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3
昨晚吃完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言赋懒得来回折腾，便让霍骁然回家，自己在值班室随便眯了几个小时。
但是睡得也不踏实，一会梦到昨晚的患者术后出现了并发症，一会儿又梦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总之，画面不停转换。
热闹得很。
早上七点半，被闹钟吵醒之后，言赋没再继续睡，拿过手机刷了一会短视频。
一转眼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
简单洗漱一番，早上八点，言赋慢吞吞走到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交班之前，言赋换好衣服，去了一趟住院部的重症监护室，看看昨晚那个患者的情况。
看来王山山说得对，梦是反的，患者没有术后不良反应，言赋放下心，去食堂买了两个萝卜粉条包子。
再次回到办公室，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
王山山见到言赋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晚是不是特开心？”
言赋：“还行啊，为什么这么问。”
“昨晚霍骁然不是在？”
原来说的是这个，言赋如实回答，“他来给我送吃的。”
王山山：“你们俩这恋爱谈的，到底要腻死谁。”
“哼，开始都这样，”佟霜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教育道：“言医生，咱们打个赌看看他能装多久？”
“说到底，他就是看上你的脸。”
王山山气愤道：“不是佟霜你能不能闭嘴？”
言赋倒是丝毫不生气，温和道：“他看上我的脸怎么了？我也看上他的脸啊。”
这回佟霜像是学聪明了，不像以前，说两句就开始翻脸，而是不急不缓地坐下，讲了个故事。
还是她皮肤科有个朋友告诉她的。
说是前几个月，送来一位皮肤三级烧伤患者，女孩子原来很漂亮，因为这次爆炸事故，容貌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她的丈夫，开始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会不离不弃，可几个月之后，先是对这个女孩不耐烦，最后终于装不下去，提出了离婚，还说出当初就是见她漂亮，觉得带出去有面子才选择在一起的这种话。
这个女孩身体和心里都遭受了很大打击，现在好像又得了抑郁症。
言赋坐在电脑前面，一边浏览一篇论文，一边安静地听着。
本来就想当个故事听完便作罢，毕竟，在医院这种地方，早就应该对各种或者合理，或者离谱的悲剧免疫。
可佟霜不肯放过她，硬要从她嘴里问出一些感悟。
言赋将目光挪到她的脸上，认真道：“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我不会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恶意揣测我的爱人。”
“如果佟护士很担心那一天，那以后就从自己做起，不要同时在办公室插座上充那么多的东西。”
言赋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免得发生爆炸。”
佟霜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离开的时候又拉着个脸，看向言赋的目光，还带有着那么点……没救。
大概在她眼中，现在的言赋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吧，为了个男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她哪里知道，霍骁然对于言赋来说，是比她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这句话太矫情，太虚妄，听上去像喊口号。
可言赋觉得，只能这么表达。
言赋见她出去，却再也看不进去眼前的论文，她起身起了厕所。
