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谢不见就被陈念生叫起床去赶路了,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眼睛都没睁开,就被塞了一个包袱赶上马去了。

    “师父,这么早城门都没开呢!”谢不见颇为无奈道。

    陈念生严肃道:“城门一开,马上就走!”

    谢不见看着与平常有些不一样的陈念生,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昨天忘了告诉你,白先生已经知道是你把他的草药给浇死了。”

    此话一出,谢不见晕乎乎的脑子浮现出自己被五花大绑,白先生拿出新研究出的瓶瓶罐罐,笑得阴恻恻朝他走来的样子,吓得他立马清醒过来,连忙说道:“师父我先走了,您多保重,徒儿会早点回来看你的!”话说完策马扬鞭而去。

    陈念生站在门口,看着谢不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唉,我有这么吓人吗?这臭小子,跑得这么快。”

    巷子对面人家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门口站着一个与陈念生年纪相仿的男人,竹簪束发,一身天青色广袖长袍,岁月虽在他面容上留下痕迹,却不难看出年轻时颇为俊美风流的模样。

    “人快到了,来得比我们想的还快,他得赶紧走。”陈念生语气淡淡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担忧。

    “怕什么,十三年前能护得住他,十三年后照样能。不过是来几个毛头小子,你怕什么!怎么年纪越大怎么胆越小!”

    “我年纪大,你年纪也大,彼此彼此。”陈念生听着白青依旧不着调的话,回家关门。

    “嘿,你个陈老头。”白青追着陈念生的背影骂骂咧咧。

    此时的谢不见已经到了城门等到肚子都睡醒了,还发出了抗议声,他决定去入仙阁蹭顿早餐。

    入仙阁内——

    谢不见刚踏进入仙阁就有人迎了上来。

    “小公子,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出城了吗?”

    “王叔,我早饭都没吃师傅就让我出门了。这不是饿了吗,过来吃碗红油抄手再赶路。”

    “要不我给你拿点干粮路上吃,别给耽误了。”

    谢不见呲着个大牙笑着说:“不耽误,不耽误。”

    察觉到有些不对,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让我这么早出去?”

    王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谢不见,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哪里的话,我只是听说这是你第一次出平洲城,怕你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多,天黑之前找不到客栈。现在我就让他们准备一碗红油抄手,你到老地方等着。”

    原来如此,谢不见打消了心中疑虑,呲着大牙说道:“谢谢王叔。”

    待谢不见朝着二楼奔去,王叔眉目肃然,随手招来小厮对他说:“去和阁主说小公子还没出城。”小厮点头离去。

    天逐渐亮了起来,来入仙阁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时,一楼大堂来了两位身形极为欣长的年轻男人。一位身着黑色劲装,星眉剑目,腰间配有一把雁翎刀,冷着脸眼神戒备地观察四周,另外一位身穿天缥锦衣,头戴束发镂空银冠,面如冠玉,眉如墨画,温文尔雅中透着一股清冷。

    王叔笑着迎了上去,“二位是......”

    “来寻一位故友,闻寄风闻阁主。”

    王叔看着那位温文尔雅的公子,面上神色不改,“二位请随我来。”随后转身引着他们去了三楼最里面的雅间。

    与此同时的谢不见在干完三大碗红油抄手之后,一位侍者笑着对他说:“公子请稍等,王掌柜说怕公子路上会饿了,准备了一些干粮稍后有人送来。”

    谢不见笑着抱了一下拳,“替我谢谢王叔,劳烦了。”

    这边小厮注意到王掌柜带着人上了三楼,估摸着人进了三楼最里面的雅间,又看向某处,随即有人端着打包好的吃食走了过来。

    小厮微笑着祝愿:“公子,此去一行一帆风顺。”

    谢不见抱拳,“多谢。”

    最后,谢不见大包小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入仙阁,策马向城外驶去。

    三楼雅间内——

    “公子,我们已经等了快小半个时辰了,这闻阁主他......”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说道。

    锦袍男子只是看着手里的茶,没说话。

    “时起言,你也不帮着渊清改改这着急的毛病,别到时候把差事办砸了。”闻寄风推开门吐槽道,顺势坐在时起言的对面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走了?”时起言开口询问的同时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都知道了还问我。”闻寄风放下杯子,随后用不知道哪掏出来的扇子,悠哉悠哉地扇着。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闻寄风受不了了,直截了当的问道:“所以,是什么意思?”

    时起言听闻缓缓看向他,语气里是难得调侃,“闻阁主这搜罗情报的能力真是一绝,可惜了。”

    闻寄风眼眸半垂,思索了一会儿,语气略带严肃地说:“连你也猜不出?”

    时起言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没有回答他的话。

    闻寄风一脸兴奋却故作惋惜,“时大人居然也有猜不出的时候,真是奇了!”

    “白玉阁都算不出来的,我一个人怎么敢猜出来。”时起言淡淡地回敬着闻寄风的阴阳怪气。

    闻寄风:“那你为了做够面子真是下本了,都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这小子真够面子,墨斋九个出了五个再加一个玉面阎王。”

    时起言:“听你这语气,很有胜算。”

    闻寄风爽快地回答:“没有。”

    时起言看向他,想探探究竟,“真没有?”

