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秦叠,池晚桑的气势将她旁边的女生也给吓了一跳,加上他对声音得天独厚的把控能力,语气简直犹如赤.身.裸.体.身处寒冬腊月,又被人不知好歹地从楼上浇下一盆冰水,彻骨寒凉。

    他本就穿的正式,不盯着他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他的异样,正要撩起眼皮往秦叠这边瞟。那女生却是个好汉,能屈能伸,读不了研本意就是来恶心一下秦叠,没想到别人身后有人。此时狠剜了两人一眼,颇有气势地弃城而逃。

    “她走了?”池晚桑小声在秦叠耳边问,语气里恢复了往日的温婉与和善。

    “嗯。”秦叠说。

    池晚桑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要是她和你打起来,我还真不一定能帮上忙。”

    秦叠被这莫名的猜测给逗乐了,“不会打起来的,放心吧。”

    逼到极点,不出所料的话,秦叠会退一步,她不想惹一身骚,也和她见不得吵架有些关系。

    他们坐的位置靠边,不仅有里面的人因为节目太无聊,随时准备尿遁,需要让座。旁边过道里时不时路过一个认识的人,还得少不了寒暄。

    此时秦叠的辅导员也准备尿遁,从她旁边借过的时候,不禁多瞅了两眼池晚桑,放慢的脚步刚好将秦叠挡的死死的。

    她咳嗽了两声,“老师好。”

    导员保持弯腰的姿势,以免将后面的人挡住,脸上一阵惊喜,“秦叠你的声音越来越好听了,不错,保持这样的状态,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秦叠礼貌性笑了笑,对这个导员她并不反感也不感激,属于背后的保障吧,平时交流不多,但关键时刻也能发挥些作用。

    “谢谢老师。”

    导员嗯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两眼池晚桑,眼神没落在秦叠身上,却对她说,“毕业快乐啊。”

    “谢谢导儿。”

    她走后,池晚桑才皱了皱眉,“她为什么一直看我?我脸上有菜吗?“

    秦叠装傻,撇撇嘴道:“谁知道呢,可能觉得你长得太老了吧,不像眼睛里有清澈的愚蠢的大学生。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不会你复明了吧?”

    池晚桑并不恼,挤眉弄眼道,“她说话声音一直正对着我,而且……”

    “而且什么?”

    池晚桑有些无奈,说出来不太礼貌,但却是事实,“而且,她有些口气。”

    秦叠差点没绷住,没想到池晚桑这么实诚,捂着嘴巴在一旁颤个不停。

    池晚桑轻笑了声,“不过看来聆镜对你的训练很有效果,短短两三个月,你们辅导员都听出来你的进步了。”

    “那是,我的眼光不会错。”秦叠颇有些骄傲地说,“放心,以后我靠这一身本领,自己长成大款,到时候随便你傍。”

    池晚桑听后又恢复懒散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你长成大款先不着急,刚才打太极我没看见,真是有点可惜了。”

    秦叠听出他话里有几分嘲弄,却无恶意。本就是个人喜好,她这个年纪打太极确实是少见,“那回去给你表演。”她爽快道。

    “不用了,”池晚桑顿了顿,“回去弹个吉他给我听吧。”

    “也可以。”秦叠忽然想到什么,反正对节目也毫无兴致,又往池晚桑耳边凑了凑,“诶,你声音这么好听,之前在学校没少被拉着表演吧?”

    她对此略知一二,觉得池晚桑一定有同样的经历。

    果不其然,池晚桑仰头靠在椅背上无声笑了笑,下颌线到脖子拉伸出漂亮的一条弧线,“何止被拉着表演。之前宿舍熄灯睡觉后,我还得负责给全宿舍讲晚安小故事。”

    “我也是!特别是余庆和周静昀,两个人脸皮厚起来,固若金汤,厚比城墙,什么无耻的要求都提得出来……”

    池晚桑听后一挑眉,“什么无耻的要求?”

