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它动的太快了、瞄不准啊!”

    “一群废物、我来!”

    他夺来麻醉枪,推开同伴,还未瞄准就扣动扳机。

    团子注意到射过来的麻醉弹,咆哮着,宛如重锤扑向大金牙。他脚踩对方的胸脯,露出尖利的獠牙。

    大金牙挣扎着,用枪柄砸雪豹的头。

    团子头一偏,一声吼叫把大金牙吼得面无血色。

    “去把那个赔钱货拉出来!”

    大金牙话音未落,眼角一袭黄色闪过,下一瞬他身上一轻。

    “他妈的!”

    大金牙爬起来,对着与团子扭打的黄花色、一人高的魔兽喊叫。 “妈的!你这次最好撕了这头魔兽,要不然——你别活了!”

    低矮逼仄的地下室里,一白一黄激烈打斗,将木质家具撞得稀碎。

    黄色如旋风,包裹住身形相当自己一半的白色。

    待两兽分开对峙,团子才看清对方的模样:污渍掩盖了他的本色,显出黯淡的黄,身上像是得了皮肤病般这里秃一块那里秃一块,脖子上一圈血迹,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也浑浊无光……

    团子喘着粗气,身上已然挂彩:【你为什么要帮这群偷猎者?】

    独眼兽没回应,而是再次扑过来,张着血盆大口咬向团子。

    团子痛苦地嗷呜一声,用魔力将独眼兽震开。

    独眼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碎了吊顶灯——电弧闪后,黑暗莅临。

    【你为什么要帮助这群恶魔残害自己的同类?我要惩戒这群偷猎者、我要救那些被捕同类们出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团子瞪大眼试图寻找对方,他困惑十足,他不明白对方的为何会帮助恶人谋害自己的同伴。

    【呵。】

    独眼兽声音刺耳,像是用锯子拉动完全走声的劣质琴弦。

    【天真。】

    团子听到玻璃破碎以及杂物稀里哗啦,独眼兽在靠近自己。团子两耳绷直,试图定位独眼兽的位置。

    独眼兽嘲讽,【怎么?生活优渥到已经失去了夜视能力吗?】

    团子拧眉,他不喜欢独眼兽的语气,那种酸到牙根里的嘲弄,让他心里发毛……团子警惕地后退却撞到墙壁,他退无可退。

    他凝神尝试绘制光阵,即将成型的光阵散发幽幽蓝光,身上一阵剧痛,光阵噗呲一声消散。

    【你看看你,已经弱成这样——顶级资质被糟践得一塌糊涂,】利爪刺入团子的皮肉,他感到温热的鲜血在掌下汩汩流动,一股淡淡的幽香伴着铁锈味在鼻尖逸散。

    这气味真令人胃口大开。

    独眼兽深吸一口,吞下口水,感叹:

    【多么纯粹的魔力啊。】

    【可惜了……】

    斯啦!

    他用力,在团子身上扯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暗中,团子脱力趴在地上,全身颤动,灰白皮毛早已蒙尘。

    独眼兽舔了舔爪子上的碎肉,动作克制,内心战栗而痛快——他以低等资质、以残破之躯,蹂躏了向来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天之骄子!

    最靠近神的血脉?

    不过如此!

    【这就是你说的拯救?小家伙,你是从哪家后花园里跑出来的?这温室外的天地可令你满意?金丝雀不就是用来供主人打扮吗?妄想拯救苍生?真是搞笑。】

    他踩住团子的脑袋。

    【你的主人一定不满你的出逃吧?我看看……没下主仆契,地位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你们这种‘兽中贵族’会有什么能耐呢,原来还是一介玩物,你的家主连个烙印都不屑于给。快化形了吧?真替你的家主感到惋惜,哎——】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舌头一卷,舔下一口热血,极致纯粹的魔力从喉咙深入,他舒畅地眯起眼。

    团子在独眼兽的脚下挣扎着,动作微弱。

    独眼兽很不耐,他将利爪刺入小兽的伤口,用力扯开更大的伤口,看到血流如注后满意地笑了。

    【不曾想……有朝一日啊……】

    哗!

