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斯凝梦其实醒过来一回,想起原身以往是不会早起请安的,于是又躺了回去。

    继母有意不教原身礼仪举止,斯凝梦乐得睡懒觉。

    刚睡下不久,一阵笑闹声从屋外传来,斯凝梦按下起床气翻身下床,她猜想是那几个丫鬟回来了。

    青荷见她起身,正想伺候她洗漱,桃蓉与芙清说笑着进门,眼里没看到斯凝梦,一张口就数落起青荷。

    “青荷,你怎么进屋了,还不快出去,别脏了屋子。”

    青荷往常惯被桃蓉训斥,心中属实怵她,不由得看向斯凝梦。

    斯凝梦见状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青荷知道,自己往后的前程就在此一搏,就算是跟着不受宠的国公府嫡女,也比谁都能奚落的粗使丫鬟强。

    按照昨晚斯凝梦的吩咐,青荷利落地从角落拿出三把扫帚,上前塞到三人手中。

    “屋子脏了,请三位姐姐赶紧打扫。”

    桃蓉将扫帚扔到地上:“你是失心疯了?敢使唤我做事?”

    一旁的芙清发觉斯凝梦今日不对劲。

    她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床沿的阴影将她的脸挡住大半,看不清表情。

    芙清觉着,大小姐似乎是在生气。

    可是大小姐怎么会生气呢?在她的这张脸上,会有茫然有无措,有讨好和难堪,但从来没有过怒气。

    甚至偶尔听到丫鬟在背后取笑她,都未曾见过大小姐发怒。

    应当是她看错了吧~

    斯凝梦的声音低沉坚定又透着寒意:“青荷传的是我的意思。”

    桃蓉终于想起屋子里还有个大小姐,听她这话,与以往很不相同,不由诧异地盯着斯凝梦。

    斯凝梦脸上带笑:“所以,现在是谁在使唤你?”

    那笑容十分危险,桃蓉是家生子,察言观色是她从小便学的必备技能,见状回话的语气不由得低了姿态。

    桃蓉:“是大小姐。”

    斯凝梦接着问:“我使唤你做什么?”

    桃蓉回了神,她是怎么了,居然被这雕花木头唬住了,这是个扶不上墙也拿不出手的,何况自己背后还有韩夫人。

    于是抿嘴不答话。

    青荷见她不答话,便把斯凝梦的话头接过来:“大小姐使唤你们洒扫屋子内外。”

    桃蓉很是不服:“我们是一等女使,怎能做这粗使丫鬟的活?”

    斯凝梦冷笑:“一等女使是不是奴才?”

    桃蓉不甘心地答:“是。”

    斯凝梦收了笑:“奴才该不该听主子的话?”

    桃蓉:“该听。”

    斯凝梦忽地又笑了,笑的十分恣意。

    “那你的主子是谁呢?”

    桃蓉咬唇:“是大小姐。”

    斯凝梦愉悦地拍手:“好,如果你们没失心疯,应当记得这府中就一个大小姐,就是我。”

    说完她定定地看着桃蓉,直看的她心里发毛

    斯凝梦:“你的主子现在让你干嘛?”

    桃蓉觉得眼前的大小姐很割裂,可往常欺主的惯性让她不愿当下就范。

    芙清忽然出声:“主子让我们洒扫屋子内外。”

    斯凝梦说话慢悠悠的:“那还不快去,杵着干嘛?”

    桃蓉见她坚持让自己做粗使丫鬟的活,不由得大声嚷道:“可这不合规矩,奴婢们万不能应了这事,夫人知道了,也不会答应。”

    斯凝梦真是给气笑了,居然搬出韩夫人。

    “青荷,顶撞主子的奴才叫什么?”

    青荷:“回主子的话,是刁奴。”

    斯凝梦对青荷的反应很满意:“好,你就赏这几个刁奴一人五巴掌。”

    就算青荷今日打定主意豁出去,听到斯凝梦这么说也不由得愣住。

    桃蓉声音更大,似乎这样能给自己增加底气:“大小姐怎可如此不讲道理。”

    斯凝梦漫不经心道:“你都叫我大小姐了,我有点大小姐脾气怎么了?”

    桃蓉胸口起伏:“怕是传出去,对大小姐名声有碍。”

    斯凝梦摇头,原身哪儿还有什么好名声。

    人要脸树要皮,没皮没脸天下无敌,原主这张脸早被丢尽了。

    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斯凝梦微微抬头,拿眼神从上到下地扫视桃蓉:“你这是,在威胁我?”

    桃蓉:“奴婢不敢,奴婢是一心为了主子。”

    斯凝梦:“掰扯的我口都干了。”

    青荷立刻上前,倒了杯水给她。

    斯凝梦看到了那几个丫鬟眼中对青荷这举动的不屑。

    斯凝梦长叹一口气,原身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看来想在短时间内纠正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她现在就十天的寿命,哪儿有空在这几个人身上费工夫,日日都掰扯这一遭,她还活不活了?

