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祯顿了顿,面上有些难为情,小声地呢喃:“刚刚不是、不是投给你了吗……”

    越绮雨不依不饶:“我是问如果你去掉公平性,从心而选的话,你选谁?”

    陈意祯把脸默默别过去,不说话了。

    越绮雨凑近一点,顺着他脸别过去的方向也偏偏头,径直地盯着他,拿眼神做起了审问。陈意祯还是不说话,脸渐渐红起来。

    越绮雨看他不敢说的样子,闷哼道:“你是想选姓顾的对不对?”她环起双臂,再哼了声:“我就知道。”那样子看起来有点不爽。

    陈意祯把脸转过来,见她不太高兴,表情纠结起来。过了一会儿,越绮雨见他朝自己挨近一点,竟小声地说:“我也会选你的。”她怔了怔,想问原因,但又听到导演说时间到了,投票结束。

    陈意祯已经把手机拿起来了,她挨近一点,就着对方的手机看了眼,发现自己的得票率是58%。顾清梦输了。她心头一喜,扭头去看陈意祯。青年和她打一照眼,唇边绽出一点轻柔的笑意。

    “恭喜。”他说。

    越绮雨也笑了笑,而后看向对面的顾清梦,抬着下巴说:“我赢了。”

    顾清梦虽然不甘,但胜率摆在眼前,愿赌服输,她让出了女一号的位置,态度也算潇洒。

    只是她尽管退出了女一号的演绎,但并没有退出剧组的打算。大概是因为陈意祯加入了剧组,她向导演提出了饰演女二号的要求。

    戏里的女二井上归雪是一名跟随在日军领导身边的副官,是妥妥的外表端静但内心阴狠的反派,和陈意祯饰演的姚魏紫有不少对手戏。

    女二号本来就一直空缺着,导演见她主动提出要当,并没有什么异议,一口气答应下来。这场办公室大换血的选角也就此落下帷幕。

    大家各自散了,越绮雨跟在陈意祯后头,似乎有点心事,直到陈意祯走出大厦,要上车的时候,她才把人喊住。

    对方回过头看她,一脸的奇疑:

    “越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越绮雨顿了顿,支吾道,“今天,谢谢你。”她指投票的事。

    陈意祯听了,摆手说:“不用,是你自己的实力的功劳。”他说完,想起些什么,又说:“对了,刚刚我之所以说就算撇开公平性我也会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很有演戏的天赋。”

    “天赋?”越绮雨指着自己问,“什么天赋?”

    陈意祯苦笑了下,接着解释:“就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你演戏的时候,会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地关注你的魔力,好像不用太费力就可以贴近角色的内核,会容易让跟你演对手戏的人入戏,作为旁观的人看着也会觉得很舒服……当然,只是就事论事喔,希望你不要太骄傲……”

    他说完,跟她说了再见,正要走,却被拉住了。

    “陈意祯,”越绮雨抿抿唇,忽然说,“我向你道歉,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有之前对你做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被青年的温善所感染,她难得收起平日里傲慢轻佻的态度,露出真挚的、诚恳的神情:

    “请你原谅我。”她深吸了一口气。

    陈意祯微微一怔,过了片刻,惊诧消退了,脸上浮现出明朗可爱的笑来。

    “我还以为我等不到它了呢。”

    “啊?”

    “就是这个道歉啊,”陈意祯悠悠说,“没想到真的从你这里听到了,我很开心。”此时正是午后,阳光偏斜,暖洋洋地洒在他脸上,藏进他唇角的笑窝中。

    越绮雨觉得,陈意祯这几句话要是从其他任何人嘴巴里蹦出来,她都会把它当作一种阴阳怪气的讽刺,从而给他一顿暴揍。但陈意祯除外。他总是真诚到让人有点羞愧。但越绮雨并不讨厌这种在德行上被他压了一头的感觉,他纯粹得惹人喜欢。

    这头,陈意祯对她笑着,见她不说话,神色淡了下去。他开口道:

    “其实我也应该跟你道歉,那次家法的事情是我们陈家的行为太过激了……真的很抱歉,请你……请你宽恕我,宽恕爷爷……”

    越绮雨大度道:“算了,伤早好了,我们谁也不欠谁。”

    陈意祯似乎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对她主动伸出了一只手,做出邀握的姿势:

    “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前事不究,以后一起加油把这部戏演好吧。”

    越绮雨怔了怔,手不自觉地握了上去。陈意祯的掌心温温热热,握起来很舒服。

    越绮雨恍惚间才发觉,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和他相处,没有意外,没有乌龙,也没有莫名其妙的插曲和乱七八糟的冲突。她不免也同他一样开心起来,只是没有说出口。她微微紧了紧那只手,扬扬唇角:

    “以后请多指教。”

    陈意祯摇摇头:“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呀。”

    他笑着松了手,正要和她道别,却被另一个人喊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顾清梦。

    “清梦?”他喊她一声,走到她面前。

    顾清梦略过越绮雨一眼,对他说:

