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尉面色阴沉,眼里含着肃杀。

    “什么罪名?”

    那侍卫面露难色,“说是赐福节当夜,诸多百姓失踪,故而弹劾您处事有差,行有过误。苍太尉还说要彻查此事,归档为一级悬案。”

    周中尉面含薄怒,李少监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见他神情,也不上前去触霉头,见状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先前不是交代了手脚干净些,杀了便杀了,偏偏教人捉住了把柄。”周中尉声音阴狠。

    他没想到赐福节灭口,还被苍玦摆了一道,这口气他始终咽不下去。

    他冷哼一声,神色匆匆,前往鸾英殿。

    殿内。

    周中尉额首贴着手背,伏地长跪,寂明觞将奏折全砸在跪着那人身上。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么?你自己看看,足足五十五封弹劾折子,御史台那边口诛笔伐,连太尉也上了折子,说你功高盖主,处事更是敷衍了事。所有人都盯着你,试问朝堂上下还有谁能保你?呵,我看你这个位子也该易主了。”

    寂明觞面色冷极了,嗓音像是萃了冰碴子,一寸寸地扎进周中尉的心里。

    他额上浸出了薄汗,大气不敢出。

    寂明觞缓步走下台基,来到周中尉面前。见他始终埋着头,金銮流纹鞋抵在他的下颌,让他抬起头来。

    “说话。”

    寂明觞一脚踹着他胸口,劲风而过,周中尉整个人撞上了紧闭的殿门。

    他半跪在地上,用一只手撑着,口中呕出大把血。

    “属下办事不利,没有借口。”

    寂明觞冷着一张脸,一步步地来到他身旁,拽着他的头,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倒是说得轻松,”

    “朝堂上下无一不对此事议论,你拿什么来堵住悠悠众口?”

    “请陛下......陛下息怒。”

    周中尉脑袋一阵眩晕,头痛欲裂,额头被砸出一道斑驳的淤青。他咬着牙,口中全是血的铁锈味,牙齿也被血浸红。

    寂明觞踩在他肩上,一双金绣龙纹靴在他的肩头摩擦着,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揉碎。

    “拿钱挡祸,散财消灾。”他说得很慢,字字句句都砸在了周中尉的心里。

    “多谢......多谢陛下指点。”周中尉艰难说道。

    寂明觞收回在他身上施加的力道,一挥衣袖,冷哼,“记住,朕今日能让你呆在这个位置,明日也能让你与你阿弟团聚。”

    周中尉因他这句话,浑身冷极了。

    他跪在寂明觞面前,恭恭敬敬地磕头。

    出了殿外,周中尉走得有些踉跄。

    “大人,您......”

    候在外头的侍卫连忙搀扶他。

    “苍玦已经开始行动了。”

    “嗯,今日刑部抓了好几个兄弟,但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将祸水引到大人身上。”

    “大人,那咱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周中尉:“给那些家属点银子,让他们闭嘴。准备好和解状,让他们按手印。若有不从,再闹,便杀。”

    “放心,会压下去的。”周中尉朝鸾英殿看了一眼。

    ......

    莫风橙抄了几个时辰的奏章,手都发酸了。

    这些奏章的轻重缓急程度不同,因而上呈的折子也有红黄黑之分。

    她这些日子,在这间书房识得了许多字。奏章上的字她虽不认全,但也能读懂。

    她逐渐对大齐有所知悉,也对权势滔天的苍玦有了更深的了解。

    奏折上边记载了边疆的军事兵力的部署,以及军官将领的调配。

    一切的任职审批皆由苍玦定夺,包括粮草的补给,以及军事防御工事的营建。

    他一个人,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军事储备。

    虽说虎符各分为二,但只有在战争来临之际,皇帝才第一次在军事上有了那么一点自主权。

    莫风橙念及此,抄录的手不由得一顿,上边的私章红得刺眼。

    无需经过皇帝,或是呈上去的奏章,也只是他想让寂明觞看到的消息。

    而对于寂明觞来说,他就像个被架空的木偶。难怪他会对苍玦有所忌惮,也难怪他会对苍玦进行几轮自杀式的刺杀。

    在其位,却无其权,帝王之殇。

    莫风橙看了眼苍玦,处理完公务后也没休息,翻阅着书卷,时而紧皱眉头,时而挂起浅笑。

    这般身姿如松,温文尔雅之人,手中执起的玉印,决定了大齐在军事上的未来。

    莫风橙敛了敛心神,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冲击。这种冲击不是书中描写苍玦位高权重的寥寥数语,而是在见到了这么多奏章、密密麻麻的军事部署山河图,才知道原来傀儡皇帝并非虚言。

    苍玦察觉到了一束灼灼的目光,抬眼间对上了莫风橙的目光。

    苍玦:“抄完了?盯着我作甚?”