腿上的伤疤，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可怖，但她似乎早已看惯。
不能让霍骁然发现。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
和昨天相比，今天要清闲许多，言赋准时下了班。
进小区门的时候，门卫朱大爷笑呵呵喊道，“言医生回来了！”
“嗯！”言赋微微点头，和往常一样回了句，“回来了。”
刷了门禁卡，刚准备进去，后面有一道声音远远传来，“麻烦等一下！”
言赋扭头，看到穿着一身黄色派克棉服的外卖员，两人在小区电梯打过几次照面，但互相都没开口说过话，算是陌生的熟人。
言赋将黑色铁门框扶住，站在旁边等了几秒。
外卖员很快跑回来，嘴里不断说着谢谢，言赋说：“快进去吧，不要耽误时间。”
朱大爷随口问了句：“是三单元的外卖？”
快递员点点头，“是。”
朱大爷双手背在后面，叹一口气，“那你这趟就得遭罪喽。”
“为什么？”言赋没忍住问道，“因为她也住三单元。”
“三单元的电梯一小时之前坏了，现在还在检修！”
“啊？”快递顿时满脸愁容，他倒不是怕爬楼梯，只是这一爬，后面的单子就得超时。
言赋猜到这个可能性，也没太意外，见外卖员很痛苦的表情，她记得邢思雨告诉过她，要是超时的话，快递员会被扣钱。
不得不说，国内这种追求速度与效率的工作作风，贯彻到了每一个职业，每一个人。
这样一来，最底层的人，就得拼命跑，才能让这台巨大的机器运转起来。
外卖员正要跑步上楼，言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请问，你这份外卖送到哪个楼层？”
快递员低头确认一眼，“15楼！”
“15楼？”言赋思索片刻，15楼就她们和霍骁然两户，难道是邢思雨点的？
不可能，言赋很快否认这个猜测，邢思雨今天下午还发来了她在国外演出的舞台照片。
这么短的时间，坐火箭都飞不回来。
那就只能是霍骁然。
言赋征求外卖员的意见，“我也是15楼的，要不我帮你拿上去吧！”
“小姐您真是好人，”外卖员有些难为道：“只是不麻烦了，我跑得应该比您快所以……”
言赋耐心道：“可你这一趟跑上去，其他的不就耽误了？”
“那也没办法……”外卖员瞅一眼外卖盒子，“这位客人还特意备注要准时送达，不然他女朋友下班吃不到热的不开心，他的后果就会很严重……我的后果应该也很严重。”
言赋闻言，皱了皱眉，“我能看看他的备注吗？”
“可以，”快递员帮她将订单捋直了，“您看吧！”
言赋弯腰凑过去，只见上面备注写着。
“商家你好，麻烦外卖员务必准时送达，我女朋友回来吃不到一口热的，我要被没收零花钱，写检讨，会被扫地出门……”
霍骁然中午确实发消息问她今天能不能准时下班，还问她想吃什么。
后面还带着三个大哭加三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包，言赋没忍住，当场笑出来。
快递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言赋压下笑意，“你放心给我吧，我就是他女朋友，保证给你完成任务。”
“真的吗？”快递员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实在麻烦您了。”
“我没觉得麻烦，”言赋再度笑开，“我觉得很有意思，再者这说明咱们还挺有缘分。”
快递员又说了好几声谢谢，这才赶着去跑下一单。
言赋和朱大爷打完招呼就提着外卖上了楼，也不知道霍骁然点了什么，拎在手里感觉还挺沉。
走近单元门，尽管一楼大厅摆放着黄色的正在维修的牌子，言赋还是不死心，凑过去看了一眼。
好吧，还是没有修好。
十五楼，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爬起来倒是挺费劲，言赋也不着急，每爬五层楼休息几分钟。
言赋了解霍骁然，她都还没回去，他不会催促外卖员，有一次点完外卖，突然下起了暴雨，他怕外卖员骑着摩托不安全，他还开车去半路上迎接外卖员。
走走歇歇二十分钟后，言赋终于爬上了15楼，她的两条腿都软了，早就不知道在心里感慨了多少次。
电梯真是个伟大的发明。
到了霍骁然门外，言赋没有按密码进去，而是规规矩矩的敲门，学着外卖员的话术，“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门很快被打开，霍骁然应该听出了她的声音，是跑着来开门的。
