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锦酒楼。

    “叶小凡。你说苏姑娘真有方法?”

    包厢中,百里东君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面色潮红:“柴桑城中见识过苏姑娘分析局势,把握时局的能力。我相信苏姑娘的脑子。”

    叶小凡抬手把他按下来,坐到位置上。

    “你先坐下。你越急越容易出错。我现在呢,就是根据苏长安说的,要暂时拦住进入那所院落的所有人。在苏长安到乾东城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去那位古先生住的地方。一切等苏长安来了再说。”

    “至于她的意思呢~”

    叶小凡笑了笑,“我猜测,就是要延迟这件事情的开始。为着她心里已经有的什么打算做准备。”

    “至于苏长安有自己有什么方法,我就不知道了。”

    百里东君的一颗心提起来又落下去,他长长舒了口气:

    “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我之前与你说过,我自小就只对酿酒感兴趣。师父教我酿酒,我也从没了解过其他的,甚至师父的往事我也不知道。”

    “更不知道为什么那套剑法会指向什么西楚剑仙!明明在我的印象里,师父只是一个在院落里花树下面饮酒弹琴的老人啊。”

    百里东君拿了酒来倒,两碗满酒映出少年眉宇间拢着深深的愁绪。他端着碗,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现在就好像人人都要对师父喊打喊杀,说什么西楚余孽。我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西楚都已经覆灭了那么久了,他们为什么还非要这样?”

    叶小凡看向他,像是在纵容着他自欺欺人:“是啊,他们为什么还非要这样呢?”

    百里东君像是这么久以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跟人倾诉着,就着一碗碗的酒下肚。

    他有些悲愤的说道:“从我用出那一剑开始,明明好像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却被他们说成了天大的事情。好像我跟师父惹了天大的麻烦一样。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呢?为什么就好像我走到哪里,事情就发生到哪里呢?”

    “柴桑城里是这样,名剑山庄是这样,乾东城里还是这样。我只不过出了一次远门,就带回来了一堆的麻烦。”

    叶小凡陪着他碰了一碗酒,出声打断他:“你在自责。”

    “是的,我在自责。我在自责,我自己的力量为什么这么弱小?我从小就不喜欢学武,只是想酿酿酒,然后靠着酿酒名扬天下。我看不懂他们一天到晚谋算来谋算去的。我也不想懂那些功名利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这种事情却偏偏就像是团成一堆的丝线,罩在了我的身上。”

    百里东君神色冰冷异常,“我挣不脱,我看不透,我无力改变。”

    叶小凡尝下甘美的美酒,长长舒出胸中一股不知怎么淤起的郁气来。

    他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既然自责你自己力量的弱小,那就开始让自己变得强大吧!”

    “就像是我来时看到你做的那样。你的那一剑,已经很不错了。”

    百里东君低落了下去,喃喃道:“可是,来的及吗?”

    叶小凡摇了摇头:“这还用想吗?你是肯定来不及的。”

    百里东君一呆。

    叶小凡挠了挠他的头,目光好似看向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再怎么开始努力也是来不及的。但我们可以努力,让这样的事情只发生一次就够了。”

    他没有安慰百里东君,有的时候虚假的安慰反倒会让人心里更彷徨。因为他们本就知道事情将要发展的模样。

    倒不如正视向这一份事实。不去逃避,不去祈祷运气的发生。将这一次能做的事情做完,在未来的事情中提前迎战。

    百里东君攥紧了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是的。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叶小凡坐回去,倒了碗酒,一碗递给百里东君,一碗端在手里跟他碰了一下。

    “但是这次是你来不及。却不是我们来不及。事情还没有定数。因为你不是在孤军奋战。”

    他仰头饮酒一饮而尽。

    “镇西侯府、我、苏长安。先相信一下我们能在这乱糟糟的事情中带来转机吧!”

    “啪~”

    瓷碗摔碎在地上。

    叶小凡震了震袖子,回头笑看向百里东君:“虽然我不会自信到能打过所有人。但大部分人都打不过我。”

    百里东君重重喘了两下,感觉低沉的心情被身体好像要沸腾起来的什么燃了起来。他端起碗,也仰头再喝完了酒。站起来,重重把碗砸在地上。

    “我信你。”

    “我才不是孤军奋战。我可是镇西侯府小公子。我倒是要看看倒底是什么牛鬼蛇神,敢来我乾东城逼着我的师父做什么。”

    乾东城那处隐匿在深处的院落外,一位老者此刻默默出现在这里。他脱下了军甲,换上长袍,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了。

    宋雁回在旁边,却跟着这老人只是对视一眼,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默默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百里洛陈站在院外看向里面。这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他的周围藏着许多看不见的护卫,他征伐沙场多年,有太多太多想要杀他的人,但他不确定,院落里的那个人想不想杀他。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清澈明净,若山间清泉一般,缓缓而出,潺潺流动,似有高山流水的雅致,却也带着旧友相逢的疏离。但听起来,到底是舒畅的,温和的。

    百里洛陈伸手接过一片枯黄的落叶,那落叶忽然在他手中变成了一瓣桃花。

    “原来……”他轻叹了一声,是你啊。

    一曲作罢,百里洛陈看着手中的桃花变成了粉末,消散在了手中,他伸手擦去了眼角的微微湿润,慢慢转过身,朝着街尾的方向走去。

    曲中未有杀伐气,却是未相见,便弹出的,离别情。

    院落中的老人轻抚琴弦,忽然眉毛一颤,手一挥,一柄长剑已在手中,他纵身一跃,在院中挥剑狂舞。

    先有离别情,后有杀身意。

    这边两人回到镇西侯府后,百里东君摇摇晃晃的问道:“那叶小凡,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叶小凡挑了挑眉:“这……”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百里东君打了个酒嗝儿,就直接往后倒去了。

    叶小凡胸腔里闷笑声响起,随后便所幸转为了畅快淋漓的笑声来。

    一把捞住人,把人扛回了他的院子。

    叶小凡其实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态有点儿不对。因为,他只要想到苏长安在做着这件事,他就觉得,这件事他们真的会成功的。可是这乱糟糟的事中,除了有苏长安之外,又有什么其他能让人看到的希望吗?

    但态度积极一点,对自己更多些自信总是好的啊!

    乾东城旁边的小镇。

    雷梦杀挑着盘子里的花生米,一把扔到了嘴里:“苏姑娘,我感觉这样吊着,不上不下的是不是太折磨人了?还不如一路直奔到乾东城,直截了当的问古先生和那百里东君要不要很我们走。要是人家本来愿意,那皆大欢喜。要是不愿意,就双方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干脆利落。”

    苏长安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边,晒着日落的太阳。

    她不理解的问道:“能用话讲清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动手呢?”

    雷梦杀叹了一声:“因为,这样才是江湖啊!”

    苏长安沉默了片刻,起身抬手拍了拍雷梦杀的肩膀:“江湖,不仅有打打杀杀。还有蝇营狗苟啊!”

    雷梦杀被雷了一下,一下子跳起来:“我多大人了,还要你给我说江湖。”

    苏长安一阵爆笑出声,笑的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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