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梨淮没有进病房,就站在病房的门口。

    屋内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朵。

    她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生离死别,对这样一个小女孩而言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风梨淮说:“走吧,我们去看看徐奶奶。”

    他们在花店门口买了一束花,医院门口的物价好贵,花店每天的价格都堪比情人节。

    徐奶奶的尸体孤零零地躺着,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全心全意疼她的欣欣了。

    谢执澜进了停尸间,疑神疑鬼地往床铺底下看。

    风梨淮被他的动作搞的有些毛骨悚然。

    风梨淮:“干什么呢?”

    谢执澜蹲着,指了指床铺底下,说:“她在这儿呢。”

    风梨淮被吓得一大跳,差点就要按旁边的警铃。

    她鼓起胆子也蹲下来,撩起垂下的白布,看到了躲在床下面的徐奶奶。

    风梨淮:“!!!”

    徐奶奶现在是魂魄状态,风梨淮挥了挥手,“奶奶,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徐奶奶点点头。

    徐奶奶依旧穿着整洁洗到发白的衬衣,坐在地上。

    她问:“欣欣怎么样?”

    风梨淮:“护士们陪着,她还不知道。”

    徐奶奶:“我想找欣欣,和她再说几句话,可我动不了了。哎,老了,一不小心就死了。”

    她无奈地叹着气。

    “我原以为可以活到八十,陪欣欣长到十八岁,没想到才六十几就死了。欣欣才六岁,该怎么办啊。”

    停尸间的门开了,又有几个医生进来。

    “风医生,你蹲在那儿做什么呢?”许向生问。

    他也蹲了下来,看见里面空空如也。

    风梨淮说:“嗷,我修轮子呢,这床的轮子刚刚卡住了。”

    原来只有风梨淮和谢执澜能看见徐奶奶的魂魄。

    风梨淮看见徐奶奶的身体在渐渐变得透明,她说:“徐奶奶,你还有什么话要和欣欣说,我们帮你转达。”

    徐奶奶想了半天,只说:“好好长大。”

    风梨淮被许向生拽出了停尸间,要她去办公室帮他看一个病例。

    风梨淮被强拽着走了。

    谢执澜还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奶奶第一次见谢执澜,问:“你也是医生吗,在医院这么多天,第一次见你。”

    谢执澜语气平缓,甚至显得有些冷冰冰:“不是,是你死了才能看见我。”

    徐奶奶没有血色的脸上出现慌张。

    谢执澜见状摆手补充:“放心,我不是地府爬出来索命的。”

    谢执澜揪着衣摆准备走,才踏出去几步又掉头回来。

    徐奶奶:“孩子,怎么啦?”

    他让徐奶奶伸出手,掌心相碰的瞬间,徐奶奶的身体变得浓厚了些,不再那么单薄。

    谢执澜依旧听着没什么情绪,说:“四天时间,但只你孙女能看见你,去处理事情吧。”

    徐奶奶终于可以从地上站起来,不用守在自己尸首旁边,她差点就跪在地上喊谢执澜“神仙”。

    谢执澜出了停尸间 ,他靠在医院的墙上。

    他哪是什么神仙,他是卑微的求爱者。

    距离亲风梨淮的最后期限原本还剩八天,他同情心泛滥分出去一半,现在还剩四天。

    谢执澜跨步离开。

    他找到了写着“许向生”名字的办公室,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他来人类社会,只有几个地方不敢闯。

    一是风梨淮的卧室,二是女厕所,其余地点都当成是自己家。

    谢执澜随性坐在许向生的沙发上,听着风梨淮和许向生探讨病例里面的问题。

    过了不久,被抓去参与联谊的人回来了几个,说是菜品酒水不好,不愿意待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小时过去,下班时间又拖到了深更半夜。

    风梨淮和谢执澜回家时已经快十点。

    风梨淮没吃晚饭,此刻竟也不觉得饿,准备洗个澡就睡觉。

    风梨淮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门锁拧动的感觉似乎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风梨淮顿了一顿,看向身后的谢执澜。

    “咋了?”谢执澜小声问。

    风梨淮摇摇头,现在她也不是独居,还有谢执澜一起呢。

    她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风梨淮推门进去,一片漆黑中,家里物品的摆设和她出门前没什么区别。

