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六）
戎族与西平郡交界，受战乱所苦，被卖入陇西的族人比比皆是。原主的外祖母亦是戎族女子，家中也不乏戎族的奴隶。原主父亲早逝，她幼时遭族中排挤，常宿于外祖父家，故她对戎族人的亲切感更胜于汉人。
我不禁对言青起了一丝兴趣，便继续问她：
“为何会到这宫中来？”
言青：“回太后，奴婢父亲为太傅麾下将领……”
我：“太傅？”
“是的。”她回答的不卑不亢，倒让我对她的坦诚有些不解了，现在细作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刚对她起的亲切感，瞬间就没了，我直截了当地问她，语气不怒自威：
“太傅是让你过来监视本宫的吗？”
言青抬起了头，竟是一派处变不惊的模样，淡淡地看着我，道：
“太后多虑了，奴婢只是司马大人派来负责跟您传信的，不敢越矩。”
说完便又低下头去，我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便与春喜走了，将她留在了原地。
然后我跟春喜便开始幼稚地孤立她，所有的活儿给她干，但我们主仆二人的悄悄话从来不让她参与。
第二日，春喜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步履匆匆地跑进殿内。看言青在为我烹茶，便凑到我身旁耳语了几句，我闻言一惊，脱口而出：
“怎么会？我就知道，桓范此人不可信！”
说着，我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焦急，
‘完了完了，桓范身上有大司农印，可以调动天下粮谷……一旦曹爽发动勤王之师，名正言顺，兵多粮足，我们便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转身看向了烹茶的言青，正色道：
“本宫有事要与太傅商议，你去帮本宫传信。”
言青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不紧不慢地在原地朝我的方向拜了下来，道：
“太后不必忧心，今早司马大人已传信给奴婢，武安侯的家人现在我们手中，他行事必会有所忌惮。太傅已派兵出城据守洛水浮桥，一旦武安侯有所动作，太傅必会守住皇城。”
她说完便抬起了头，对上了我惊诧的目光，然后又转回身子继续默默烹茶。
“哈？”她这是在无视我吗？我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春喜赶紧过来扶我坐下，给我顺气，嘴里还不忘念着：
“娘娘，您消消气~”
言青似背后长眼睛一般，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我下意识就接了，一口饮尽。喝完才发现是她递的，立刻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
“太浓了！”
她接过茶杯，低着头不发一言地又给我倒了一杯，我饮尽后又假装为难她道：
“太淡了！”
她又是一脸淡漠地接过了茶杯，然后悠悠来了一句：
“娘娘，这两杯是一壶所出。”
……
“哈？”我这是又请来了一尊大佛吗？之前是春喜，现在又来个言青，这是一个太后该过的日子吗？简直糟心！
第三日，我也不让春喜出去打听了，待晨起后，便等着言青的汇报。她伺候完我梳洗和早膳，便又开始烹茶，终于开始汇报：
“司马大人今早传信，奉太后命，现司徒高柔持节代理大将军职事，已占据曹爽营地；太仆王观代理中领军职事，已占据曹羲营地。武安侯大部分的兵力已都为我们接手，请太后静观其变。”
听她说完，我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手上的竹条打了一下她的手臂，她硬是丝毫不闪。我干咳一声，鸡蛋里挑骨头道：
“以后烹茶的时候别说话，口水都进茶里了，重新烹！”
说罢，她怔愣了半晌，才继续动作。我便翻起了一旁的书，蓦地想起了我的《吕览》，斜睨了她一眼，看她还是一副全身贯注的模样，便阴阳怪气道：
“明日你的司马大人再给你传信时……”
本是随意调侃之词，但我却发现她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然后便看到她耳朵微红。
‘不是吧，这个……这个小宫女不会心悦司马师吧。’
不小心窥探到她的秘密，我自己倒有些不自在了，看春喜在一旁帮我收拾东西，并未注意到。我轻咳了一声，迅速说完了下面的话：
“记得让他把我的《吕览》还回来。”
言青听我说完，低低地应了一声“喏”。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咦~
我又假意翻起了书，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她刚刚说的话，
‘司马懿让王观代理中领军一职，应该是在跟我示好，桓范没拉拢住，至少我落跑不了。但控制了曹爽的兵力就万无一失了吗？不对，还有许昌，帝陵到许昌，不过两日路程。许昌的武器库，也足以武装军队。一旦他把曹芳挟持到许昌，再调整四方兵力辅助自己，我们还是很难与之抗衡啊。’
我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开始担忧自己的出路。还没到午时，宫门口的禁军突然就撤了，言青起身去查看情况，春喜扶着我在殿门口张望。半晌，言青回来禀报：
“娘娘，曹爽降了。”
闻言我抓住春喜的手有些激动，主仆二人就差喜极而泣了，可言青好似早就料到了结果一样，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去干活了。
我撇了撇嘴，跟春喜回到了内殿里，开始新一轮谋划。现在还不清楚司马懿是通过什么手段让曹爽降了，但有备无患，必须让河右郭家尽快参与进来，稳固胜算也好，趁势夺权也好，我得做两手准备。想着，我便吩咐春喜道：
“现在尽快给两位叔父去信，即可进京！”
……
朝阳陵——文昭甄皇后陵寝，雨夜。
守陵的殿内并无多少炭火，少女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烛火下抄着祭文。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门应声打开。冷风灌了进来，吹起了桌案上数张祭文。
少女抬头看着门外来人，几名内侍进来了，手中拿着托盘。少女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内侍看着她，阴冷的声音随之传来：