    呃,看来大家经历的还是有些不同,秦叠选择回避。

    台上节目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拨穗仪式。

    “你就在这儿等我吧,我去领了学位证和毕业证,拨个穗就来找你。”秦叠把手头的花和吉祥物都塞到池晚桑手里。

    西装笔直,手里却全是少女心的小物件,有一丝,反差感,秦叠玩味地看了他两眼,转身要走。

    “秦叠。”池晚桑忽然喊住她。

    “嗯?”她停下来。

    池晚桑默了瞬,“抱歉,没办法观礼,给你拍照,分享这一刻的快乐。”

    “嗐。”秦叠此时已经快混入人流,排队着走上台子,扭头笑着对他大声道,“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现在分享给你我的快乐吧。”

    他笑了。

    忙忙叨叨上台,秦叠刚拿到自己学位证,旁边穿红色博士服的老师就像工业生产线上的机器人,干脆利索地将学士帽上的穗给播到左边。讲台前站了一排摄影志愿者,对准台上每一对老师和同学咔咔一顿乱拍。

    耳边她只听见老师以极快地速度,像完成任务一样问她毕业什么打算,恭喜她毕业,以后常回来看看,她表情都还没摆好,这一轮拨穗已经结束。

    后来她对池晚桑吐槽太仓促,池晚桑只是笑着说大家都一样,老师们肯定拨的腱鞘炎快犯了,才这么着急。

    两人在路上慢慢往回走,今天日头不算毒辣,但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秦叠想池晚桑一定愿意走回去,便陪着他搭乘十一路公交慢慢闲逛。

    “诶,今早不是去工作室看桉羽姐配音了吗?还顺利吗?”

    池晚桑正想说顺利,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苏木的视频通话打过来了。一接通,那边就激动不已,“大学生呢?大学生呢?”

    池晚桑将手机拿远,镜头将将把秦叠框柱,那边又一阵沸腾,“毕业快乐!欢迎进入社会接受毒打!”

    秦叠笑着说谢谢,苏木又无缝衔接今早发生的事。

    嘴快的,像是摸了润滑油一样。

    今早沈桉羽交完第一段配音demo后,导演那边忽然有个紧急宣传直播,据说是好不容易拉到的嘉宾,只能将就别人的时间,才如此措手不及。

    剑修这部剧是讲述女孩子成长的过程,不同于一般的修仙文,草根男主一路开挂,结识一个又一个美女子,各个又纠缠不清。剑修里感情线很微弱,男主甚至可有可无,女主逐渐突破原生家庭,封建制度,逆着所有人的目光,成长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女主放弃了所拼命换来的一切,因为她想守护的人都一一远去。在应该享受一切成果的时候,她毅然离去,江湖辽阔,有缘再见。

    和沈桉羽一样,她们选择的路都不被身边的人认可,像是投影,更像是指引。

    来的嘉宾也是近些年著名的女性作者,小时候家庭条件艰苦,她凭借对文学的热爱,一路闯出大山。可到外面的时候,却发现一腔文艺范,根本养活不了自己,还有山里的家人。她却力排众议,坐到了如今的地位,像故事里的女主角。

    资本家想利用她的知名度圈钱,安排一场场见面会都被她给拒绝了。

    秦叠觉得她们都很勇敢。

    沈桉羽在直播里表现很好,谈吐落落大方,聊起对未来的展望和对女性朋友的建议时,也并不官方,句句透露真诚,字字来自内心。

    可直播到一半,她妈妈闻着味儿就来了。

    苏木说得口干舌燥,放下手机说要去喝口水。

    关键时刻停住,不上不下,膈得人心里难受,像是古代说书先生老是停在剧情转折的关键,秦叠恨不得冲进手机把他拉出来继续讲。

    “你们那是没看见,陈藻今天多么威武。”苏木重新拿起手机,“他就站在门口,把聆镜的门挡得死死的。”

    说罢他又学着陈藻当时面无表情的模样,挺胸昂首,“阿姨,给她一次机会吧,今天的直播对桉羽很重要。您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吗?不要再附加无意义的重量在她身上了。”

    苏木又说:“你们是没看见她妈妈的表情,像是晴天霹雳一样,楞在门口,后来听到直播里沈桉羽的话,给听哭了。”

    我的妈妈为了爱情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但我想为自己争取,我想冲上山顶,想自由自在地沐浴阳光,没有负累地享受这仅此一次的生命。

    我想看见我自己,不想成为别人,我想,我心里有一片旷野。

    镜头里陈藻的身影一闪而过,秦叠咦了一声,“陈哥身上的伤?”