    她松了一口气,打开了客厅的灯。

    “我去洗个澡,你早点睡觉,最近还得打架,当心点,”风梨淮说。

    谢执澜揉揉眼睛,点点头,接着躺在沙发上。

    打怪物对他的体能消耗太大。

    风梨淮拿了洗漱用品,在房间里换了一身睡衣进浴室。

    进门后,她关上门,忽然对上了门背后躲藏人的眼睛。

    他戴着黑色头套,手上拿着风梨淮家厨房里的菜刀,此刻正用猥琐的笑容盯着风梨淮。

    他伸出手,把浴室门反锁,露出发黄的牙齿。

    “小妹妹,你说我是先劫财,还是先劫色。”

    变态男慢慢向风梨淮靠近。

    ……

    风梨淮尖叫一声,屋外快睡着的谢执澜吓得一个激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浴室。

    就看见了屋子里的陌生人。

    “小妹妹,喊什么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家隔壁那户今天不在,楼上楼下的今天也不在,我等这个好时机可是等了好久的。”

    变态男笑得很可怕。

    “我男朋友马上回来,劝你收手,”风梨淮恐吓。

    “呲,”变态轻蔑地笑了一声。

    “我都观察你好几个礼拜了,哪来男朋友啊,骗人可是不对的,小妹妹,”变态说。

    变态再一次靠近,风梨淮不断往后退。

    浴室窗户的锁之前被拉坏了,没有修,现在这扇窗子也是形同虚设。

    谢执澜横在两人的中间,担忧又害怕。

    他想握住风梨淮的手,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废物。

    “小妹妹,来,让哥哥爽一爽,”变态笑着朝风梨淮扑去。

    风梨淮抄起旁边的脸盆砸在变态头上。

    变态手里的刀被砸落在地上,还在变态的腿上砍了一道血印。

    变态的态度由挑衅变成了暴怒,变态握紧拳头朝风梨淮脑门上砸去,想把风梨淮揍晕。

    时间不多了,谢执澜来不及再说。

    他猛地左手五指搂住风梨淮的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风梨淮的嘴唇。

    刹那间,风梨淮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一个真实的怀抱。

    她闻到了清冽的香味,脸颊被埋进布料,听见了有力的心跳。

    谢执澜紧紧抓着她的手,抱得很紧很紧。

    空旷狭窄的浴室里,他忽然出现。

    变态觉得自己吃了毒蘑菇了,怎么浴室里还能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人。

    没等变态反应过来,谢执澜三下两下,把变态捆了,头用麻袋套着,省得风梨淮看见他的脸恶心。

    风梨淮报了警。

    警察十五分钟后到达,变态被警察带走。

    “说!你为什么私闯民宅!”警察反扣着变态的手问。

    “我我我,我明明看见她独居!”变态盯着谢执澜,不可置信。

    “老实点!难道独居就能擅闯民宅了吗!”警察把人压在地上,回头叮嘱风梨淮一定要注意安全。

    警察把人带走后,风梨淮检查了下家里的贵重物品。

    床头柜里的几条金项链被变态揣在怀里,刚刚被警察搜了出来。

    衣柜也被翻了一通,风梨淮准备全部重新洗一遍。

    风梨淮推开卧室门出来的时候,看到谢执澜站在门外。

    活的谢执澜。

    屋子里的窗户紧闭,风梨淮头一次和一个同龄男生待在一个封闭空间。

    谢执澜伸手轻轻贴了贴风梨淮的脸,说:“被吓到了?”

    清晰的体温触碰风梨淮的脸颊。

    风梨淮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谢执澜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上面有些皱褶,是刚刚和那个变态扭打的时候弄脏的。

    风梨淮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低垂着眼眸,正好看到谢执澜呼吸间起伏的胸膛。

    昭示着,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一个鲜活的年轻男人。

    风梨淮咽了咽口水,面色泛红,问:“你怎么活过来的?”

    谢执澜坦白:“亲了一口。”

    亲一口就能活过来。

    他说话间的鼻息热气让风梨淮耳朵发痒。

    风梨淮束手无策,局促之中,风梨淮的手机响了。

    谢执澜侧身让路。

    风梨淮到茶几边,拿起手机。

    “喂,妈。”

    “梨淮,你爸闹着要出院,他说医院里住的不舒服,你说能不能出。”

    “不能,至少再住两天。”

    这是医院的规定。

    电话那头的两人语气不愉快,听起来已经吵了一架了,所以沈秋虹才来搬风梨淮这个救兵。

    挂断电话,风梨淮和谢执澜相顾无言。

    风梨淮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觉得谢执澜的出现只是一场梦。

    她是真的撞邪了。

    那么,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情侣?

    前男女朋友?

    还是故人而已。

    风梨淮对感情这件事迟钝又敏感,时常钻牛角尖,也时常把自己困住缠住。

    谢执澜咳了一声,说:“你愿意和我同居吗?我愿意睡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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