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荧帮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伤口处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

    贺书荧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迟疑片刻。

    察觉到她动作的停顿,赵煜川问道:“被吓到了吗?”紧接着又笑道,“我衣服都脱了,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说罢又变幻出纱布与药物放在一旁。

    贺书荧瞥了一眼,拿起纱布将伤口周围处理干净,柔声道:“不会。”

    她只是突然想到,伤口在后背,要么是被人偷袭,要么是遭人背叛。

    赵煜川修为高深,是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后者……不想也罢。

    她仔细看了,赵煜川身上只有这一道伤口,不至于流那么多血,其他的血应该都是别人的。

    “有很多人要杀你?”贺书荧自认为是个不太爱管闲事的人,但此刻却忍不住多问一句。

    赵煜川撸猫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很多人都想我死,我自己也……嘶!”

    “抱歉,”语气没有一点歉意,“第一次给人处理伤口,有些拿不准力道。”

    赵煜川难得没有接话,继续低头摸着怀中的橘猫。

    “它有名字吗?”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没话找话,她也搞不明白自己刚刚那一下是因为什么。

    赵煜川低头看着猫笑:“它叫四肥。”

    贺书荧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奇道:“嗯?还有大肥,二肥,三肥吗?”

    赵煜川被她逗乐,道:“没有,至于为什么叫四肥,应该去问取名字的人。”

    “名字不是你取的吗?”

    赵煜川摇摇头道:“不是。”

    ……

    上好药,纱布缠绕几圈,伤口也就处理好了,贺书荧放下手中纱布,替他拉拢衣衫道:“好了。”

    赵煜川苍白的面色红润了些许,一仰头又靠回了原处。

    少年沉吟片刻,突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贺书荧想了想,她与他,两面之缘、救命之恩,也算是关系匪浅,告诉他名字也无妨。

    “我姓贺,名书荧。”

    “贺书荧”他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念叨了一遍,笑道:“我记住了。”

    “幸好遇到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受了重伤为何不去找大夫,反而要躲到深山里来?”

    赵煜川喟叹道:“不敢信啊!”

    贺书荧不置可否,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赵煜川也起身道:“好,再会。”

    ……

    是夜,本以为事情解决后她便不会再做那样稀奇的梦,可事与愿违。

    今夜的梦与昨日不同,这次有了画面。

    茫茫大漠之中,烈日高照,难窥生机。

    贺书荧严重怀疑自己被埋在土里了,要不然她的视线怎么这么低。

    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贺书荧莫名觉得有些渴。

    “嘀嗒。”

    一滴水落在她头上。

    “呜——呜——”

    这雷声还挺特别,她下意识想仰头看去,却做不到。

    “嘀嗒,嘀嗒!”又有几滴雨水落在她身旁。

    伴随着雨点落下,她也觉得没那么渴了。

    梦中思忖,看来,是变成了沙漠里的一株小草。

    正当贺书荧欣然接受自己变成一株小草,美滋滋地接受雨露时,头顶传来一声沙哑的大喊:“啊——”。

    将贺书荧吓得直接坐了起来。

    寂寂黑夜中,贺书荧清楚地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我去——”

    她惊魂未定,起身喝了口水,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沉入梦乡。

    ……

    七月初一,百祭节。

    神佑苍生,万民祭拜。

    清晨微寒,村子早早就热闹起来。

    每年百祭节都要持续一个月,其间举行的一切活动都由驻守当地的宗门主持。

    “娘,快点,张叔他们都收拾好了。”

    这次百祭节,张家与贺家同行,张家有牛车,正好带他们一程。

    何氏往包袱里塞了几个饼子,笑道:“好了好了,看把你急的。”

    贺书荧拉着娘的手臂撒娇道:“我昨天求了你跟爹一晚上你们才同意,我这不是怕你们反悔嘛。”

    何氏揽着贺书荧的肩膀笑道:“不反悔,不反悔,快走吧!”

    贺树也跟着附和:“爹娘答应你的事儿,什么时候反悔过。”

    老张早已驾着牛车等在院外,见他们迟迟不出来催促道:“诶!老贺,快上车,你们一家磨蹭什么呢?”

    贺树笑道:“来了!”

    白氏笑眯眯地打趣道:“往年百祭节你家都不参加,今年怎么来了?”

    何氏笑道:“往年家里事多,顾不上,怎么不见张全?”

    张叔坐在前面赶车,扭过头回道:“这不是快要乡试了吗,关在学堂里闭关苦读呢!”

    贺树笑道:“怎么用功,将来要有大出息啊!”

    这话说到白氏心坎里去了,笑得嘴都合不拢,“哈哈哈哈,哪有,”又将视线转向贺书荧,“你家这姑娘才是养得极好,往那一站跟城里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

    何氏摆摆手道:“都好都好。”

    白氏:“哈哈哈,是是是,都好!”

    ……

    牛车行走在山路上,其间碰到许多赶去城里的人,随着路途上碰到的人越来越多,距离宛城也越来越近。

    白氏:“咱今天就好好玩儿,我有亲戚在城里,等晚上,咱到他家去借宿一晚,也不妨事。”

    何氏皱眉问道:“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白氏唉声叹气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就是住一晚,又不干什么,这一来一回要费多少工夫,才玩儿几个时辰,都不尽兴。”说罢又转过头拉着贺书荧的手,“你家姑娘也想多玩一会儿是不是!”