    闻寄风将扇子一收放在桌面,顿了一下,语气很认真地说:“她也没有。”

    二人视线相对,很快就移开了。

    各自心里都清楚,十三年后的人心像十三年前的一样,在迷雾里每走一步都难以捉摸。

    与此同时——

    跑了一天马的谢不见,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

    谢不见将马拴好在门口的木桩上,走了进去。

    小二一看见谢不见就笑着迎了上去,“客官您是来住店的吧,正好,我们这还剩一间上等房。”

    谢不见问道:“多少一晚?”

    小二回答道:“二十两银子。”

    谢不见一听大喊道:“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小二看了看谢不见,一脸为难,“公子,这准备百家会晤了,客房相当紧张,您看......”

    这话倒是一下子提醒谢不见,他倒是忘了这百家会晤快到了。

    “好吧,二十两就二十两。”谢不见肉疼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剩下的帮我准备一桌好菜,我的马在外面拴着,帮我照顾好它。”

    “好咧,客官这边请。”

    吃饱饭后的谢不见打算出门走走,却不想刚出房门就听见楼下有人起了冲突,索性趴在二楼栏杆看了个热闹。

    “镜水渊的人怎么出现在这,我记得这百家会晤里,可没有请魔教的人来。”

    “我们镜水渊的人可不会去当人质,也就你们这些人把这种事说的这么好听。”人群中一名穿着紫衣背着大刀的男子毫不客气道。

    话音一落,原本吵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连楼上看戏的谢不见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这家伙还真敢说。

    这百家会晤,是十七年前开始的。

    十七年前,安家谋反,其中不乏江湖门派乱入是非,一时间江湖动乱,奉中王家助力皇帝定乱有功,在江湖上的地位水涨船高。

    为定江湖人心,王家宣告北启境内江湖门派中最优秀弟子派往王家进行为期两年的修行,说白了,就是为了控制江湖,对各家人质进行洗脑。

    百家,实际上就是整个北启里排名前十的江湖门派,没点实力还真进不了。百家会晤虽说有些不光彩,实际上也是检验各家实力的标准,是江湖门派挤破脑袋都想来的。

    “薛叔。”紫衣男子身旁的少年开口制止道,样貌看起来十三、四岁,脸上稚气未消,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行事作风有种超出这个年龄段的沉稳。

    看到镜水渊里面还有小屁孩,谢不见自顾自嘀咕道:“镜水渊怎么还带小孩出来?”

    “那是镜水渊的少主,崔长明。”

    谢不见听到回答有些错愕,目光顺着声音看去,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位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谁啊?”

    “在下温岚生,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温岚生拱了拱手十分客气道。

    对于温岚生的客气,谢不见倒是很拘谨,也快速拱手回礼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叫林无虞。”

    “林兄。”

    “温兄。”

    二人互相打过招呼,谢不见见他这么了解,于是乎又多问了几句。

    “温兄,似乎对镜水渊很了解?”

    “那个背着大刀的是左使薛知秋,镜水渊现任宗主崔清见与夫人育有一子,薛知秋是崔宗主的心腹,能这么说他的人,又是这个年纪的,那必然是镜水渊的少主。”

    谢不见恍然大悟,他最是喜欢听这种江湖上的事情,但周围人极少和他说江湖上的事情,自己知道的不过是听说书人和话本子上知道的。

    “你可真厉害,居然知道这么多!”

    温岚生身形一顿,看向他的眼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没过一会儿,便将目光放到下面的人群中。

    谢不见不明所以,不过温岚生看起来挺懂这些事情,他有些兴奋凑近继续问道:“温兄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距离拉开,温岚生推辞道:“若是我有空一定……”

    见他要拒绝,谢不见忙不迭地说道:“我让人备好了饭菜,想邀温兄一起!”

    此时,某人微微抬起的脚轻轻放下,笑着客气道:“那就叨扰林兄了。”

    客栈房间内——

    温岚生咽下一口饭,问道:“林兄怎么了?”

    “没事没事。”谢不见嘴上说着,暗地里瞥了眼旁边快要见底的饭桶,内心下巴都要被惊到地上了,没想到温岚生看起来斯斯文文且这么苗条的人,居然吃得这么快还这么多,比他还能吃。

    温岚生点点头,随即又埋头苦吃起来。不过一会儿,他放下碗筷,摸了摸肚子,心里对谢不见的感恩之心达到顶点,饿了几天,终于有一餐是吃饱的。

    “多谢林兄款待。”说完温岚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这是解百毒送给林兄,只要不是什么特别毒的毒药,它都能解。”然后将药瓶推至谢不见面前。

    这么珍贵的东西,一听就是别人压箱底的宝贝,他可不能要。

    谢不见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什么都没干,怎么能接受你的好意呢?”

    “就当是你我二人的见面之礼。”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二人皆是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外的人影,眼里都带上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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