    斯凝梦放软语气,招手唤桃蓉:“你过来。”

    桃蓉以为大小姐服了软,心中暗喜,疾步上前,还未站稳,便挨了斯凝梦一巴掌。

    桃蓉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大小姐,你怎么打人呢......”

    斯凝梦笑的开心:“打就打了,你能如何?”

    说着又扇了桃蓉一巴掌。

    与原身丢了条命比起来,不过是挨了几巴掌而已,顶多算收了点利息。

    若是这几个丫鬟尽心,原主大概就不会死。

    堂堂国公府家的大小姐,不知挣扎了多久,溺死在自己小院门口的池塘里,这是多么荒唐的事。

    难怪她不甘心呐。

    桃蓉尖叫起来:“奴婢必然要去夫人面前,请她评评理!”

    斯凝梦伸出保养得体的纤细手指欣赏:“你大可以现在就去。”

    桃蓉气哄哄地扭头就走,剩下的两个,看看桃蓉又看看斯凝梦,还是选择跟着桃蓉走了。

    斯凝梦冷哼,去了又怎样,她这个继母面甜心苦,对原身一直用的是捧杀的手段,演的是溺爱继女的慈母,哪儿会对自己做什么,不然人设不就崩了。

    韩夫人怕是心里高兴的很,巴不得她做的越出格越好。

    再遮遮掩掩地给那些上门提亲的人暗示斯凝梦的脑子有问题,干净地把自己和儿女摘出来。

    不过那些人不过是为了攀附国公府才捏着鼻子上门提亲,错过也没甚可惜。

    所以嘛,扇了丫鬟几个巴掌而已,她就算砍了人,桃蓉想象中的为自己做主,惩罚大小姐的情形也根本不会出现。

    “青荷,可学到什么?”

    “大小姐,这......是我能学的么?”

    “怎么,仗势欺人你学不会。”

    青荷尴尬一笑,可您现在的势不太够啊。

    不过青荷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从主院来了个丫鬟,请斯凝梦过去。

    斯凝梦踏入雅香居时,一眼便看到双眼通红捂脸站在一侧的桃蓉,另外两个丫头站在她身后,似是在替她撑场子。

    桃蓉见她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斯凝梦略过她,径直走向韩氏。

    韩夫人如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正是最好的年华,比少女更显成熟风韵。

    她的容貌看起来温婉可人,眉眼带笑,今日一袭月白襦裙更是显得她平易近人。

    若没有这份功力,如何能演这么多年都无人看穿她的真面目。

    斯凝梦学着原身乱七八糟的仪态给韩氏行礼:“母亲,女儿给您请安。”

    多的话一句没有,没有撒娇,亦没有多问一句,母亲今日身体如何。

    从未有人教过原身该如何亲近长辈。

    韩夫人亲切地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梦儿,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可要请大夫?”

    若是真的关心,何必再问一句要不要请。

    “母亲,女儿今日......似乎是办错了事。”

    斯凝梦面上现出惶恐无措的模样,与从前许多次一样。

    韩夫人在她背上轻抚:“你是国公府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满府都要搭个梯子去给你摘一摘。”

    斯凝梦似乎是被这话安慰到了,眼中带着感激的孺慕之情抽抽嗒嗒地把她落水的事情说了,却没有带出继妹斯清妍。

    “女儿想喝口水,谁知茶壶中只有几片干了的茶叶,屋里屋外都寻不到人,又想起之前陈妈妈说的话,下人没有规矩,是主子没约束好,于是就想敲打一番,可女儿未曾学过管家,出手没轻没重的,竟闹到母亲面前。”

    韩夫人笑道:“梦儿,这个敲打可不是让你真的用棍棒,这样的敲打,下人心中也不会服气。”

    斯凝梦:“女儿多谢母亲教导。”

    韩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与桃蓉说个好话,这事就过去了。”

    斯凝梦觉着这韩夫人可真是好手段,她这般表现问题已经很大了,就算不罚她来纠正错处,至少装个样子多少教一些御下之术,这本就是当家主母应该的教导之责。

    然而一句话带过,现在看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局却是她要向桃蓉低头。

    斯凝梦确实没挨骂也没遭打,然而她作为主子的面子却是丢的彻底,难怪从前这些丫鬟敢那般欺主。

    斯凝梦看向桃蓉,脸上陪着笑脸:“桃蓉姐姐,是我下手没轻重,给你赔个不是,可别再气了。”

    桃蓉本该快意的脸上却是僵硬的,适才在屋里打人的大小姐与眼前的全然不同,眼前的大小姐一如往常,可那个大小姐......

    桃蓉的背心透出一阵寒意。

    斯凝梦领着几个丫鬟回了幽然院,青荷将屋门关上,桃蓉三月低头站立。

    斯凝梦手指卷着发梢解闷,等桃蓉三人都快站不住了,她才开口问道:“你们去母亲面前告了我,如今这个结果可满意?”