言赋继续演：“先生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哟。”
霍骁然弯腰结果外卖盒子，接她的戏，“这位外卖员，你送的外卖超时了吧！我女朋友生气怎么办？”
“是超时了，”言外卖员丝毫不怕，“那霍先生你说怎么办呢？”
“要不，”霍骁然坏坏地勾起她的下巴，语调勾人的很，“你当我女朋友呗！”
言赋：“可你不是有女朋友？”
霍骁然：“你也看到了，她脾气太大还小气。”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她？”
“因为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霍骁然凑上去亲了亲女孩粉扑扑的脸颊，“和你一样。”
言赋被夸得很开心，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看在男朋友嘴这么甜的份上，今天就不没收零花钱，也不用写检讨不会扫地出门了。”
“感恩！”
霍骁然笑着，一手提外卖，单手将女孩抱起来转了个圈，再抱着走到客厅。
言赋就好像发现新大陆，抱着霍骁然的胳膊撒娇道，“男朋友你好厉害啊，咱们再玩一次好不好。”
霍骁然咬着牙：“好厉害这几个字是现在用的？”
言赋星星眼看着他，点点头，“单手抱人，本来就很厉害啊。”
霍骁然拿她没辙，亲了亲她的眼睛，又单手抱着她进了几次门。
霍骁然点的是食家庄的小龙虾，足足装了三个塑料食盒 ，霍骁然问她想吃什么，言赋说想吃辣的，他就安排了这个。
言赋洗手的功夫，霍骁然已经将三个盒子都打开，依次摆放在玻璃茶几上。
见他还拿着手机捣鼓，言赋随口问了句：“你在工作吗？”
“给个好评！”霍骁然在她侧脸亲了一下，“谁让外卖员这么漂亮。”
弄完之后，霍骁然依次介绍，“这三盒分别是蒸虾，卤虾还有蒜蓉虾。”
霍骁然解释道，“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口味，就都点了。”
龙虾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窜，言赋趴在桌子上，凑近了闻，开心道：“我都喜欢。”
霍骁然闻言笑了，他把一次性手套套在言赋手上，“那就多吃点儿，你太瘦了抱着咯手。”
言赋：“不是说都喜欢瘦的吗？”
“瘦也要健康，”霍骁然说着，已经把剥好的第一个小龙虾喂进她的嘴里，“只要你健康，我怎么都喜欢。”
言赋嗯了一声，便专心品尝小龙虾，她吃不了辣，所以还是觉得蒸的和卤的比较好吃，蒸虾的蘸料更是一绝。
言赋没说，霍骁然却也发现她不太吃麻辣蒜蓉的。
一直都是霍骁然在剥给她吃，言赋没几下吃饱了，她剥了一个递到霍骁然嘴边，“接下来该我剥给你吃了。”
霍骁然将她手里的吃了，按住她的手，“这是做手术的手，剥虾还是我来。”
这句话，言赋在这霍骁然里都听了好几遍，也只有在霍骁然眼里，她才这么金贵。
言赋抬起自己的两只手，“龙虾也不能剥，不能洗鞋，不能洗碗，不能洗衣服，那除了做手术，这双手还能干嘛呢？”
霍骁然目光灼灼，闷声低笑，“你真的想知道？”
他脸上出现这个表情，言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拜托，都是成年人，何况她还呆在人类八卦的中心机构，她想不知道都难。
但言赋决定逗一逗他，于是假装一脸懵懂道：“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霍骁然侧首看她，想死一眼识破她的小小计谋，“那你今晚别回去了！”
又撩人。
言赋这次想撩回去，淡定嚼着小龙虾说：“好啊！”
霍骁然剥龙虾的手停顿一秒钟，微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呀，下雪了！”言赋鞋都没穿，兴奋地跑到落地窗前。
霍骁然被女孩的声音强行拽出幻想，提着棉拖鞋走过去，弯腰，把她的脚塞进去。
窗外，柔柔飘着的，不知道是承安市的第几场雪。
不像雨那么急不可耐，一个劲儿往地上砸，像白色的羽毛，片片落得温柔克制，像是轻吻爱人。
窗外灯火都变得朦胧，车辆有也放缓了速度。
言赋抱住霍骁然的要，这个场景幸福到。
让人想起些毫不相干的东西，围着篝火跳舞的男女老少，赤着脚踩水的小孩子，霍骁然帮她戴在手上那双厚实的粉色手套，还有露水，小狗，甚至还有风……
