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儿以为,徐家的大公子如何呢?”杨时明言语间很是认真,脸上的笑意甚是明显。

    杨云喜闻言抬眸先是一惊,片刻后才转为平静,诚心回话:“世人皆传,徐家的大公子成熟稳重,温和有礼,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杨时明抚着自己的胡须,神情自若,从容笑着点头同意她的说法,随而带着几分感慨道起话来:“能与徐家联姻,对咱们杨家来说绝对是一件风光美事,也能助杨家势力更好,助你兄长在这个江湖之上站稳脚跟,要知道,如今的江湖盛世,除了自己有本事很重要以外,家族势力也同样重要。”

    “阿爹所言甚是。”杨云喜不疾不徐,说话间没有任何强烈的情绪,她明白自己是女儿身,谈婚论嫁的年纪到了总归是逃不掉,而且父亲早已做好打算,才会在这个盛会上,如此迁就和抬捧徐家。

    只是杨云喜的心里,还是有些焦虑,毕竟是要离开自己生活十多年的家,去到一个并不熟悉的家庭,终归还是会感到不舍,悲伤,以及无可奈何。

    她眼底流露出不悦的神色,本想着压下去,却听见杨时明温和道:“祝儿,你是阿爹最疼爱的女儿,也是阿爹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除了徐家,我也是想不出还有比他们更好的人家了,你看他们对江姑娘的照顾便知。”

    “嗯,的确是如此,江姑娘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更何况是那样的身世,徐家人却将她视如己出。”杨云喜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今夜盛会上,徐夫人对江心银的各种疼爱之举。

    再想到她自己的娘亲,在她年幼之时因病去世,在没有母爱的世界里长大,杨云喜打心底确实会羡慕,也确实很想如江心银那般,拥有一下被娘亲疼爱的感受,哪怕,不是亲生的也可。

    杨时明虽是很了解自己女儿,但并非能猜出她心中所愿,见她久久没有回话,于是放缓语气温声道:“不过,也需看你的意愿,以及徐大公子的意愿,总所周知,强扭的瓜非理想之味,所以还得你们自己两情相悦才可,虽然阿爹很希望你能嫁于徐家,但,也绝不会强迫你必定如此,你若是不喜欢,或者觉得不合适,也无妨,嫁个你觉得心悦的,合适的,阿爹也同意。”

    杨云喜闻言抬起头来,秀气十足的眼眸里闪着温暖的烛光,迟疑了一会才缓缓道:“多谢阿爹。”

    “此事我昨日与徐家主提过,你若是觉得行,跟阿爹说一声,让你和徐大公子见个面,相识一下。”杨时明说着话,满脸的笑容里都是慈眉善目,言语之间透露着温和大方:“那祝儿自行考虑,阿爹就先回屋了。”

    “是,阿爹慢走。”杨云喜目送父亲离去的身影,心下复杂的情绪翻涌。她将门合上后,坐于床边愣了好一会儿,脑海里突然浮现徐燕序,今夜盛会,因上个茅厕迷路而慌张心虚的样子,心底不禁暗叹道:徐大公子啊,还蛮有趣的。

    -

    夜尽天明,晨光笼罩着宁静的庐州城,微风带来的秋霜气息里,是金桂的香味铺满大街小巷。

    徐家暂住一夜的客栈外,一大清早便驻留了三辆看起来很高贵的马车。

    徐燕宁只身一人在客栈门外,静静地等候着,许久后他那平淡的神情渐渐转为不耐烦,眉头越压越深之时。

    徐家的其他人总算有了些声响,他们一同走出客栈,徐燕宁脸上满是嫌弃之色,对着几位同辈冷淡地言表不满之意:“比昨夜所定之时迟了半炷香时间。”

    徐以天边扶着他夫人上了第一辆马车,边对着徐燕宁的话反驳道:“哎,也没有耽误到什么,都到齐了就赶紧上马车吧。”

    “哈~”徐燕川打着哈欠走向第三辆马车,心慵意懒地喃喃着,“有必要起如此早吗?困死我了。”

    江心银跟在他后边上车。

    各就各地上了马车准备启程时,杨时明骑着马急匆匆赶来相送:“徐家主!徐家的各位!”

    徐以天掀开车帘,向他抱拳道:“杨家主,昨天办了那么大的盛会,必定很是幸苦,怎不多做些休息?”

    “哎!”杨时明连忙摆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幸苦?你们这就启程回去啦?不多留几日?”

