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静海的电视机坏了。

    在休假的第一天晚上,彻底坏了,天线无论怎么摆放都收不到信号。

    她悲伤地从地毯上起身,整个人颓唐而无力地朝冰箱走去。

    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

    冰箱灯照亮她的脸,她张望了一圈,只看到了水果啤酒。

    她拿起啤酒易拉罐,袜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阳台的时候套上拖鞋。

    千里静海的个人住所是一幢公寓楼的二楼,对面就是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广告画上青春靓丽的女郎神色飞扬地取下头盔。广告卖的是摩托车。

    千里静海靠在阳台边,从灯光散漫的街道上看向远处。

    是她低估了琴酒。

    她以为把那些东西一股脑说给他听,他会以为是她一贯的信口开河。

    没想到他不仅相信了,还思考了前后因果。

    所以,后续会出岔子吗?

    ……

    她思考了一会儿关于锚点时空和任务的细节,终于还是被冰冷刺骨的西北风逼进了屋。

    她瑟缩着,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夸夸大步走进屋。

    “冻死了。”

    她放下冰啤酒,扯过毯子,把自己缩成一团,摆好姿势,打开收音机,准备美美休息一下,家里的固定电话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千里静海:……到底是谁。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舒适的窝着的姿势!

    不情不愿地起身,下沙发的时候被毯子绊了一下,变成连滚带爬地朝固定电话扑过去。

    “你住在八板桥附近?”琴酒的声音。

    千里静海脸上的表情比外面呼啸的西北风还要精彩,她咬牙切齿地无声地骂了一句,然后才僵硬地答道:“……对。”

    琴酒倒没有在意她的态度,用惯常那副冷漠的语气道:“波本和莱伊任务中遇到了一点麻烦,暂时接应一下他们。”

    千里静海:“……”

    电话挂了。

    她带着怨气披上外套,气势汹汹地下楼,等待了大约两分钟后,在夜色里见到了那两个背着乐器包的青年。

    “滚上去吧。”她毫不客气地对他们道。

    在千里静海这个屋主的高压政策下,两个威士忌一声不吭,顺从地脱下外套和鞋子,进屋。

    乐器包放在了玄关,他们进屋的时候带了一股风尘仆仆的寒风进来。

    不远处,警车的声音正在盘旋。

    “没有吃的,只有这个。”她从冰箱里取出仅剩下的几罐水果啤酒,“哐哐”放在那两人面前。

    屋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电视机坏了,家里没有书,只有假面超人卡片,收音机里放的节目夸张的笑声在回荡着。

    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波本和莱伊之间气氛很僵,在这种情况下,气氛更僵了。

    千里静海瞥了波本一眼,又瞄了一眼莱伊,确认大概是因为苏格兰事件。

    那三个人本来应该是一起行动的。

    但现在只剩下两个人。

    积怨和矛盾形成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却又迫于任务原因无法爆发出来。

    波本的样子看起来瘦削了不少,也锋利了不少,他微微眯起眼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莱伊则沉默了很多,他席地坐在地毯上,黑色长发拖在身侧,混血的眉眼散发出压抑的气质。

    千里静海看着这两个家伙头疼。

    她窝到一边,用毯子蒙上头,眼不见为净。

    ……居然有点想念琴酒。

    这才休假的第一天,她居然已经开始想念琴酒了,她一定是有点病了。

    接近凌晨,那两尊瘟神总算离开了。

    她正准备上楼,却发现身后的楼道灯亮了起来。她以为是那两个威士忌去而复返,回过头查看情况。

    穿着一身黑色大衣压低着帽子的银发男子站在楼道口,双手抄在兜里,楼道灯和外面的夜色在他身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区和暗区。

    她的心脏紧了一下。

    千里静海这次确实被琴酒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

    “上楼。”他说。

    简短而不容置疑的命令句。

    千里静海内心是崩溃的:可这是她休假的第一天。

    进屋后,琴酒脱下大衣,熟门熟路地挂在衣帽架上。

    她这才嗅到了他身上轻微的血腥味。

    “受伤了?”她问。

    “显而易见的事,不要多嘴。”他说。

    琴酒是在处理波本和莱伊那个任务的后续中受伤的。

    他本应也在休假期间,接到电话就立刻从假期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兢兢业业地到达现场。

    期间出了一点意外,为了保持清醒,他朝自己开了枪,造成了这个并不严重的枪伤。

    “医药箱。”

    “这里。”

    琴酒接过她递过来的医药箱,打开,饱含杀气地抬眼看她:“转过身去。”

    她:“不就是你的身体吗?很早就看过了。”

    琴酒的脸色黑了。

    她还在继续出馊主意:“反正伤在手臂,我把你的衣服袖子剪掉就没问题了。”

    琴酒:“……”

    有时候真是无力反驳她。

    他冷笑着拒绝了她那“天才”的提议,单手剥起自己的上衣下摆,脱掉了衣服。

    锻炼得线条分明流畅的上身,冷白的肤色在灯光下几乎在发光。

    她用手捂着嘴,免得自己的表情出卖自己,认真观察琴酒给手臂上的伤口消毒止血包扎。

    琴酒终于忍无可忍,再次道:“转过去。”

    “我给你个面子。”

    这次她果然照做。原因是她有点撑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上次掐住他的腰,那一把手感让她记忆犹新。

    如果她不及时收敛的话,有可能会肮脏性格大爆发,把所有对琴酒的怨气撒在他的身体上。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证明他在穿衣服了。

    千里静海深刻忏悔自己脑中飞奔的念头。

    正在胡思乱想,身后的人站了起来,向她走近了两步。

    他的气息逼近她,笼罩在她身周,却一言不发。

    她转过身。

    琴酒看着她,光线缺乏的原因,碧绿的眼睛里显得格外深暗。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很响亮,一下一下的,在安静的室内吵闹极了。

    同时,她也听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强劲有力的搏动。

    千里静海破天荒有点恐慌。

    她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走偏了。

    “九天,还剩下九天。”她主动打破安静。

    他却说:“作废。”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他平静地道:“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吗?”

    在某个瞬间的化学反应释放出尖锐而冰凉的刀刃,把骨和肉分离开来,贴在心脏上有麻木又酸涩的错觉。

    “我不知道,我知道才有鬼。”她辩解道。

    她在想什么,她自己不知道吗?她知道。

    他在说什么,她不知道吗?她知道。

    不言而喻,心知肚明。

    但不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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