言赋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我觉得好幸福，感觉像是偷来的。”
霍骁然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不是偷来的，这是我们两个应得的。”
吃完之后，霍骁然收拾东西，言赋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
又是光怪陆离的一片。
她置身于一片阴森至极的森林，林子里瘴气弥漫，头顶的枝叶遮天蔽日。
四周不时传来诡异的声响，像是野兽在低声嚎叫，又像怨灵的哭诉。
那声响不断回荡在她耳边，言赋跑啊，跑啊。
可脚下的枯枝败叶忽然变成一条条白色的长蛇。
长蛇不断啃食着她的脚。
突然，一道黑影从她身后掠过，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她惊恐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黑暗，她正想继续跑，可下一秒，一张苍白扭曲的面孔毫无征兆出现在她眼前，它的眼睛黑洞洞，一动不动盯着她。
它说：“你怎么可以得到幸福呢？”
“啊！”
言赋猛然惊醒，坐起身来，心脏在极速地抽动。
“不怕不怕！”霍骁然从沙发的另一边绕过来抱她。
言赋的脑子有些迟钝。
她竟然看到，霍骁然的脸变得和那个怪物一模一样。
她快速晃动几下脑袋，言赋好像分辨不出来现实和梦境。
“不要碰我！”言赋迅速地躲开了，还随手抄起保证朝霍骁然砸过去。
霍骁然的身体僵住。
眼中的光瞬间暗下去。
还真的没再靠近，他倒了杯温水放在言赋能够到的地方。
言赋机械地端起水喝了一口，良久，意识慢慢回笼。
霍骁然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看向他的目光写满担忧。
言赋两行眼泪刷得流下来。
“没有摄像头了。”言赋一直重复这句话，像是在强调给自己听，“没有摄像头了。”
言赋慢慢起身，身上盖着的厚毛毯顺势滑下去。
她就像没发觉一样。
依旧往前走。
“我要休息了！”言赋丢下这么一句话，抱着衣服就出了门。
那姿态狼狈到。
几乎是落荒而逃。
霍骁然没开口留她，只是看向女孩背影的目光。
怜惜混杂着心痛。
但是睡得也不踏实，一会梦到昨晚的患者术后出现了并发症，一会儿又梦到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总之，画面不停转换。
热闹得很。
早上七点半，被闹钟吵醒之后，言赋没再继续睡，拿过手机刷了一会短视频。
一转眼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
简单洗漱一番，早上八点，言赋慢吞吞走到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交班之前，言赋换好衣服，去了一趟住院部的重症监护室，看看昨晚那个患者的情况。
看来王山山说得对，梦是反的，患者没有术后不良反应，言赋放下心，去食堂买了两个萝卜粉条包子。
再次回到办公室，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
王山山见到言赋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晚是不是特开心？”
言赋：“还行啊，为什么这么问。”
“昨晚霍骁然不是在？”
原来说的是这个，言赋如实回答，“他来给我送吃的。”
王山山：“你们俩这恋爱谈的，到底要腻死谁。”
“哼，开始都这样，”佟霜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教育道：“言医生，咱们打个赌看看他能装多久？”
“说到底，他就是看上你的脸。”
王山山气愤道：“不是佟霜你能不能闭嘴？”
言赋倒是丝毫不生气，温和道：“他看上我的脸怎么了？我也看上他的脸啊。”
这回佟霜像是学聪明了，不像以前，说两句就开始翻脸，而是不急不缓地坐下，讲了个故事。
还是她皮肤科有个朋友告诉她的。