    “意祯,爸爸妈妈让我等会儿接你去我们家吃饭,他们在家预备了一个晚宴,伯父和伯母也会过来,他们好像是要谈近期那块翡翠王石的募价情况。”

    陈意祯有些疑惑:“但是珠宝产业的事情一向都是爷爷和爸爸妈妈在管理,这种级别的生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的,为什么要接我过去呢?其实我今天晚上更想留在家里看下剧本,我觉得跟你们比起来,我的进度已经落后了。”

    顾清梦不好意思地说:

    “因为今晚参会的不止我们两家人,其他几家经常同我们合作的生意伙伴也要来,他们会带上自己的子女,所以也请你一起过去,说是让我们小辈之间也多走动走动,熟络熟络关系……嗯……大概算带一点联谊的性质吧。”她这么说完,脸上显出难为情的模样。

    和跟别人说话的凌厉不同,顾清梦在陈意祯面前总有一点钝拙,一点憨然,就像一支努力把自己卷折起来的羽箭,不肯把锋利的箭头对着对方。

    陈意祯听她这么说,也有点赧然,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越绮雨站在旁边,把他们的话都听了去,可到头来也插不上话。

    按道理讲,本市珠宝界的大事越家多半不会缺席,她很想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要去这个联谊,可直接问顾清梦又太奇怪,所以决定回家问自己爸妈。

    这头陈意祯不好违拗自己长辈的意思,犹豫着答应下来。他和越绮雨道了别,上了顾清梦的车。

    越绮雨看着那车开走,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很是滋味。

    她回了家,难得见自己爸妈都在,都穿着居家的衣服在茶室品茶,心里便预感到他们不会去顾家的那场晚宴。本来已没必要再问,可又想到个万一,所以她还是开了口:

    “老爸老妈,听说顾家今晚有宴会,要谈什么翡翠的拍卖,市里那几家珠宝企业都要去,你们没收到邀请吗?”

    越妈妈一边拿茶刷刷着面前的貔貅,一边说:“我们收到邀请了,但我们这次不参会。”

    “啊?为什么?”越绮雨不相信他们肯放过这个带联谊性质的晚会。

    “这个会不是用来谈翡翠拍卖的,”越爸爸饮了口茶,幽幽地解释,“这次的翡翠王石的认购不是像往常那样举行竞拍,而是以公募的形式进行。”

    “楚家做东,陈家做担保人,每家出同等的金额来做投资,共同参与原石的切割,切完以后,无论切涨还是切垮都平分盈利或损失。”

    越绮雨问:“听起来很公平啊。”

    赵爸爸说:“是很公平,但这一次楚家规定的投资费明显高于以往那几次极品翡翠的拍卖成交价,我和你妈妈都觉得风险太高,所以放弃了这次的公募。而且我们近距离观察过这次的翡翠,开窗(指帮助鉴定者初步鉴定或揣测翡翠原石优劣的一种手段,但具有一定干扰性,能迷惑鉴定者的判断)的那一小块明显经过高人指点,开得滴水不漏分毫不偏,技术堪称精湛……越是这样,就越得小心。”

    “是呀,”越妈妈把她拉过来一起坐,又添了盏茶杯,“虽然透窗是玻璃种的帝王绿,但色带和种水具体进到哪个位置完全琢磨不了,赌性实在太大了。”

    越绮雨对珠宝的事情不太了解,只是偶尔耳濡目染一些,因此对父母说的情况也没有很精准的判断。但既然听他们说风险太高,她也知道不宜再在上面多想。只是她听到陈家做担保人,难免有些好奇,便又问:“担保人是什么?陈家为什么做担保人?”

    越爸爸说:“担保人是帮助拿到翡翠原石的东家作保,保障交易顺利进行的中间人,这回楚家手里的那块翡翠成本价太高,如果切垮对投资人损失极大,所以之前有很多人观望,不敢入局投资。楚家为此才找陈家帮忙,借陈家在珠宝界的地位和名声进行招募,这场宴会才这么来的。”

    他将茶碗微漾两圈,把余茶浇在茶宠上,见女儿似乎感兴趣,又接着说:“担保人不用投本金进去,原石切涨会同享盈利,切垮会承担少量对除东家以外其他宾从的赔付,同时在原石被送去切割前要负责监督和保护东家的东西不出问题……事项繁琐,也是为难陈老和陈总裁他们了。我听说要不是有意祯和楚家那少爷在娱乐圈共事多年的情谊在,他们陈家也不愿意帮这个忙。”

    越绮雨似懂非懂地嘀咕:“这么复杂啊……”

    越爸爸听了,温温一笑:“复杂什么,这些东西将来你总得学的。”他见女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懒得再说,又想起那晚宴带有联谊的性质,便转了话题说:

    “这次晚宴那几家的儿女辈都去,你要不要去接触下这些年轻人,看看有没有合你眼缘的?如果你想去,我和你妈妈也可以去追加这个投资,顺便把你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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