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橙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打包好了,扶着苍玦上了马车。

    太守大人替他们租了一辆马车,冀州府的官员们早早便恭候在城门的两侧,一路恭送着出城门。

    他们已经在冀州耽搁太久了,距离他们出京城,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四人走过长岭,穿过丛丛密林。来到亭风码头时,许多渔民在此处卖海货,莫风橙新奇极了,买了好几袋各色的贝壳和海螺。

    她抱着满满一摞,放在沙滩上。从中挑出了一只最大的海螺,她一抹薄唇勾起。

    “听。”她将一枚大大的海螺放在苍玦耳旁。

    苍玦捂着,却摸到了她纤细的手。她却没有收回,笑盈盈地看着他。

    莫风橙也拿着一只海螺,歪着脑袋,闭上眼睛仔细听。

    “是海的声音。”

    她掀开眼,苍玦看起来很认真,他唇角弯弯。

    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吹拂着他的衣摆,发丝划过他俊美的脸颊。细软的阳光照在他微长的眼睫,仿若渡上了一层金色的薄光。

    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微微颔首,风亲吻着他的侧颜,不骄不燥。

    莫风橙撑着脑袋,看着他半蹲在沙滩前,白皙的手执着海螺,醉在了这场海风里。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她抽出笔,在她的笔记本,又添了他的插画。

    萧重错和寂昭意去包了一艘大船,从此出发,顺流而下,往东绕行,不日便可抵达。

    上船之时,萧重错被寂昭意拽走了,说是要先去看房间。

    只剩莫风橙领着他,一步步缓缓上阶梯。

    苍玦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握紧了,她手腕太细,一只手便可揽尽。

    莫风橙一直给他提醒,介绍船上的事物。

    他仔细地听着,没出言打断她。

    莫风橙带他先去了他的住所,熟悉一下周围的陈设。苍玦随后又说,他要去外边吹些风,他一个人呆会儿。

    莫风橙扶着他到甲板处,执起他一双温热的手,苍玦眼睫轻轻颤动。

    她将他的手把在栏杆上,说:“这是围栏,握紧了,有事记得喊我,我先将行李整顿好。”

    “咱们距离衮州还有多久?”

    “照目前的航速,三天。”

    苍玦颔首,莫风橙便离开了。

    他在脑中回想五洲图,顺流而下,衮州距离皇城最为偏远,属边疆要地。

    此番是寂明觞要他前去,如今算算,他写的那些折子,当送上了他的案头。

    他闭上双眼,暖暖的柔光照在他的身上,影子微斜。

    莫风橙特地去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汤圆,给大家暖暖身子。

    皎月逐升,黑夜降临。

    白日清晰的海平面早已消失,仅剩无尽的黑暗。

    寂昭意吵着闹着要萧重错教她剑术,说什么俊极了,她也要学,有朝一日像话本里的主人公,成为一代大侠。

    让一旁的莫风橙哭笑不得,她将做好的汤圆放在桌上。招呼着萧重错他们过来,她去到苍玦的屋内,发现他不在,她又去了甲板一趟,发现他还在那儿。

    他就站在船头,手轻轻地放在栏杆上。

    海浪声比白日更大了些,他一袭白衣,仿若站在了黑暗里。

    她走到他身旁,发现他闭眼沉思着。

    “大人,该用晚膳了。”莫风橙轻轻唤他。

    苍玦颔首,他掀开眼,却有些模糊,他看向面前人,能看到一个清晰的轮廓。

    莫风橙朦胧的模样,他剑眉轻蹙。

    待一会儿,他铅灰色的眼眸像是荡开了阵阵尘灰,他的眼眸亮了。

    莫风橙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他,又唤了他两声,“大人?”

    一阵海浪掀起,她站不稳,一股脑扑进了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的眼眸,目光灼灼。温热的气息在他的颈侧摩挲着。

    她的鼻子嗑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嗑得鼻子酸疼,眼尾不觉地溢出一点点泪。

    “大人,刚刚我未站稳,抱歉。”她揉着鼻子,声音也变了。

    “无碍。”他说完后,眼神往一侧去了,没再看她。

    莫风橙执起他的手,他的手被海风吹得冰凉。她的手却是暖和的,使得她更是攥紧了这份冷,想用自己的温热暖着他手。

    “走吧大人。”

    她牵着他的手,她走在前头,时常会往后看着苍玦。

    只有在此刻,她满心满眼里都是苍玦了。

    ......