说是前几个月，送来一位皮肤三级烧伤患者，女孩子原来很漂亮，因为这次爆炸事故，容貌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她的丈夫，开始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会不离不弃，可几个月之后，先是对这个女孩不耐烦，最后终于装不下去，提出了离婚，还说出当初就是见她漂亮，觉得带出去有面子才选择在一起的这种话。
这个女孩身体和心里都遭受了很大打击，现在好像又得了抑郁症。
言赋坐在电脑前面，一边浏览一篇论文，一边安静地听着。
本来就想当个故事听完便作罢，毕竟，在医院这种地方，早就应该对各种或者合理，或者离谱的悲剧免疫。
可佟霜不肯放过她，硬要从她嘴里问出一些感悟。
言赋将目光挪到她的脸上，认真道：“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我不会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恶意揣测我的爱人。”
“如果佟护士很担心那一天，那以后就从自己做起，不要同时在办公室插座上充那么多的东西。”
言赋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免得发生爆炸。”
佟霜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离开的时候又拉着个脸，看向言赋的目光，还带有着那么点……没救。
大概在她眼中，现在的言赋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吧，为了个男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她哪里知道，霍骁然对于言赋来说，是比她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这句话太矫情，太虚妄，听上去像喊口号。
可言赋觉得，只能这么表达。
言赋见她出去，却再也看不进去眼前的论文，她起身起了厕所。
腿上的伤疤，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可怖，但她似乎早已看惯。
不能让霍骁然发现。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
和昨天相比，今天要清闲许多，言赋准时下了班。
进小区门的时候，门卫朱大爷笑呵呵喊道，“言医生回来了！”
“嗯！”言赋微微点头，和往常一样回了句，“回来了。”
刷了门禁卡，刚准备进去，后面有一道声音远远传来，“麻烦等一下！”
言赋扭头，看到穿着一身黄色派克棉服的外卖员，两人在小区电梯打过几次照面，但互相都没开口说过话，算是陌生的熟人。
言赋将黑色铁门框扶住，站在旁边等了几秒。
外卖员很快跑回来，嘴里不断说着谢谢，言赋说：“快进去吧，不要耽误时间。”
朱大爷随口问了句：“是三单元的外卖？”
快递员点点头，“是。”
朱大爷双手背在后面，叹一口气，“那你这趟就得遭罪喽。”
“为什么？”言赋没忍住问道，“因为她也住三单元。”
“三单元的电梯一小时之前坏了，现在还在检修！”
“啊？”快递顿时满脸愁容，他倒不是怕爬楼梯，只是这一爬，后面的单子就得超时。
言赋猜到这个可能性，也没太意外，见外卖员很痛苦的表情，她记得邢思雨告诉过她，要是超时的话，快递员会被扣钱。
不得不说，国内这种追求速度与效率的工作作风，贯彻到了每一个职业，每一个人。
这样一来，最底层的人，就得拼命跑，才能让这台巨大的机器运转起来。
外卖员正要跑步上楼，言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请问，你这份外卖送到哪个楼层？”
快递员低头确认一眼，“15楼！”
“15楼？”言赋思索片刻，15楼就她们和霍骁然两户，难道是邢思雨点的？
不可能，言赋很快否认这个猜测，邢思雨今天下午还发来了她在国外演出的舞台照片。
这么短的时间，坐火箭都飞不回来。
那就只能是霍骁然。
言赋征求外卖员的意见，“我也是15楼的，要不我帮你拿上去吧！”
“小姐您真是好人，”外卖员有些难为道：“只是不麻烦了，我跑得应该比您快所以……”
言赋耐心道：“可你这一趟跑上去，其他的不就耽误了？”
“那也没办法……”外卖员瞅一眼外卖盒子，“这位客人还特意备注要准时送达，不然他女朋友下班吃不到热的不开心，他的后果就会很严重……我的后果应该也很严重。”
言赋闻言，皱了皱眉，“我能看看他的备注吗？”