    腹部一阵冲力,独眼兽跳到旁边,身下散发出烧焦味——着火了!

    【我不是金丝雀!】

    火光照耀出团子的狼狈不堪,他皮开肉绽,眼睛泛出异样的红光,他歇斯底里地喊叫:【我不是金丝雀!】

    他扑到独眼兽身上,又啃又咬,全然没了先前的畏手畏脚。

    忙于灭火的独眼兽被迫忍受团子的疯狂反击,他一边疑惑对方这陡然拔高的战斗力,一边愤怒于这金丝雀的自不量力。

    火苗蔓延到团子身上,团子不为所动,狂暴之下他理智全无——他不是金丝雀!他不要被看不起——主人!图算命!独眼兽!他恨他们的傲慢!这傲慢撕裂他的自尊、带来的伤害比灼烧痛千倍百倍!

    你们凭什么俯下身,悲悯地说我能力不足、说我还未长大……

    你们很了解我吗?

    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关心我吗?

    你们能不能闭嘴!

    火焰裹住两只魔兽,他们在地上扭打翻滚,洒落许多火苗,火苗以木屑为食快速膨胀。

    屋内的空气变得炙热。

    【疯子!】

    【我不是金丝雀!】

    皮肉烧焦的味道越来越大,火势逐渐失控,房间化作火笼!

    哗啦——

    一股水流猛地横扫房屋。

    独眼兽奋力与团子撕打,不顾水流肆意冲刷。

    突然,独眼兽感到团子一软,他轻松将团子踹开。团子瘫在地上,身上火焰平静地燃烧。独眼兽重重地踩了一下团子的肚子,火焰跟着抖动。

    独眼兽眯起眼仔细端详团子的眼睛,这暗红的纹路……就是所谓的神疾吗?

    一股高压水柱直冲面门——

    “躲什么躲!给我站那!”

    站在门口、手持水枪、头戴夜视镜的大金牙咆哮道。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独眼兽霎时焉了吧唧地站在原地,紧闭双眼承受水压的冲击……

    困意把团子拖到黑暗,合眼前,他看到那只独眼兽窝囊地承受大金牙的抽打。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抽你?

    你不是有能力杀死那群人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

    团子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实则只昏迷了不到一刻钟。

    在这一刻钟里,团子被拖进铁笼,注射肌肉松弛剂,似梦非梦似睡非睡,而大金牙则把这十五分钟花在惩罚独眼兽。

    “没用的东西!让你抓个畜牲——还踏马处在幼年期的——你都搞成这个鬼样!”他狠狠地甩鞭,鞭子抽到独眼兽身上,鞭子的惯性使得独眼兽身体一偏。

    “你还敢躲?!啊?!我让你躲!”大金牙暴怒,使出吃奶劲疯狂抽打,鞭子发出破空的咻咻声。

    “卖又没卖不出去!一点小事也办不好——看管畜牲能给我看跑几个、抓捕贱货差点给我把房子烧了——你他妈能有什么用!”

    “除了吃就是睡!”

    “大……大哥……”

    “干什么?没看到我在训这赔钱货吗?你也找抽是不是?”他举起鞭子对着来人。

    来者畏缩着用手臂互住头,他结结巴巴地说:“那头高阶雪豹安置好了。”

    大金牙踹了一脚独眼兽,“那畜生醒了没?还没醒你喊我做什么?给我搞醒!鞭尸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啊赔钱货?”他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独眼兽的头。

    独眼兽一动不动,他知道——

    大金牙猛地一按,死死抵住他的脑袋,说:

    “妈的,丑死了,原本黄得恶心——现在黑得倒胃,真他娘的一无是处!下次找个时间给宰了。”