    桃蓉三人头埋得更低了,如今她们才真切的意识到,大小姐与以往不同,十分的不同,而且还会伪装。

    “是从前我对你们太纵容,一个奴婢,竟养成小姐脾气,挨了主子几巴掌,跑去主母面前告状。”

    “不知你们三个如今看清自己位置没?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才。”

    斯凝梦的语气并未带怒气,听者三人却大气不敢出,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青荷,取手板来。”

    青荷心情复杂地将手板递给斯凝梦。

    斯凝梦用手板挑起桃蓉的下巴:“总是这样不回主子的话,不爱张嘴,就别张了。”

    于是下了狠手,用竹制的手板猛抽了桃蓉十几板,直抽的她皮开肉绽,嘴角淌血。

    从前原主懦弱,在院子里使唤不动这几个丫鬟,甚至还要听冷言冷语的奚落,在她们几人眼里,根本看不上这个主子。

    不知道原身看到这情形,怨气是否能消些。

    晚上可别来找她了,让她好好睡觉吧。

    “青荷,将门打开。”

    “你现在可以再去告一状。”

    桃蓉只默默流泪,这回是想张嘴也张不开了。

    斯凝梦眼神扫过其余二人,她们两一直以桃蓉马首是瞻,敲打了头目,剩下两个没胆子出头,何况总得留两个齐全的外出办事。

    斯凝梦兜着步子,慢悠悠地说:

    “这院中的事,若有人传出去,只要我在外面听见了,我不会查是谁做的,我会直接敲掉你们三个的牙,用手板敲起来太慢,下回就用铁榔头。”

    “这话我只说一次,听不听随你们,但我言出必行。”

    “大可以去主母那儿告状,不过只要你们还留在这府里,我就会找上门。”

    斯凝梦等了会,没听到这三人的回话,忽然暴喝一声:“听见没?”

    芙清和秋蓉带着哭腔:“听见了。”

    斯凝梦不是很满意:“哭丧着脸多晦气,给我笑。”

    于是三人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人畏威不畏德,她要的是在最短时间内镇压这几人,免得浪费她时间。

    她不稀罕这几人的人心,白给她也不要,她要的就是听话。

    而桃蓉三人心中却隐隐有了个猜测,大小姐落水后是不是真的疯了?

    秋香院中,劳累了一天的安国公步伐轻快地踏入韩夫人的卧室,却见爱妻在灯下垂泪。

    美人垂泪,使得安国公心头一纠,快步上前,掏出帕子将韩夫人的眼泪擦去。

    安国公手法温柔,语气却十分不满:“怎么哭了,何人让你伤心,为夫替你出头。”

    韩夫人泪水止不住的流:“夫君,我这母亲是不是做的十分失败。”

    安国公拧眉:“胡说,这满京城说起妍儿和辰星都是夸赞,我公务繁忙,鲜有照料,这都是你这个母亲的功劳。”

    说完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难道是凝梦?”

    韩夫人哭的更凶。

    安国公心疼的不行,恼怒道:“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韩夫人便省略了斯凝梦落水的事,只添油加醋地把斯凝梦教训桃蓉三人的事说了。

    安国公心中却一松,比起以前的幺蛾子,他觉得今天这个也还好吧。

    安国公出生在权贵之家,一出生便被请封世子,后来仕途平顺,如今在吏部任职,实权在握。

    这样一个人,对于后院几个丫鬟被自己女儿打了这件事,虽传出去对名声有碍,不过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

    权贵之家的女子娇养,更出格的事他也见过,就圣上的那几个公主,没一个省心的。

    何况这女儿本也没救了。

    不过爱妻如此伤心,他也只能跟着训斥。

    “她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夫人尽管罚她便是,你是当家主母,谁敢说个不字。”

    韩夫人摇头:“都说继母难当,我对梦儿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不成想将她教成这样。”

    安国公连声安慰:“这怎么能怪你呢,我们的两个孩子不是很好么,有些人就是天生劣性,不是你的错。”

    韩夫人慢慢止住哭声,她实在是哭不动了,赶紧讲正事要紧。

    韩夫人:“夫君,梦儿如今这样,在京中实难匹配门当户对的人家,今年秋闱,有不少学子进京,不如在这些学子中寻个可靠的,将梦儿下嫁,前途有夫君你在朝中,搭把手做个小官不是难事,总好过梦儿嫁去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家。”

    安国公捋了把美须,这个女儿已经及笄两年,却没什么正经的好人家上门提亲,他偶尔想起,也是头疼不已,爱妻提的倒不失一个好办法。

    他不知道的是,尽管斯凝梦名声有碍,门当户对的不愿上门,但她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家,不过都被韩夫人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安国公笑着说:“儿女婚事由你这个母亲做主,你选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

    韩夫人面带羞涩地捶了安国公一拳。

    幽然院中,斯凝梦正绞尽脑汁写营销计划,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打算把她收拾收拾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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