“娘娘，上路吧。”
……
我不禁对言青起了一丝兴趣，便继续问她：
“为何会到这宫中来？”
言青：“回太后，奴婢父亲为太傅麾下将领……”
我：“太傅？”
“是的。”她回答的不卑不亢，倒让我对她的坦诚有些不解了，现在细作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刚对她起的亲切感，瞬间就没了，我直截了当地问她，语气不怒自威：
“太傅是让你过来监视本宫的吗？”
言青抬起了头，竟是一派处变不惊的模样，淡淡地看着我，道：
“太后多虑了，奴婢只是司马大人派来负责跟您传信的，不敢越矩。”
说完便又低下头去，我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便与春喜走了，将她留在了原地。
然后我跟春喜便开始幼稚地孤立她，所有的活儿给她干，但我们主仆二人的悄悄话从来不让她参与。
第二日，春喜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步履匆匆地跑进殿内。看言青在为我烹茶，便凑到我身旁耳语了几句，我闻言一惊，脱口而出：
“怎么会？我就知道，桓范此人不可信！”
说着，我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焦急，
‘完了完了，桓范身上有大司农印，可以调动天下粮谷……一旦曹爽发动勤王之师，名正言顺，兵多粮足，我们便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转身看向了烹茶的言青，正色道：
“本宫有事要与太傅商议，你去帮本宫传信。”
言青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不紧不慢地在原地朝我的方向拜了下来，道：
“太后不必忧心，今早司马大人已传信给奴婢，武安侯的家人现在我们手中，他行事必会有所忌惮。太傅已派兵出城据守洛水浮桥，一旦武安侯有所动作，太傅必会守住皇城。”
她说完便抬起了头，对上了我惊诧的目光，然后又转回身子继续默默烹茶。
“哈？”她这是在无视我吗？我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春喜赶紧过来扶我坐下，给我顺气，嘴里还不忘念着：
“娘娘，您消消气~”
言青似背后长眼睛一般，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我下意识就接了，一口饮尽。喝完才发现是她递的，立刻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
“太浓了！”
她接过茶杯，低着头不发一言地又给我倒了一杯，我饮尽后又假装为难她道：
“太淡了！”
她又是一脸淡漠地接过了茶杯，然后悠悠来了一句：
“娘娘，这两杯是一壶所出。”
……
“哈？”我这是又请来了一尊大佛吗？之前是春喜，现在又来个言青，这是一个太后该过的日子吗？简直糟心！
第三日，我也不让春喜出去打听了，待晨起后，便等着言青的汇报。她伺候完我梳洗和早膳，便又开始烹茶，终于开始汇报：
“司马大人今早传信，奉太后命，现司徒高柔持节代理大将军职事，已占据曹爽营地；太仆王观代理中领军职事，已占据曹羲营地。武安侯大部分的兵力已都为我们接手，请太后静观其变。”
听她说完，我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手上的竹条打了一下她的手臂，她硬是丝毫不闪。我干咳一声，鸡蛋里挑骨头道：
“以后烹茶的时候别说话，口水都进茶里了，重新烹！”
说罢，她怔愣了半晌，才继续动作。我便翻起了一旁的书，蓦地想起了我的《吕览》，斜睨了她一眼，看她还是一副全身贯注的模样，便阴阳怪气道：
“明日你的司马大人再给你传信时……”
本是随意调侃之词，但我却发现她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然后便看到她耳朵微红。
‘不是吧，这个……这个小宫女不会心悦司马师吧。’
不小心窥探到她的秘密，我自己倒有些不自在了，看春喜在一旁帮我收拾东西，并未注意到。我轻咳了一声，迅速说完了下面的话：
“记得让他把我的《吕览》还回来。”
言青听我说完，低低地应了一声“喏”。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咦~
我又假意翻起了书，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她刚刚说的话，
‘司马懿让王观代理中领军一职，应该是在跟我示好，桓范没拉拢住，至少我落跑不了。但控制了曹爽的兵力就万无一失了吗？不对，还有许昌，帝陵到许昌，不过两日路程。许昌的武器库，也足以武装军队。一旦他把曹芳挟持到许昌，再调整四方兵力辅助自己，我们还是很难与之抗衡啊。’
我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开始担忧自己的出路。还没到午时，宫门口的禁军突然就撤了，言青起身去查看情况，春喜扶着我在殿门口张望。半晌，言青回来禀报：
“娘娘，曹爽降了。”
闻言我抓住春喜的手有些激动，主仆二人就差喜极而泣了，可言青好似早就料到了结果一样，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去干活了。
我撇了撇嘴，跟春喜回到了内殿里，开始新一轮谋划。现在还不清楚司马懿是通过什么手段让曹爽降了，但有备无患，必须让河右郭家尽快参与进来，稳固胜算也好，趁势夺权也好，我得做两手准备。想着，我便吩咐春喜道：
“现在尽快给两位叔父去信，即可进京！”
……
朝阳陵——文昭甄皇后陵寝，雨夜。
守陵的殿内并无多少炭火，少女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烛火下抄着祭文。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门应声打开。冷风灌了进来，吹起了桌案上数张祭文。
少女抬头看着门外来人，几名内侍进来了，手中拿着托盘。少女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内侍看着她，阴冷的声音随之传来：
“娘娘，上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