    “不了不了,家妻身子不适,我们就先回了。”徐以天客气道。

    随而杨时明便将他们送至庐州城大门,相互辞别。

    五日后,总算回到这个依山傍水的临安城,踏进雕梁画栋,花枝草木皆染秋色的徐家庄。

    -

    “重阳敬秋”的盛会已过去好些日子,看似风平浪静的临安城却处处是生活气息。

    小贩商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孩童在石板路上追逐戏耍,马车载客来去匆匆的身影。

    女子唱戏,男儿秀武,也有些闲人在街上,桥上,湖畔上漫步幽会。

    然而,却有两个人又打破这份和谐的氛围,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

    江心银手里握着墨君剑,飞檐走壁地追赶跑在前方的徐燕川,怒气冲冲朝他大喊:“徐燕川!给我把玉佩还来!!”

    “嘿嘿!”徐燕川不仅没有停下,反而速度更快地与她拉开距离,还特意停下来,得意洋洋地甩着手里那块玉佩,回眸勾起嘴角挑衅道,“你追得上我就还你咯!”

    “你给我站住!”江心银怒形于色,提剑追上去。

    有位扛着冰糖葫芦走在街上的小伙,看到两个眼熟的身影在头上越过,无奈地叹气道:“嘿!这徐小公子又在逗江姑娘玩了!”

    这时站他身旁有位公子也跟着叹气。

    那小伙猛地回头一看,立马毕恭毕敬:“徐三公子!您!您怎在此?”

    “哦,闲来无事随意逛逛。”徐燕淮讲完便往前走去,对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大喊一声,“阿妹!加油啊!等着三哥回去跟你伯娘告状,说老四又在欺负你了……”

    待他把话讲完,江心银早已追远,压根听不见徐燕淮说了什么。

    她心急如焚地边追边喊:“那玉佩不是我的,别弄坏了!你快停下!”

    只是她越是着急,徐燕川就兴致越高,他飞出了湖畔,在偌大的湖面上使着轻功跑起来,给游在湖里的锦鲤杂鱼惊得在水中乱窜。

    江心银没有灵力,使不出轻功,只能在睡莲的浮叶上借力继续追,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最后灵机一动,故意踩空,让自己以非常大的动静掉进湖里。

    水花四溅,声响极大。

    徐燕川闻声回头看到后心道不好,立马刹步转身回来:“喂!阿铃!”

    没等水面恢复平静,徐燕川二话不说地一头扎进去,在水底看到她身影后,拼命游了过去,拉到她的手后,扶住腰身往水面带出来,惊慌失措地喊了几声:“喂!阿铃!我只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吓我啊!”

    见江心银失去意识没有回应,徐燕川慌忙带着她游到湖边的草地。

    “阿铃!阿铃!”徐燕川晃着她身子,心下觉得完蛋了惹出大事了,讲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千万不能有事啊……”

    不管怎么唤,见江心银依然无任何反应,徐燕川想到在武仙门派学过救落水之人的招式,只不过因为她是女儿身,还是自己的阿妹,会不会不太合适?

    但是!不救的话,就放着让她这样下去吗?

    这周围也没人……

    不管了!再不救人真的要出大事了!

    徐燕川当机立断,紧紧地闭上眼睛,捧着江心银的脸颊附身下去,就在彼此嘴唇快碰上,准备给她渡气时。

    江心银猛地睁眼,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瞬间坐起身来瞪大了眼睛恐慌万状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我……”徐燕川被她推坐于地上,耳尖染了点红,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没干什么,想给你渡气而已啊,你,你没事吧?”

    听完后,江心银如释负重般地喘了口气,缓慢道:“差点就有事了……”

    徐燕川挠挠后脑勺,面带歉意道:“对,对不起啊……是我的问题。”

    “知道就好!”江心银故作难受姿态,朝他伸手,“那玉佩可以给我了吗?”

    徐燕川这下老实了,没再耍什么心眼子,乖乖将玉佩交出去,然而在她将东西接走时又收回,突然一本正经地问她:“你不会是,看上人家杨公子了吧?”

    “怎么可能!没有!绝无此事!”江心银刹那间急得三连否认。

    “那你……”徐燕川依然正经地问着,“干嘛收着人家的玉佩?”

    江心银连忙解释:“那天盛会,比武时杨公子掉在台边的,我那夜与你在那里逛的时候发现的,玉佩乃贵重物品,本姑娘,只是出于好心帮他收着,本来想着第二日还他,这不没碰上面吗?我便收着了,待日后有缘再见必定归还,就是出于好心,没有别的心思!”