    “嗐,”苏木不在意地说,“一开始她妈妈不是不想沈桉羽直播吗?非要搞臭她,拉她回去开公司,一激动,咱陈哥就挂了点彩。”

    电话里,林桐又提到最近新接了一部动画电影,顶级制作,著名导演,人物性格和秦叠匹配度很高,大家一致同意将角色留给她。

    只是导演脾气有些怪异,据说不爱开空调,艺术到疯魔的人,对事情处理有些与众不同,倒也能理解吧。

    今天似乎所有事都很好,昨晚感冒发作前吃了一颗药,及时遏制了病情;池晚桑给的肚脐贴作用也很显著;毕业典礼顺利完成,还收到了两束花;聆镜工作一切顺利,沈桉羽又能继续在热爱的职业上发光发热……

    也许我们并不擅长,但我们足够勇敢,去拥抱,去坚定地选择。

    连带着眼前的事物都明媚了起来,公交车上塞得满满当当,似乎也没有之前在秦叠心里的恐惧那么可怕了。

    秦东柏丢后,他们常常搬家,从家到学校的距离也是忽远忽近,需要秦叠自己找好公交线路,每天来回在高峰期挤公交。

    那时候,她常常拼命地挤,门在身后关上后,她一动不能动,每一站还得下车给人让路。有一回她下车后,司机以为她到目的地了,没等她上车就开走。

    小城里公交运营时间短,那是最后一辆回家的车。

    如果排在前面挤上车,也会难受,身边人不知道有意无意在自己身上擦来擦去,要是与他理论,大家只会说公交太挤了,相互体谅吧。

    所以公交对她来说,可以算的上噩梦的盒子,关上门,没人能救得了她。

    可现在好像又有人会护着她,秦叠释然地看向旁边的池晚桑,她挑肥拣瘦地讲故事,轻描淡写地诉说。

    池晚桑努力回忆,那时候的记忆都太遥远了。

    “清远的公交有那么挤吗?”

    “有啊!”秦叠抢先一步,踢开在池晚桑前面的易拉罐,“七路公交,在城区最拥挤的地方运营啊。”

    说完后,她忽然有点后悔,公交路数应该不会让池晚桑怀疑她的身份吧。

    那么多路呢,那么多人呢,秦叠自我安慰。

    “……七路?”

    这个词还是让他一下子陷入回忆。

    因为太熟悉了。

    “对啊,每回我被挤在门上贴着,时刻得提防车门忽然打开,脸朝下摔下去,你知道那种不安全感吗?”

    手机来了一条陌生人的好友添加请求,秦叠扫了一眼,头像是一棵树,中老年爱用的头像。

    骗子。

    她又将手机揣回去。

    池晚桑眼睛里蒙上一层回忆,楞了瞬,怔怔地说:“知道,我刚失明那会儿,觉得我随便迈出一步都能跌入深渊。”

    那种不安全感,如今都如影随形跟着他,只是他在刻意淡化。

    秦叠觉得自己嘴太快了,一高兴就忘了姓胡乱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还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池晚桑坦白自己的身份才行。毕竟现在他和聆镜对自己太好了,再瞒下去有些无耻了。

    嗯,先得慢慢不经意流露出线索,虽然线索她已经给出了几百条了。

    “秦叠?”池晚桑忽然转过头看向她,似乎下一秒就能揭开她的面纱。

    她有些疑神疑鬼地回应:“嗯?”

    “毕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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