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两道身影在墙角处一闪而过,来去如风,与夜色融为一体。

    祈安站在墙下,望向花亦攸正在努力往上爬的背影,一时有些失语:“你…在干什么?”

    花亦攸费力地扒拉着墙上的青苔,挤出几个字:“翻…墙啊!”

    他们二人原本打算查看一下被花亦攸砸出的一个大洞,奈何灵堂门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充斥着整座房屋。两人四下打量,只得退守墙角。

    祈安道:“……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仙人吗?”

    花亦攸的手一顿,随机身形一晃,站到屋檐上,看着墙下的祈安,讪讪道:“自然…记得。”

    祈安扶额,站在花亦攸身侧,双眼微眯,打量着这座与村庄格格不入的灵堂。

    花亦攸蹲在屋檐上,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人群。

    与白日不同,现在的灵堂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低声交谈着,在白色帷幔间若隐若现。白日里见到的那些人都围在叶棠身边,一群人对着棺木嘀嘀咕咕。

    祈安压低身子,蹲在花亦攸身侧,小声道:“有些古怪。”

    花亦攸点点头,凑近了些:“跟我白日里见到的不一样。”她心里止不住的犯嘀咕:“这帮人做什么呢?好端端一个灵堂弄的跟贼屋一样,呛死人了。”

    花亦攸戳了一下祈安:“诶,你说,他们要是发现咱们不在房间,会不会把咱们格杀勿论,就地解决了啊?”说着,她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祈安微微一笑:“不会的。”对上花亦攸茫然的目光,他简单道:“我施了木偶术。”

    花亦攸了然,顾名思义,木偶术便是以木偶为载体,附上仙人灵力,使木偶与常人一般,能说能动,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是有一个明显的破绽,只要一碰,入手便是冰冷的木质,并且有时间的限制。一般情况只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若是灵力强盛,维持时间自然会长一些。

    祈安低头看向窃窃私语的村民,问道:“你说,这怎么都是姑娘家,而不见男儿身呢?”

    花亦攸无所谓地摊摊手:“不清楚,云歌跟我说是怕那些男的冲撞了圣女,不过,这么假的话鬼才信。而且,”她压低了声音,“这个所谓的圣女,在这个村庄里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随便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都可以被称作圣女,更何况我还砸了灵堂,是个人都会起疑心的好吧?”

    说话间,在灵堂外站着的人都进了屋,声音渐渐淡了下来。花亦攸拉着祈安,两人蹑手蹑脚地顺着房檐,溜到屋顶。

    被花亦攸砸坏的地方已经被修好,完全看不出半点修补的痕迹。祈安冲花亦攸点点头,花亦攸轻轻解开瓦片,两人顺着空出的地方往里看去。

    摇曳的烛火带着细细的烟火铺满了整个灵堂,飘动的白幡像是被火苗燎到,下摆沾上了点点灰黑。

    叶棠沙哑的嗓音响起:“她睡了吗?”

    人群中走出一个粉衣女子,花亦攸认出她是云歌身边的姑娘,也是被叶棠派去她身边的人之一。她毕恭毕敬地向叶棠行礼:“回族长,她睡下了。”

    叶棠颤巍巍地扶着手里的拐杖:“睡了好啊,睡了好。”她伸出皱巴巴的手去摸着棺材:“药膳里我吩咐的东西可是放进去了?”

    粉衣女子道:“放进去了,您给的安神散我直接下进去了半袋,保证她能一直安睡到天明。”

    叶棠微微颔首,拂去棺木上的灰尘:“那来找她的那个人呢?也放了吗?云歌呢?”

    花亦攸趴在房顶上,屏住呼吸,专心看着地下的人群。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与面对花亦攸的小心谨慎不同,云歌一袭黑衣,神色隐在烛火间,看不真切。

    祈安轻轻揭开另一块瓦片,屋下的光隐隐渗出。

    云歌的声音从屋下传来:“阿婆,全部都放了,不过她没喝,我们的人去看过了,那两人把药膳倒了。”

    见叶棠面色不好,云歌又忙道:“但是我在香炉中也放了迷烟,已经燃了半天了,虽说起效慢,但绝对是万无一失的。况且我方才去看,他们二人已经睡下了。”

    叶棠满意地敲了敲棺木,一张堆满皱褶的脸上带着笑意。她拍了拍云歌的肩膀:“好孩子,阿婆就知道,你最靠谱了。”

    云歌微微抬头:“只是,阿婆,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了?”

