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说,穆轩岚现在应该欣喜若狂,应该激动不已,可是他没有。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叫嚷着让他快些进去。

    门可罗雀的店面,让他来不及欣喜,千千下辖的店铺,怎么可能如此冷清。

    元德赶忙上前推开门,昏暗的厅中空无一人,板凳也都放在桌面上,颇有一种歇业不干了的感觉。

    穆轩岚环顾四周后率先抬头,看到三楼有个房间亮着灯,他心跳如擂鼓。元德正要说什么,被他抬手制止。

    接下来这段路,他要自己走。

    从踏上第一层台阶开始,他的脚步就轻得不能再轻,仿佛惊动了那人,她就会如一阵烟随风飘散了似的。

    一百二十三级台阶,他数得清清楚楚。

    站在那房间门口时,他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可身体先理智一步,他定睛透过窗纸往屋里看。

    隔着朦胧不清的窗纸,他看到了辗转梦回时,总能看到的一个背影。

    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他几乎说不出话来,敲门的动作轻之又轻,他怕惊醒自己又一个美梦。

    “云彩,我不都说了你出去玩,别来烦我!”

    秦千千正在侧头给自己斟酒,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因此,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没听到回答,又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她起身拢了拢衣服,准备去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拉开门的瞬间,穿堂风吹过,吹散了她虚挽着的发髻,她抬手把头发绊在耳后,疑惑地看着空无一物的门前。

    “云彩,被我抓到,你就完蛋了啊!”

    总是这种把戏,在秦千千勒令她不许进自己房间后,云彩时不时就玩这种把戏。

    铛啷。

    风吹倒了尚未放稳的酒壶,她来不及关门,赶忙转身过去拯救那瓶酒。

    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抬起的脚还在空中尚未落地,就有一个人从背后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而后埋头在她颈侧,跟她侧脸贴着侧脸。

    秦千千下意识想要掰开那人的手,毕竟她也不是想搂就搂的,可手刚搭上那人的遒劲有力的小臂,她就如雷击般楞在原地。

    “你怎么来了?”

    察觉身后的人在发抖,她的手安抚般地轻拍他胳膊,虽说心中早就构想过再度见面,但秦千千没想到这么快。

    回应她的只有越发收紧的拥抱,和在颈侧埋得更深的脸。他的呼吸打在颈侧的皮肤上,让秦千千有些痒痒的。

    他总是如此,知道自己怕痒,还专门凑到她耳边说话,或者时不时偷咬一口她颈间。

    夜风再度袭来,秦千千本就穿得单薄,虽说身后有温热的胸膛,但她还是被冷的打了个寒颤。

    她原想喝醉直接睡的,所以才解了发髻、换上睡觉穿的长襟。

    穿衣少的弊端,一是冷,二是只隔一层衣物,穆轩岚在她肩上轻咬的一口,哪怕收着力,她还是被痛到抽气。

    其实秦千千心中还是忐忑的,两个人的关系早已说不清楚,谁亏欠谁、谁又欺瞒谁?若说他隐瞒身份骗自己,可自己也用假死骗了他三年。

    因此,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哪怕再见面时他要自己的命,那给他便是。

    要命可以,但咬她不可以。

    “看来天子三年前诛杀我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取我性命啊!”

    是准备把她咬死吗?秦千千故意用激将法,可又不想真的把他惹生气,所以悄然昧下最后一句话。

    “那你可曾知道,从三年前我便夙夜难寐。而且,当年那句话是人不在心也空。”

    穆轩岚终于开口,他抬脚踢上木门,然后拥着她往前走,走到打开的窗户边,用头轻轻撞了她脸颊一下,示意她赶紧关窗。

    “知道冷还不关窗,真当自己不会生病的吗?”

    这般亲昵让秦千千都恍惚了,仿佛两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分别的那三年难不成是一场梦。

    秦千千在他怀中挣扎着转身,在看到熟悉却又久违的面庞时,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你不怪我吗?”

    往常她心虚的时候,会低下头,可被思念裹挟的她,眼睛一秒都离不开穆轩岚的脸。穆轩岚也满眼感慨地低头望着她,他浅浅一笑。

    “为什么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几年不见,你不担心我吗?”

    穆轩岚神色完全放松下来,他稍带不满质问秦千千的样子,跟三年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唯独脸上多了两分倦容,秦千千想,他一路赶过来一定很累。明明自己昨天还收到消息,他在准备登基大典的,一日之内,怎么可能行千里路?

