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殊担心工作日堵车,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民政局上班前到达,结果另一位当事人愣是姗姗来迟半个小时才出现,一下车就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大热天本就惹得人心烦气躁,杨殊没忍住吐槽道:“我说,离婚你穿成这样,还迟到?”

    孟林西今天穿了一件无袖潮牌背心,下面简单搭了条阔腿牛仔裤和运动鞋,还特意抓了个发型,一米八几的个子杵在街边,戴着墨镜口罩,露出性感结实的肌肉线条,任凭谁走过都会多看两眼。

    “哪样?我平时都这么穿啊~”

    杨殊翻了个白眼,之前在家是谁跟个邋遢大王似的只管乱扔不管收拾,这会儿倒是讲究起来了。

    “赶紧进去吧,等会儿人就多了。”

    杨殊转身朝楼里走去,孟林西紧随其后,他手里还拎了两杯星巴克,早起喝咖啡消肿已经成了习惯,他叫住前面大步流星的杨殊:“哎,你喝咖啡吗,我买了两杯。”

    “不喝。”喝什么喝,她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孟林西就迟到,最后一哆嗦了还要迟到,她心里一肚子火,哪有心情喝咖啡。

    孟林西悻悻收回手,想起前天两人深夜翻箱倒柜找结婚证最后无果累到放弃,他本以为这件事会再拖一段时间,没想到杨殊直接给律师打过去电话,那头给到的回复是,只要一人携带,电脑中能够查到电子档案也可以办理。

    幸福的婚姻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杨殊和孟林西坐在等候区,这里的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甚至有几对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吵得不可开交,即便隔着墨镜,杨殊也能看出孟林西的震惊。

    “我们好像没他们这么夸张啊。”孟林西凑在杨殊耳边说道。

    杨殊往另一侧挪了挪,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后说道:“怎么?要我夸你吗?”

    孟林西自讨没趣,拿起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缓解尴尬,直到喇叭通知他们去办手续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您好,这是我们的证件和离婚协议书,只是他的结婚证丢了,不过我的还在。”

    “丢了?”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性,听到杨殊这么说,她不经打量起她身旁的孟林西,那眼神好似在说,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连结婚证都能丢,怪不得来离婚了。

    孟林西get到工作人员眼神的含义,迅速为自己辩解:“不是丢了,是我不记得放哪儿了。”

    “一样。”

    工作人员冷冰冰回复他,杨殊看到孟林西吃瘪的模样突然有点想笑,但最终还是抿抿嘴忍住了。

    “我再确认一下,你们确定是自愿离婚,没有调解的余地了?”

    “百分之一百的确定。”

    “你呢?”

    “我也确定。”

    “好,那我就盖章了。”

    手起章落,这里的工作人员见过太多分离的夫妻,情绪早已麻木,刚章落下的一刻,杨殊和孟林西的内心都有些说不出的感受,仅存的一本结婚证也被剪掉,意味着这段婚姻的彻底结束,从今日起两人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他们一前一后从民政局的大门出来,杨殊不知道自己为何竟会有一丝怅然,难不成还舍不得了吗?

    “中午了,要一起吃个饭吗?”

    “不用了,我等下还有事,先走了。”

    杨殊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孟林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倔强又骄傲,离婚不是他本意,但却是她渴望的,既然如此,那自己不如成全她。

    杨殊走出去几步后很想回头看一眼,她很想知道孟林西此时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会难过吗,会因为自己而难过吗。在这之后,她大概就只能隔着屏幕看到他了,她不是讨厌他,而是讨厌现在这种异地隔心又见不得光的生活,更讨厌深陷在这种生活里的自己,对她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而离婚不过是终结这场折磨的方式,她扪心自问,对孟林西的感情还没有完全放下,倘若现在回头看这一眼,自己难保不会心软后悔。

    争点气吧杨殊,你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他的生活一样过得精彩。杨殊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下午杨殊去了趟Schedule办理离职,之前的调查结果出来了,Kathy对于杨殊的愤怒表示理解,并代表公司向她承诺会做出相应的补偿,甚至不惜欠下乔侃的人情来挽留,但是杨殊去意已决。

    “Kathy,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也很感谢你当初的知遇之恩把我留在公司,这些是我的真心话。”杨殊去行政部归还完工牌和电脑,和张瑶交接了工作,最后来到人事部办公室,Kathy是她初入职场时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而她也是正是因为Kathy的力荐才能留下,所以在乔侃这个职场导师之前,是Kathy的慧眼才让她拥有了一份梦寐以求的工作。

    “是你自己本来就很优秀,我只是尽了我的职责所在,所以,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不了,我确实也想休息一下了。”

    “好吧,那我祝你前程似锦,我们有缘再见!”

    “嗯,你也是,工作顺利。”

    Kathy看着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姑娘如今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职场新秀,不禁感慨惋惜,自己的养成系员工就这么被这帮无聊的人给整走了,劣币驱除良币剩下的都自求多福吧。

    孟林西漫无目的地从东二环兜到西四环,一直绕到晚上夜幕降临,他找不到去处又不想回家,于是给杜宇霆打了个电话,对方最近刚好没有训练和比赛,可以陪他一醉解千愁。

    “方便吗?”孟林西拎着一打啤酒不请自来,他不能在外面随便喝酒以免被拍到,想来想去也只有兄弟家最合适了。

    “你来都来了,我还能给你轰走怎么的,进来吧。”杜宇霆退到一侧让孟林西进来,也不知道谁惹到他了,拉拉个臭脸。

    “诶?你喜欢盛惠子啊?”孟林西看到茶几上的时尚杂志,摊开的那页刚好是他之后要合作的女演员。

    “谁是盛惠子?”