    大金牙起身,拍了拍手,自言自语……

    团子感到全身无力。

    他在做梦,通过粘稠的梦境体验着这一切,在难以控制的恐惧中身心俱疲。

    他隔着铁栏与大金牙对视。

    即使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梦、不过是“假的”,但当大金牙“看向”他时,他还是会感到如坠冰窟。

    自春之城的遭遇以来,每个夜晚、每个梦境,他都会站在这里与大金牙对视,然后等待对方走进铁笼,等待对方举鞭,等待对方狠狠的一踹。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不会减轻他的痛苦,只会加重的他无能为力。

    在大金牙踹向笼中兽那脆弱稚嫩的脊椎骨时,人形拟态的他也会感到背部的断裂之痛,他会跌坐下来,他会防御性地蜷着身,因疼痛而颤抖不停。

    然而,大金牙的笑声如同利剑,刺破他的抵抗,又如同藤蔓,将他拖入深渊的底部。

    谁救救我……

    主人?

    团子没有意识到自己得了PTSD,也没觉察到自己把期待混淆成了等待——他不是被动地忍受这虐待,而是在期待。

    他期待着这一切、期待着发生在他身上的痛苦,直到他习惯这痛苦……而下一步是,他需要这痛苦,如果没有这痛苦,他反倒会更为绝望。

    大金牙在狂笑中关上铁栅栏,团子在笑声里捕捉到铁栅栏的声响。

    痛苦令他无暇思考铁栅栏的怪异——今天的梦有些不同了,那铁栅栏居然发出类似于叩门的笃笃声。

    快了……梦快结束了,现在他应该做什么?

    团子极力睁开眼,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栅栏外的人们。他看到他们扭动着身体,表情癫狂,他们挥动手臂,不断拍击桌面。

    团子绷紧身子想要变换姿势,无果。

    他轻轻挪动前肢,晕眩袭来,闭上眼后,拍击桌面的巨响更加清晰。

    他浅浅地抽气,克制地吐息。

    趋光的飞虫盘旋在灯罩外,弃置一边的注射器上有几只虫子在爬动。

    那里曾装着加快魔兽成熟、提前进入拟人态的禁药。

    脖子上的项圈嵌入他的血肉、脊柱处痛意扩散、体内乱窜的药水……还有那些需要救援的同胞们。

    有人开了个下流的玩笑,团子与大金牙之间的,他们在大笑。

    笑。

    挣扎之后,他又该做什么?

    是徒劳地嘶吼——团子努力龇牙咧嘴,引来众人的嘲笑。

    “这性子确实烈——若是个母的定能赚个好价!”

    “公的怎么了?公的也很抢手啊!哈哈哈——”

    “是是是——关键是这品种难得啊!放出去,人家还不一定信呢,咱们也是撞到好运了。”

    “就是就是——幸运之神可算看到咱们啦!”

    “对了,那个女孩呢?”

    “在的在的——我就是死了,也给大哥看好了她。”

    “嗯,待会就可以把她送走了,你们往西走,我们往东。到时候在狮目星汇合……”

    ……

    狮目……好耳熟。是谁从狮目星来到如是观?

    哀法是谁?

    主人去哪了?

    她知道从坟地里爬出的女孩吗?

    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想衔起自己的尾巴,可是他办不到——心中涌起滔天的委屈,他眼眶发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跟着主人来春之城玩吗?他不是要收小弟吗?他不是要救助那些被偷猎的受害者吗?

    为什么?主人风轻云淡一挥手,令无数穷凶极恶之徒痛哭流涕,他踩着那些恶徒扭动的身体,在主人身边忙前忙后……这些恶徒何时不是在哭爹喊娘?

    为什么?

    他真的……那么小吗?

    他何时可以长大?

    守望树日渐繁茂,桃夭林经年铺展……他却一如既往地,弱小。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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