    叶棠道:“不会,就算是她察觉到了,咱们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云歌上前一步:“可是阿婆,她把灵堂的屋顶都给砸破了,万一真是那传闻中的圣女呢?那我们岂不是得罪了她?”

    叶棠冷哼一声:“怕什么?那屋顶八成是老毛病犯了,哪里是她的事?就算是,也要给我留下来!”

    她转过身,又恢复了那副慈眉善眼的模样,笑吟吟道:“好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稳住那个圣女,大家都各自回去准备准备吧,记住,”她嘴角一平,“把那些东西都给关好了,莫要出来冲撞了贵人。”

    “是!”

    随着人群散去,云歌陪着叶棠慢慢地走出了灵堂,在走出院墙时回头看了眼,便跟着叶棠走了。

    花亦攸松了口气,示意祈安将瓦片盖上。两人一溜烟到了地面,走进了灵堂。

    祈安被满屋的烟火呛的咳嗽了两声,挥挥衣袖,灭了满屋的烛火,只留下了离棺材最近的一根蜡烛。他又拈来门外的一缕清风,驱散了屋内的烟灰。

    花亦攸将捂住口鼻的手帕取下,喘了口气:“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点这么多蜡烛,憋死我了,还没被砸死估计就先被呛死了!”

    祈安却皱了眉,半晌才开口道:“这里为何没有灵气?”

    花亦攸一愣,随即放出灵息探查。果真,整座灵堂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一丝灵气都没有。

    她收回灵息,一个激灵:“不可能!灵气诞生于万物,怎么可能会不存在?就是专丢死人的临渊都有,这里怎么可能没有!”

    祈安摇头,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花亦攸身边的棺材上。

    花亦攸瞬间反应过来,迅速退开:“这个有问题?”

    祈安点点头,不做声了。

    花亦攸迟疑了几秒,还是开口道:“开棺吧!”

    她刚碰到棺材冰冷的表面,一阵劲风袭来,棺木猛地打开,重重的砸在地上。

    花亦攸扭头去看祈安,祈安简言意骇道:“太慢。”

    合着这是嫌我动作慢了呗,花亦攸无语凝噎。她细细打量起整个棺材,棺木落地,露出一张美人容。

    那张脸苍□□致,虽毫无生气,五官却如精心雕琢的神像,只是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眼上敷着一条白绫,遮住了那双眼睛。花亦攸指尖扫过女子身边放着的白色花朵,染上点点露水。

    “瞧着这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这般早逝,倒是可惜了。”她轻轻将棺木盖上,转身对上祈安无神的目光,下了一跳,连声道:“怎么了怎么了?祈安?祈安!”

    祈安似是回过神,摇摇头:“无事。”

    他轻咳一声:“这姑娘去世多长时间了?”

    花亦攸站在案桌前,不紧不慢地点了一根白烛:“停灵七日,大抵还不足吧。”说罢,绕到案桌后面,将桌上的烟灰拂去,露出桌面上的字。三行字出现桌面,本应是深深嵌入桌面,如今却是模糊不清。

    花亦攸一点点摸去,勉强地辨认着这三行字。

    于此久矣,君何时来携我去耶?吾必久待君焉。

    祈安的目光一直跟着她,见她站住不动,俯下身去看桌面,问道:“有问题吗?”

    花亦攸不动声色地盖住了桌子上的字:“没什么问题,只是,”她蹙眉,“为何这里没有灵气?”

    祈安道:“不知,但是很奇怪,即便是鬼界也会有细微的灵气,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我还未见过这种情况,并且……”

    “这里没有供奉的神庙,”花亦攸接过话,她绕着房屋开始转圈:“没有供奉,没有灵气,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一片死寂。”

    祈安却道:“也不是。”

    花亦攸回头看他,祈安认真道:“圣女。”他接着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不奉神却奉圣,我想这个圣女大概是个重要的存在。”

    花亦攸面无表情地停下来,直视祈安的眼睛:“…你这是在咒我死的早吗?”

    祈安慌了神:“没有没有,我诅咒你的意思,我只是………”

    花亦攸捂住心口,心痛的开口:“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是我看错你了,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祈安慌张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们会对你有所图谋,但是没有咒你啊仙君!”

    花亦攸秒收表情,装模做样地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那就好,我还道你跟你家主殿一样,都如传闻那般讨厌我呢!不过,”她放下手帕,“你说你的木偶术能维持多长时间来着?”

    祈安:“……”完了。

    两人慌里慌张地回到了房间,见人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才松了口气,赶忙收回木偶,歇下了。

    次日,花亦攸是被砸门声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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