    “喏,就杂志上这个。”孟林西放下啤酒,下巴朝杂志的方向点了点。

    “哦,她啊,你认识?”杜宇霆走上前,这杂志是他看封面眼熟才买的。

    “目前还不算认识,不过很快就认识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下一部剧的女主角就是她。”孟林西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说着一边把啤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他口中的下部剧是个民国题材的本子,周铭恺费劲吧啦谈下来的,希望能顺利开机。

    “她还真是个演员啊。”

    如果不是孟林西认出了她,杜宇霆还以为自己碰到了骗子。他也是看这本杂志的封面很像不久前那个追尾了自己的女司机才买的,对方当时说自己赶时间快要来不及,追尾的事情她会照价赔偿,还特意摘了墨镜证明自己不是个骗子是个演员,拜托他先放自己一马,留了个联系方式后一溜烟儿跑了,杜宇霆看在对方是个女生的份儿上不跟她计较,毕竟自己的杜卡迪赔偿起来可不是小数目。

    “怎么?你也开始对娱乐圈感兴趣了?”

    “没有,说说你吧,蔫儿了吧唧的,谁惹你了。”杜宇霆拉开一罐啤酒灌了两口说道。

    “你没看热搜啊。”

    “热搜?我前段时间在国外比赛,没顾上看,你被人黑了?”

    孟林西推了一把杜宇霆,他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说的也算是一部分吧,但不是他烦恼的根本原因。

    “我离婚了。”

    孟林西平静地说出上午刚结束的事情,给杜宇霆惊得一口啤酒尽数喷了出来,弄得地毯上到处都是。

    “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啊,等一下,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啊?我错过了这么多吗?”

    “说来话长。”孟林西叹了一口气,他甚至不知道从何讲起。

    “那你就长话短说。”

    一小时后,杜宇霆听完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和起承转折,不禁感叹:“真不愧是吃演员这碗饭的啊,你这故事跟演电视剧似的。”

    “你就别取笑我了,烦着呢。”

    “所以,弟妹真容让我看看呗~”杜宇霆凑上去八卦地挑挑眉。

    “什么弟妹啊,人家已经跟我没关系了,照片也没有。”

    “朋友圈呢,人家不会给你删了吧。”

    对哦,孟林西豁然,他怎么没想到呢,掏出手机点开杨殊的朋友圈,猛猛下划,他记得杨殊之前去云南玩儿的时候发过几张照片。

    “诶,有点眼熟啊。”杜宇霆看着那照片中的女生盈盈一笑,感觉在哪里见过。

    “得了吧你,看谁都眼熟。”孟林西收起手机,他还能不知道杜宇霆的德行,长了张痞里痞气的桃花脸,没少伤女孩子的心。

    杨殊这趟行程并没有在北京多停留,拿上离婚证第二天就飞回了成都,青城山那边的民宿她还没退,住了这么久都和老板混熟了。

    “刘哥,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了。”杨殊打包好行李,一部分寄回老家,一部分就地处理,她就拉了个小箱子轻装上阵。

    “你说你干得好好的辞什么职啊,现在工作可不好找。”民宿老板听闻杨殊因为离职的原因要退房离开了,特意前来送别。

    “找不着?那我就自己当老板呗~”杨殊打趣道。

    “诶,你还别说,之前我看你那边那个度假酒店装得有模有样的,要是我之后有需要就找你!”

    “好~那我就提前谢过啦~”

    杨殊从青城山开车到市区的君诚律所楼下,梁思南是这里的高级律师,也是她在成都这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名副其实的冰美人,面冷心热,做事缜密,为人仗义,年方二十八,人美多金,唯一的缺点是有丢丢毒舌。

    “你辞了工作,之后打算怎么办,回北京继续找工作吗?”

    杨殊摇摇头,“我打算创业,怎么样,考虑入伙吗?”

    “创业?不是我打击你啊,你有本金吗?你有人脉吗?”梁思南放下筷子,她本来还觉得杨殊挺聪明一人,好端端地净干点儿不着边际的事儿。

    “本金我有,离婚刚分的,人脉嘛,我试试联系一下之前的老客户。”杨殊辣得赶忙喝了一口酸梅汁来压住火气。

    “老客户?你离职签竞业了吗?”梁思南的法律警觉性在听到杨殊要联系前公司建立起来的客户群体不免心中咯噔一下。

    “没,我们hr可好了,不过也是他们理亏,总之我没签。”

    “那就行,不过我最多能给你做个法律顾问,合伙人你应该找一个跟你在相同领域却互补的人,最重要的是要信得过。”梁思南拍拍杨殊肩膀,夹起一筷子毛肚放进锅里。

    杨殊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随即谄媚道:“法律顾问,免费吗?”

    “当然~不。”

    “哼,好嘛,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真想到个合适的人选。”

    【后记】:

    孟林西前一晚喝了太多酒,就在杜宇霆家留宿一晚,第二天他开车回家收拾行李,身份证又找不到了,明明从民政局出来后还在的,现在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我身份证,好像找不到了......】

    五分钟后周铭恺气急败坏打来电话:“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丢三落四的毛病啊,家里没有吗?”

    “没,我都翻遍了,更何况我昨天都没回家,在杜宇霆家住了一晚,他家也没有,我一共就去了这么几个地方。”

    “车里呢?”

    “车?”

    是哦,他怎么没想到车呢,挂了电话后他急忙冲到停车场,把车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最后在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里找到了身份证、户口本、离婚证、还有最底层的一个红色本子。

    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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