    莫风橙因这句话,将自己的所有思绪都拉回了现实。

    “怎么?不回话是对我的安排心中有怨?”苍玦支着脑袋,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声音哀怨极了,“怨你家大人不体谅下属,抄得手都断了,工钱不涨不说,还得夜作不息。唉,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大人。”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悲伤,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

    莫风橙嘴角抽了抽,他那个眼神,这是在可怜她吗?

    她今天这样!是谁逼的?!

    他蹙着眉很是关心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我说的对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死亡三连问,莫风橙在心里数了一万只草泥马。

    她笃定,她要是敢说出她此刻的真实想法。她敢信她的手到时候就不是抄断的,而是硬生生被他掰断的。

    面对抽风的苍玦,她脑海里想了无数种措施,取了最为保险的上上策。

    “大人,我......我。”

    莫风橙激动地站起,她的右手拼命地拧着自己的大腿,憋红了脸。

    “我心悦你。”

    她一双眼像是缀满了天边的星河,满眼里,皆是他。她的眼神湿漉漉的,但是闪着微光。

    她的脸颊霎时便红了,仅是一瞬,便让他的眼神一怔。

    时间仿若刹那间静止,窗外的风吹拂着他的书页,翻到哪页他也记不清了。他与她的眼神相视,她的漆黑而干净,像是澄澈的湖水,泛起了涟漪。

    忽如其来的热烈像是一场旋风,他从未经历过,也不知如何去应对,使得他在这场旋涡里迷失,终是铅灰色的眸子先挪开了眼。

    莫风橙看着苍玦愣在原地,心里暗暗揣测,怕是苍玦不信她所言,他顺势再安上个欺瞒的罪名,她就凉凉了。

    “我知道,这于大人而言是困扰,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夜里梦的都是您,但我会克制的,大人就当我是您生命中的一位过客,如此,便好。”她哽咽出声。

    苍玦见着她流泪,脸上沾的墨水顺着眼泪往下滑,哭花了一张脸。

    他不由轻笑,唇角久久压不下。

    “大人为何笑我?难道在大人眼中,我的爱是个笑话吗?”莫风橙抹了一把泪,捂着脸说道。

    苍玦摆手:“只是觉得你的妆容蛮有趣的。”

    “嗯?”

    “你先回去,这些折子明天再抄录。”

    莫风橙眼睛都亮了,听到回去,她恨不得飞回自己的小窝。

    没想到苍玦竟然良心发现,知晓她这个身为牛马的艰难。

    “收到!”

    她立刻收拾好自己的小桌面,将东西都规整好。

    莫风橙弯腰行礼完后,脚像踩了风火轮,飞一般地往卧房而去。

    苍玦见着她的速度,霎时便没了影儿。

    他翻着原先的书页,书中的字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两抹红晕悄悄地攀上他的耳廓,心中那一片贫瘠的荒漠,一股清泉流过。

    这厢,莫风橙回屋后,紫落不在屋内,估计又是有任务去了。

    她经过梳妆台前,却瞥见镜中的自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两抹黑漆漆的墨水沾着她的脸颊,鼻子处还挂着诡异的黑条条。

    整张脸被抹得黑极了,说是午夜凶铃的女鬼索命也不为过。

    莫风橙像被雷劈了似的,这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她一点儿也没印象,关键是苍玦也没提醒她。

    更让莫风橙崩溃的是她刚刚就是这幅模样向苍玦“告白”的,他没将她撵出去,也是一种奇迹。

    以苍玦的性子,分明不对劲儿,怪极了。

    忽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她悟了。

    反派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的,他这么变态,肯定是心里不抵触这样一款变态丑女鬼。

    越丑越好,没准他还爱极了,爱得死去活来的,死装,就没好意思说。

    莫风橙深沉地摩挲着下巴,肯定地点了点头。

    屋内闪过一只飞镖,钉在了梳妆台的镜旁,吓得她愣在了原地。紧接着她立刻朝窗口看去,快步掀开窗,却没发现任何人影儿。

    她看了眼飞镖,将其解下,上边是一张字条。

    明日夜,城门东,疏影间,落栖霞。

    前六个字她知道,后六个的意思她不理解。

    她嗅了嗅纸条,没有任何气味。这纸条当是寂明觞送来的,但是明目张胆地将飞镖投进她屋内,她心里暗惊。

    太尉府的进出都是有所备案,想要混入很难。同样,若是夜行潜入,因上回的刺杀,府内加强了侍卫防备,难度则更大。

    此刻这飞镖出现在这儿,只能说明一个答案。

    府内不止有她一人潜伏。

    明日夜,这城门东,说什么她也得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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