自己先行借粮给他,已经是计划之外了。

    可若是他因此耽于享乐,那自己这不就是纯亏了吗?

    “段沙,你应该还记得你要攻下灵川坡吧?如今只算是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我希望你可以有长久的规划。”秦千千就这么平铺直叙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段沙咬紧牙关点头:“恩人放心,我绝对不会懈怠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段沙就索性告诉她当年的事情,那个只有他知道真相的事情。

    当年四百多人跟他离开,冉喜民完全就是缩头乌龟做派,他一直派人去追杀,可自己完全不敢露头。

    “他担心我带着那些人,跟他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可是他高估了那时的我……”

    冉喜民对他的背叛、自己亲人的离世、以及手下原本出生入死的兄弟对他的不信任,击垮了段沙的自信。

    他就那样漫无目的的带着本可以杀回去的兄弟,抱头鼠窜。得到消息说冉喜民放了这些兄弟的家眷,他甚至不确定要不要去接她们。

    这听得秦千千万分不解,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没了血性。被欺负后,居然不是反抗回去,而是一蹶不振?

    “然后呢?什么转机让你成了现在的样子。”

    自从认出他是段沙后,秦千千就很疑惑,这个人跟江湖传言对不上。两者有相似的地方,可归根结底也只有三成相似。

    秦千千手中掌握的江湖传言,那可是跟本人不差分毫的,因此在他身上出现这么大的偏颇,就让她很是疑惑。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那时候出现了个女侠,也就是我们后来说的神仙,她跟我过了几招,几乎把我打了个半死。在我准备受死的时候,她却给我值了条明路,让我沿着那个方向上山。”

    虽然没有把他打死,但也几乎是让他在鬼门关游荡了一圈。那时候段沙一心求死,可真切实经历了一场死亡,他才发现自己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不甘心无法手刃仇人。

    “所以我就用最后一口气,求苍天让我下辈子来这里报仇。”说到这里,段沙眼神晦暗,仿佛回到了那个未能云开见月明的夜晚。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淡然却又掷地有声:“往东三十里,去到那里你还能活。”

    姜千秋救回了三分的段沙,另外七分却被封印在他心中。

    原因也很简单,他指望神来救他,于是就那么放弃了自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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