“可以，”快递员帮她将订单捋直了，“您看吧！”
言赋弯腰凑过去，只见上面备注写着。
“商家你好，麻烦外卖员务必准时送达，我女朋友回来吃不到一口热的，我要被没收零花钱，写检讨，会被扫地出门……”
霍骁然中午确实发消息问她今天能不能准时下班，还问她想吃什么。
后面还带着三个大哭加三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包，言赋没忍住，当场笑出来。
快递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言赋压下笑意，“你放心给我吧，我就是他女朋友，保证给你完成任务。”
“真的吗？”快递员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实在麻烦您了。”
“我没觉得麻烦，”言赋再度笑开，“我觉得很有意思，再者这说明咱们还挺有缘分。”
快递员又说了好几声谢谢，这才赶着去跑下一单。
言赋和朱大爷打完招呼就提着外卖上了楼，也不知道霍骁然点了什么，拎在手里感觉还挺沉。
走近单元门，尽管一楼大厅摆放着黄色的正在维修的牌子，言赋还是不死心，凑过去看了一眼。
好吧，还是没有修好。
十五楼，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爬起来倒是挺费劲，言赋也不着急，每爬五层楼休息几分钟。
言赋了解霍骁然，她都还没回去，他不会催促外卖员，有一次点完外卖，突然下起了暴雨，他怕外卖员骑着摩托不安全，他还开车去半路上迎接外卖员。
走走歇歇二十分钟后，言赋终于爬上了15楼，她的两条腿都软了，早就不知道在心里感慨了多少次。
电梯真是个伟大的发明。
到了霍骁然门外，言赋没有按密码进去，而是规规矩矩的敲门，学着外卖员的话术，“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门很快被打开，霍骁然应该听出了她的声音，是跑着来开门的。
言赋继续演：“先生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哟。”
霍骁然弯腰结果外卖盒子，接她的戏，“这位外卖员，你送的外卖超时了吧！我女朋友生气怎么办？”
“是超时了，”言外卖员丝毫不怕，“那霍先生你说怎么办呢？”
“要不，”霍骁然坏坏地勾起她的下巴，语调勾人的很，“你当我女朋友呗！”
言赋：“可你不是有女朋友？”
霍骁然：“你也看到了，她脾气太大还小气。”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她？”
“因为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霍骁然凑上去亲了亲女孩粉扑扑的脸颊，“和你一样。”
言赋被夸得很开心，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看在男朋友嘴这么甜的份上，今天就不没收零花钱，也不用写检讨不会扫地出门了。”
“感恩！”
霍骁然笑着，一手提外卖，单手将女孩抱起来转了个圈，再抱着走到客厅。
言赋就好像发现新大陆，抱着霍骁然的胳膊撒娇道，“男朋友你好厉害啊，咱们再玩一次好不好。”
霍骁然咬着牙：“好厉害这几个字是现在用的？”
言赋星星眼看着他，点点头，“单手抱人，本来就很厉害啊。”
霍骁然拿她没辙，亲了亲她的眼睛，又单手抱着她进了几次门。
霍骁然点的是食家庄的小龙虾，足足装了三个塑料食盒 ，霍骁然问她想吃什么，言赋说想吃辣的，他就安排了这个。
言赋洗手的功夫，霍骁然已经将三个盒子都打开，依次摆放在玻璃茶几上。
见他还拿着手机捣鼓，言赋随口问了句：“你在工作吗？”
“给个好评！”霍骁然在她侧脸亲了一下，“谁让外卖员这么漂亮。”
弄完之后，霍骁然依次介绍，“这三盒分别是蒸虾，卤虾还有蒜蓉虾。”
霍骁然解释道，“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口味，就都点了。”
龙虾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窜，言赋趴在桌子上，凑近了闻，开心道：“我都喜欢。”
霍骁然闻言笑了，他把一次性手套套在言赋手上，“那就多吃点儿，你太瘦了抱着咯手。”
言赋：“不是说都喜欢瘦的吗？”