    见她如此认真,徐燕川松开紧紧皱着的眉目,缓慢道:“行吧,给你,不过……我感觉……杨公子人是挺好的,但就是不适合你……”

    即使他后边讲话的声音渐渐降低,江心银耳根一灵听见后,无法不诧异:“你说什么?”

    “没什么……”徐燕川挠挠后脑勺,想转移话题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出现打断他的思绪。

    讲话的人是徐燕淮,言语之间满是担心不已:“原来你们在这,我听人说阿妹落水了,没事吧阿妹?”

    江心银站起身来,让整个湿哒哒的狼狈模样映入对方眼底,积极回话:“我没事,多谢三哥关心。”

    “可急死我了!究竟怎么回事啊?”徐燕淮忙问道。

    见江心银半天吱声说不出什么重点来,徐燕川缓缓起身,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并将所有责任担起来。

    徐燕淮听完,将自己外袍脱下披在江心银身上,然后对着他弟连连摇头叹气:“你也太冒失了老四!阿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咋办?”

    “是,三哥所言甚是,是我的问题,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逗她玩了。”徐燕川诚意满满,毕竟知道他三哥就责备两句,并不会怎么骂他。

    只是他忽略了另一个人。

    -

    徐家庄的正堂里。

    徐欣兰直挺身姿,脸色暗沉,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地呵斥着眼前人:“跪好!”

    “是!”徐燕川乖顺至极,连忙将随意慵懒的跪地姿态正色。

    “你怎么能和铃儿这么闹呢?若是闹出命来怎么办?!”徐欣兰疾声厉色地责备着他,“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妹,那么懂事,那么乖巧的女孩,万一出了事怎么办?现已深秋,让她染上风寒得多难受?”

    徐燕川将头越埋越低。

    徐欣兰不理他接着训话:“你是不是不清楚,你阿娘我把她当作我自己的女儿看待?”

    “我,我知……”徐燕川心虚道。

    “若不是你三哥告诉我,你是否还想瞒着你阿娘我呢?”徐欣兰一刻也不给他松懈的机会。

    徐燕川如实回答:“没,没打算瞒……阿娘,孩儿知错了……”

    “那你给我记住了,若是再这么闹腾至她少一根头发,家法伺候!”徐欣兰言语间的愤怒之意微微减淡,回头看向身边一语不发的江心银缓声道,“铃儿啊。”

    “啊!伯娘!”江心银立马回话,“老四他,应该不会再这样了……”

    徐欣兰叹了气:“还替他讲话呢,以后他再这么欺负你,告诉我便是,伯娘有的是办法治他。”

    “多,多谢伯娘!”江心银向她行礼时,头都没抬起来。

    徐燕川欣然接受,没有作任何反驳之举。

    这时,徐燕序前来喊人:“阿娘,阿妹,你们都在这啊!哎,老四这是跪着做什么?该去吃晚饭了。”

    “你自己问他!”徐欣兰气还未完全消散,便走出了正堂。

    徐燕序出手将他弟拉起来,无奈道:“又闯啥祸了你,跟阿妹先来吃饭吧。”

    待大哥出去时,两人都跟在他身后,渐渐放慢了脚步。

    江心银于心不忍地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啊,怎么了?”徐燕川回道,语气里丝毫没有不悦的情绪。

    江心银接着说:“被骂得有点惨……”

    徐燕川闻言轻笑了一声,语态自若道:“没事,又不是第一次被骂这么惨,很快就过去的,而且阿娘也骂的对嘛,重要的确实是你没事就好,走吧,先吃饭!”

    “嗯,先吃饭!”江心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他的话听得心底很舒服。

    早饭,午饭都各自解决,晚饭则是要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是徐家的传统,除非临时有事,不然几乎都整整齐齐。

    晚饭期间,今日的气事被徐欣兰一番出来唠叨,徐燕川又被训得连连道是,这下该还连着父亲大哥三哥一起训起他来。

    也就徐燕宁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不训他,只是语气平淡地给了一句话:“年少轻狂,收不住张扬,是要付出代价的。”

    “二哥说的是!”徐燕川点头道。

    然而除了此事,还有另一更要紧的事情需要提起。

    徐以天喝了一口茶后,展颜笑道:“阿幕,为父给你指定一门婚事如何?”

    “啊?”徐燕序有些惊讶,但反应没有很大,坦然问着,“阿爹怎么说?”

    “杨家,杨时明的爱女,杨云喜姑娘如何?”徐以天直截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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