    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现在除了顺着他,她没有别的想法。

    “那你……”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穆轩岚即答。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千千,看她泫然若泣的样子,穆轩岚直接把她拥进怀中。

    “可是现在都好了,千千,不会离开我了,对吗?”

    穆轩岚不愿看她难过,他只想让千千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这就足够了。

    月下独酌,变成了两人共饮。

    秦千千本想替他倒酒,可穆轩岚却要自己来。

    “怎么跟我客气成这样?”她揶揄道。

    穆轩岚抬眸看着她,脸上经年未曾消散的忧愁早已不见,只不过眼底的倦色还是被秦千千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跟你客气,我已经很久没饮过酒了,喝多怕醉。”怕醒来又发现这是一场梦,他不想喝多。

    秦千千撇了撇嘴,“那我这三年佳酿,就自己喝了呗?”

    她看着穆轩岚手中的白玉酒瓶,话里有话。

    实在不是他多心,而是三年这个时间太敏感,已经深深烙印进他的心中。

    三年、酒……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当年姜千秋带走的那一坛酒。

    “是当年她带走的那一坛吗?”

    秦千千笑着点头,她主人只喝清风酒,那明月醉全都是属于秦千千的。

    听她这么说,穆轩岚好像听懂了话中的意思。

    “原来那些酒,是你专门留给我的吗?那带走的那坛酒……”

    “是为了给你留个念想。”

    她端起酒杯,一杯放进穆轩岚手中,一杯自己拿着,跟他碰杯后一饮而尽。穆轩岚却不喝,他自打进了门,眼睛就跟粘在她身上一样。

    秦千千觉得又好笑又心酸,这三年,他过得不好,自己都清楚。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现在变得如此患得患失,她跟着心疼坏了。

    “酒都伤身,我简直不敢想,你万一自暴自弃酗酒那可怎么办。后来才想起,我为了解酒瘾酿的明月醉,其实根本不会醉。”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穆轩岚眼睛紧紧盯着她,看着她跑到铜镜前,叮叮当当地翻动首饰盒。

    没一会儿,她拿着一条二指宽的红布过来,朝他伸出右手。穆轩岚想都没想,就去握住她的手。

    “不用这么患得患失,我不会再无故消失了,不信,你大可以把我捆起来。”

    她把细长的布条塞进他手中,穆轩岚看了看手中的软布,又抬头看了看她,他没有犹豫,把红布的一头绑在自己手腕。

    秦千千扯过凳子,坐在他面前帮他捆好,接着轮到她了,她满脸笑意地把手伸过去,谁知道穆轩岚并没有绑她。

    他把红布另一端放到了她手中,满脸诚挚地看着她。

    “千千,你去哪里都可以,可以后记得把我带上。”

    那诚挚到有些可怜的话,听得秦千千湿了眼眶,她抓住穆轩岚的手腕,直接扑进他怀里。埋头在他颈间,一如刚才穆轩岚做的那样。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在一起,良久后,穆轩岚才算彻底回过神来,秦千千真的回来了。

    穆轩岚低头看到她肩膀上浅浅的印子,就问她痛不痛。秦千千头还抵在他颈窝,立即摇了摇头。

    “跟我说说,你这些过得怎么样?”她问。

    穆轩岚凑在她耳边,低声跟她呢喃。

    “你不是应该全知道的吗?无所不能的秦老板……”

    说着,他轻轻抚着她背后的长发,她散落的黑发手感极好,夜深人静时,他最喜欢捻一缕在手中把玩。

    听到自己被调笑,秦千千也委屈了起来,她骤然抬头,跟他四目相对。

    “为了隐匿踪迹,我装死一年后,才重新联系线人。哪怕是现在,京中消息我也是滞后两日才拿到手的。”

    抱怨完,她看着穆轩岚珍视又深情的眼神,接下来的话也温柔了下来。

    “你在难过的时候,我也在难过,为你难过,为我们难过。”

    这三年,穆轩岚本来以为自己午夜梦回时,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可听到那句“我们”,他眼眶还是湿润了。

    他埋在心中的疑惑再也无法按捺,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问出了口。

    “千千,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分开,怎么就弄到险些天人两隔,这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穆轩岚总是在想,若是千千选择信任他,他也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她,不是非死不可。

    秦千千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挑了下眉头,小声跟他呢喃了一句。穆轩岚的身体先一步行动,他直接凑上去吻住她的唇。

    这次两个人谁都没有闭眼,穆轩岚眼中尽是如愿以偿的欢愉与狂热,也夹杂着一部分不解;秦千千的眸底却充满了笃信,甚至还有一份笑意。

    看,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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