“瘦也要健康，”霍骁然说着，已经把剥好的第一个小龙虾喂进她的嘴里，“只要你健康，我怎么都喜欢。”
言赋嗯了一声，便专心品尝小龙虾，她吃不了辣，所以还是觉得蒸的和卤的比较好吃，蒸虾的蘸料更是一绝。
言赋没说，霍骁然却也发现她不太吃麻辣蒜蓉的。
一直都是霍骁然在剥给她吃，言赋没几下吃饱了，她剥了一个递到霍骁然嘴边，“接下来该我剥给你吃了。”
霍骁然将她手里的吃了，按住她的手，“这是做手术的手，剥虾还是我来。”
这句话，言赋在这霍骁然里都听了好几遍，也只有在霍骁然眼里，她才这么金贵。
言赋抬起自己的两只手，“龙虾也不能剥，不能洗鞋，不能洗碗，不能洗衣服，那除了做手术，这双手还能干嘛呢？”
霍骁然目光灼灼，闷声低笑，“你真的想知道？”
他脸上出现这个表情，言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拜托，都是成年人，何况她还呆在人类八卦的中心机构，她想不知道都难。
但言赋决定逗一逗他，于是假装一脸懵懂道：“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霍骁然侧首看她，想死一眼识破她的小小计谋，“那你今晚别回去了！”
又撩人。
言赋这次想撩回去，淡定嚼着小龙虾说：“好啊！”
霍骁然剥龙虾的手停顿一秒钟，微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呀，下雪了！”言赋鞋都没穿，兴奋地跑到落地窗前。
霍骁然被女孩的声音强行拽出幻想，提着棉拖鞋走过去，弯腰，把她的脚塞进去。
窗外，柔柔飘着的，不知道是承安市的第几场雪。
不像雨那么急不可耐，一个劲儿往地上砸，像白色的羽毛，片片落得温柔克制，像是轻吻爱人。
窗外灯火都变得朦胧，车辆有也放缓了速度。
言赋抱住霍骁然的要，这个场景幸福到。
让人想起些毫不相干的东西，围着篝火跳舞的男女老少，赤着脚踩水的小孩子，霍骁然帮她戴在手上那双厚实的粉色手套，还有露水，小狗，甚至还有风……
言赋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我觉得好幸福，感觉像是偷来的。”
霍骁然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不是偷来的，这是我们两个应得的。”
吃完之后，霍骁然收拾东西，言赋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
又是光怪陆离的一片。
她置身于一片阴森至极的森林，林子里瘴气弥漫，头顶的枝叶遮天蔽日。
四周不时传来诡异的声响，像是野兽在低声嚎叫，又像怨灵的哭诉。
那声响不断回荡在她耳边，言赋跑啊，跑啊。
可脚下的枯枝败叶忽然变成一条条白色的长蛇。
长蛇不断啃食着她的脚。
突然，一道黑影从她身后掠过，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她惊恐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黑暗，她正想继续跑，可下一秒，一张苍白扭曲的面孔毫无征兆出现在她眼前，它的眼睛黑洞洞，一动不动盯着她。
它说：“你怎么可以得到幸福呢？”
“啊！”
言赋猛然惊醒，坐起身来，心脏在极速地抽动。
“不怕不怕！”霍骁然从沙发的另一边绕过来抱她。
言赋的脑子有些迟钝。
她竟然看到，霍骁然的脸变得和那个怪物一模一样。
她快速晃动几下脑袋，言赋好像分辨不出来现实和梦境。
“不要碰我！”言赋迅速地躲开了，还随手抄起保证朝霍骁然砸过去。
霍骁然的身体僵住。
眼中的光瞬间暗下去。
还真的没再靠近，他倒了杯温水放在言赋能够到的地方。
言赋机械地端起水喝了一口，良久，意识慢慢回笼。
霍骁然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看向他的目光写满担忧。
言赋两行眼泪刷得流下来。
“没有摄像头了。”言赋一直重复这句话，像是在强调给自己听，“没有摄像头了。”
言赋慢慢起身，身上盖着的厚毛毯顺势滑下去。
她就像没发觉一样。
依旧往前走。
“我要休息了！”言赋丢下这么一句话，抱着衣服就出了门。
那姿态狼狈到。
几乎是落荒而逃。
霍骁然没开口留她，只是看向女孩背影的目光。
怜惜混杂着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