    稀里哗啦声从大殿传来,地上全是散落一地的奏折。

    屋内屋外的太监侍卫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埋着脑袋,半点不敢惹怒上方之人。

    只有一旁的周中尉半弓着身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几十封奏折,几乎全是劝朕节制太虚库的收银,就连朕的好皇妹,也写信劝说朕,他们一个个都是反了天吗?”寂明觞面色阴沉。

    他眼神阴翳,胸膛上下起伏着,气还未顺过来。

    苍玦一行人刚从临川县而来,这背后的动作,煽动满朝文武抵制他的私库。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现今兵部尚书、兵部侍郎均称病在家,就连户部尚书他这边的人,也都一个个推辞亲人病逝,归乡吊唁。

    听闻,在莫风橙归来那夜,一柄利箭精准地插在每一位官员的床头,箭上花纹是专属于太尉府的花纹。

    众人皆惊,敢怒不敢言,对于此事皆闭口不提。

    只怕将此事上书,下一次箭不是在床头而是在他们的脑袋上了。

    苍玦从未畏惧过任何人,先前在朝中站着,也是给了先帝几分薄面,更不是出于他寂明觞。但光是站着上朝,也带着令人畏惧的威压。

    而那股无形的威压,甚至超过了当今天子寂明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苍玦对于太虚库闭库的决心,甚至不惜以此手段,公然威胁群臣,满朝文武却无一人敢言。

    寂明觞捏紧了奏章,这是要逼着他签下闭库的许可。

    “苍玦此番报复,陛下不宜自乱阵脚,即便如此,我们的计划虽是受到一些影响,但并未伤及根本。”周中尉低眉顺眼,不卑不亢道。

    他稍稍抬眼,眼角余光瞥见他怒意稍敛,故而他继续道:“既然他给朝中施压,咱们不宜硬碰硬,太虚库已然凑够所备之银,到扳倒他的那日,太虚库还不是让陛下自行处置?”

    寂明觞深吸了一口气,案上的手,攥着纸张的手青筋暴起,咽下这一口气。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周中尉见着他的眼色,而后将案上的纸张重新铺平,替他研好墨。

    “那朕便遂了他的意,望他受得住这份君恩。”

    寂明觞提笔,洋洋洒洒地写出长篇,而后签上名,盖上了印。周中尉将这奏章,端给一旁的太监并让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退了出去。

    而后周中尉朝后,给他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而后那侍卫便出去了,紧接着端着一托盘进来。

    寂明觞眼神稍冷,周中尉咧嘴一笑,“陛下,这便是多日的成果。”

    他让那侍卫上前,将那托盘承了上来。

    托盘上放置着三枚帕子,还有两只透明的坛子。

    一只坛子放置着一只青黑色斑点的藿蠋,一指粗长,浑身带着点点绒毛,在坛中蠕动着。

    另一只坛子则是通体青绿的藿蠋,在这坛子里,足足有十几只。

    周中尉恭敬地将帕子递给寂明觞。一旁的侍卫早早地便带上了一帕子,将口鼻处捂得严实。

    周中尉也离那侍卫远了些,他一个抬手示意。

    他便操着筷子,将那青黑色的藿蠋放进乘着青绿藿蠋的坛子里,不过一瞬,那青绿藿蠋身上渐渐地出现青黑色,蠕动的速度也变得愈发慢。

    再过一会儿,所有藿蠋都不再蠕动,全部死亡。

    寂明觞皱眉捂鼻,眼神中却带着炙热。他看着那一坛死亡的藿蠋,在帕子下的唇角扬起,笑得愈发肆意张狂。

    他的眸子中映着无数青黑色的影儿,阴翳的脸埋在烛光的影子里,显得可怖。

    周中尉示意让那侍卫下去,寂明觞低语,“甚好,甚好。”

    仰头间,脖颈上青筋显露,仿若血液因此沸腾,他的眼神中含着骇人的森意,令一旁的周中尉也不由湿了内衬。

    ......

    “大人~起床床咯。”莫风橙歪着脑袋,往里头探去。

    她眼睛弯弯,视线捕捉到床榻上刚起身的苍玦,她将手中的脸盆端到他面前。

    苍玦刚起身,便见到他的小影卫在认真地拧着洗面巾。

    在她视线看过来的瞬间,他又慌忙地凝视前方。

    “大人,我来帮你洁面哦。”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张洗面巾便往他脸上乎去,一番重重地力道,摧残着他的面庞。

    “嘶——你动作就不能轻些么?”

    苍玦任她拿着面巾摆弄自己的脸,他的两侧发丝被她的动作扬起。

    “哎呀,大人~,我也是第一次,用点力,总归是对的嘛。”

    苍玦:“......”

    她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而后顺着下颌,到了他的颈部,几乎要将其擦出红痕来。

    洗好后,莫风橙将面巾放在水盆中。将他的衣服从衣架上细细挑选,给他选了一套金灿灿的黄色锦衣。

    苍玦见状,太阳穴直突突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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