    想到自己还要帮小白一个忙,贺书荧也觉得多待一会儿比较好,便笑着点头应和。

    “这……”何氏与贺树对视一眼,便答应下来,“真是多谢。”

    白氏:“那就说好了,你们逛完了在城门口等我,我带你们去。”

    何氏、贺树连连道:“好,多谢多谢。”

    越靠近城门,人便越多,没多久两家就被挤散了。

    贺书荧被爹娘一左一右牵着往城里挤,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老天爷,早班赶地铁都没有这么挤。

    茫茫人海中,贺书荧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碾压,早上刚吃的早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好在行过一段距离,进了城就宽敞很多。

    城门口有一对姐妹花正在施粥。

    路过的行人指着她们夸赞道:“这两位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每逢初一十五都亲自到城门口施粥。”

    往城里走几步,又遇到老书生说书:“话说要不是五十年前,国师大人亲自领兵坐镇一统中原,哪来今日的太平日子。”

    一年轻人疑惑道:“国师大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书生闻言哈哈大笑:“黄毛小子没听说过很正常,老夫今日就好生与你说道说道。”

    “在五百年前,人间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就在百姓都认为自己活不下去之时,天降神迹,佑我人界。这神迹有三,先是北天红霞,后是苍山圣女,不久后国师大人也亲临人界。”

    “不过,漫天红霞现世十余年后消散,圣女隐于苍山后几百年不显于世,知之者甚少。而国师大人自五十年前助我国统一苍山之南后,也避世不出。”

    老书生慷慨激昂道:“但国师大人一直守护着我们,国师大人降世后,凭一己之力平息战乱,立新君、革旧法、兴农桑,创太平盛世,保风调雨顺,真乃神人也。”

    人群中传来质疑声:“可我听闻国师改革新法时,一度想废止修仙,要不是帝王劝阻,我启朝国就没有修士了。”

    “这……”老书生一时哑然,而后理直气壮道:“国师大人乃是神人,他所为,一定有我等凡人窥不破的缘由。”

    人群中又传来一女声:“国师大人有那么大本事,干脆一统天下多好,为什么还要留着东离国?”

    老书生哼笑一声,反问道:“东离与启朝以何为界?”

    “苍山。”

    “没错”老书生一拍手边镇纸,“东离与启朝以苍山为界,攻打东离,就要踏足苍山,苍山乃是圣女的地界,圣女与国师乃是天界旧相识,不好动干戈。”

    “哦——”

    贺书荧听着这一应一喝,颇有些风流话本的意味,笑着摇摇头便跟着爹娘往前走。

    “百神临世,诸邪退散。”

    香火缭绕,爆竹声四起,随着一声呼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青云宗弟子率先进城隔开人群,以免冲撞神明。

    设香案,祭天地,迎百神。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青鸟衔一枝海棠腾飞在前为诸神引路。

    “迎,百神之首,武神青云。”

    灵光闪过,天空中飘洒下万千花瓣,英姿飒爽的女神像在漫天花瓣中缓缓入城。

    头戴花冠,手持雕花长枪,身穿芙蓉纹铠甲,眉目凌厉,气势凌人,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赞道,不愧为百神之首。

    塑像的工匠也是颇有本事,神像的唇角微微勾起,不失威严,还添一丝平易近人之感。

    人群中有人赞道:“不愧是武神,真是潇洒。”

    “我听说武神青云当初凭一杆长枪打得魔界是落花流水,赢了之后天降花雨,实在是一桩美谈啊。”

    ……

    “迎,文神之首,诗云娘娘。”

    第二尊神像塑得有趣,书案后,少女手持长卷,一眼半睁一眼紧闭,表情无奈,神态娇憨。

    贺书荧暗笑,这表情跟我上学时一模一样。

    “哈哈哈,我听说,诗云娘娘本不爱念书,被青云武神逼着,才勉强当文首的。”

    “是诗云娘娘,”一青年手持长香,对着身后伙伴吆喝道,“大家快来拜拜,保我等明年高中状元。”

    “这诗云娘娘又不爱念书,拜她有何用?”

    “百神中就她一位文神,不拜她,还能拜谁?”

    “也对。”

    贺书荧看了半晌,越发觉得有意思,这些神仙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生趣。

    心念一转,方思及正事,贺书荧转头向何氏道:“娘,我想自己去逛逛。”

    何氏从衣兜里掏出五枚铜板递给她道:“好,把钱拿着,遇到想吃的就买。”

    贺树也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饼递给她:“拿着,别饿着了。”

    贺书荧接过铜板和饼,笑道:“好。”

    何氏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天黑前去城门,爹娘在那里等你。”

    “好。”

    道路上人头攒动,说一句在夹缝中求生也不为过。

    好不容易挤到了与小白初见的巷子中,却未见鬼影。

    “小白——小白——”

    贺书荧连叫几声,都未见小白身影。

    “人哪去了?”

    正当贺书荧准备换个地方找找,身后堆积的箩筐中传来一些动静。

    “小白?”贺书荧试探地叫了一声。

    “嗯!”箩筐的抖动更加剧烈,贺书荧连忙上前将压着小白的箩筐拿下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狭小的箩筐中,小白的嘴被红线缝住,手脚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怒目圆睁,扭曲地挤在箩筐中,比鬼还像鬼。

    “来,我拉你出来。”

    贺书荧小心翼翼地将小白从箩筐里拉出来,嘴上的红线一拆开,小白就忍不住哭喊道:“畜生!他们都欺负我,啊——”

    他一边哭,一边将扭曲的四肢复原,可怜贺书荧还要接受他的魔音催耳。

    小白哭起来没有眼泪,只能靠声音大来彰显自己的委屈。

    “好了好了,”贺书荧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别哭了,你要是气不过,我帮你打回去。”

    此情此景,贺书荧莫名觉得熟悉。

    “不用了。”小白蓦地收了哭声,“你有没有钱?”

    “啊?”

    小白突然激动起来,喊道:“你答应了要帮我的。”

    “我没说不帮,我只是有点好奇你要钱干什么?”

    “我……我想在百祭节的时候,买一盏花灯送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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