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刻,她的脚被两只大手抓住,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郑彦宁回头,看见季天杰趴在屋脊上,紧紧抓住她的双腿。

    她死里逃生,泪花在眼睛里闪烁。

    季天杰说:“你放手,我拉你上来。”

    郑彦宁看了看自己双手抓住的男人,他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她说:“放手他会摔死。”

    季天杰显然也拉不动两个人,为难的说:“两个人太重,我没法把你拉上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我一放手,他就死定了。”

    “这是他选择的路。”

    郑彦宁说:“季老师,这是一条命,我放不了手,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季天杰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和郑彦宁的双手因为出汗,越来越湿滑,再也抓不住了。

    一声惨叫声传来,郑彦宁手上一空,屋檐外边不见了那双挣扎求生的手臂。

    郑彦宁被拖了上去,她愣了一下,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季天杰半拖半抱,把她安置在楼顶平台上,看她哭得一脸狼藉,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一时有些束手无措。

    “季老师,我没拉住他,都是我的错。”

    季天杰大口喘息半天,还是不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小郑,没事。”

    “这么高摔下去,怎么会没事。肯定……没了,”郑彦宁自责不已,说:“都是我不好,没有把他拉上来。”

    季天杰总算缓过劲来,安慰她说:“这家伙是个贩子,看床上的量,够死刑了。你不需要替他伤心。”

    “他是死在我的手里,”郑彦宁呜呜呜哭起来,她心里过不了这个坎。

    季天杰无奈,转过身把她抱在怀里,说:“你是为了救我,才把他推开,然后他坠楼,责任我来替你承担。”

    老钟的声音伴随着掌声一起传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

    郑彦宁终于回过神来,从季天杰怀里钻出来,歪歪扭扭的站起来,迈开步子想回去,却腿软得怎么也走不稳。

    老钟咧嘴笑起来,说:“刚才那么勇敢,比我还冲得还快,原来是为了美人救英雄。小季,快把你的救命恩人背回去。”

    郑彦宁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实在是腿软得抬不起来,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季天杰的背上,眼泪汪汪。

    季天杰背起她,一步一步往回走。

    终于回到了毒品交易的房间,支援警力已经赶到。齐铭志上来扶住郑彦宁,关切的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伤?”

    郑彦宁抱着他的肩膀哇哇大哭,哽咽说:“我没有拉住他,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齐铭志皱了皱眉,说:“你说什么呢,没人伤亡。”

    “刚才那个人从楼顶上掉下去了。”

    “是啊,下面铺好了气垫,把他接住了。”

    郑彦宁一愣,眼泪立刻止住了。

    季天杰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一盒纸巾,递给郑彦宁,嘴里说:“快擦擦,一脸乱七八糟,像个花猫一样。”

    他把齐铭志推开,安排他把犯罪嫌疑人押上来指认现场,自己守着郑彦宁。

    郑彦宁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迎上了季天杰深沉的目光。她还在懵懂中,怔怔的看着季天杰。

    季天杰收回目光,这时齐铭志和另一名同事把刚才那个从楼顶掉下去的男人押上来,指认现场。

    这个男人看见郑彦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郑彦宁磕了一个头,说:“警察姐姐,谢谢你没有放手。”

    季天杰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眼前是他在省厅的办公室,有点陌生。看看窗外,太阳火辣辣的晒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所有的叶子都蔫不拉几,花朵也垂头丧气。

    在刚才的梦里,他又回到了当年陈家坡的房顶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那一瞬间他万念俱灰,青云之志成了笑话。他迫不得已选择了放那家伙一条生路,虽然可能失去功绩,但是保住性命才有未来。

    没想到实习的小姑娘那么猛,直接撞上来,不惜以身犯险,把他从致命危机中拯救出来。

    更没想到这小姑娘会那么在乎犯罪嫌疑人的生命,咬牙坚持到了最后一刻。他确实不想那家伙出意外,这会给他的功绩大打折扣。小姑娘一个实习生,她图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感激这个小姑娘,她救了他一命,还帮他保住了功劳。

    老钟笑话他,要他以身相许,那一刻他真的动心了。

    这样单纯善良而又充满激情的小姑娘,有多少年没有遇到过。他认真看着郑彦宁洗干净的脸,发现她五官生的极为出色,黝黑的肤色就像是一个封印,遮蔽了她的美貌。

    季天杰收回思绪,心头憋闷得难受。

    此时此刻郑彦宁在做什么呢?她还记得他宽厚的肩膀吗?

    郑彦宁还能做什么?除了发呆。

    她六点半准时被叫起来,收拾好床垫和被褥,洗漱之后吃早饭,没有筷子,一把圆头勺子,吃面条只能喝点面汤,挑不起一根面条。

    她胡乱吃了几口,就完全没了胃口,这面条没放什么盐,淡而无味,是给中老年人准备的吧。

    之后驻园医生过来量体温,测血压脉搏,问了一下睡眠状况,提着医药箱一言不发出去了。

    郑彦宁看了看头顶上的钟,才八点钟。等看管的女协警换过班,她在小圆凳上坐下。这一天在麻木中开始,随着郑彦宁的意识一点点清醒,越来越煎熬。

    他们是打算把她晾在这里,六个月的时间在外面不过是短袖换长袖,再加上外套,秋衣秋裤,在这个恒温的房间里,则是漫长到遥遥无期。

    郑彦宁不觉得自己能够挺过去,她只是个正常人,不是超人,在这种环境中关久了,她一定会抑郁,会精神分裂,会疯癫。

    没有人会来救她。

    办案人员来自市检察院,她的领导肯定已经预先得到了通知,能说话早就为她说过了。

    她的父母可能已经签了相关告知文书,他们会不会去找季天杰求助?季天杰会跟他们说什么?现在只能希望他们不要受气。

    她的朋友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齐铭志无法接触到检察院和监察委。韩启贤是律师,不知道会不会主动请缨当她的律师。

    卢砺行?郑彦宁轻叹一声,她如今这样,哪里还有资格做他的朋友,还是不要奢望了。

    崔景豫回来了吧,他会救她吗?郑彦宁突然觉得眼睛一酸,很想流泪。他为什么救她?本就是萍水相逢,就算是有点欣赏,玩点暧昧,有所企图,也不至于投入太高的成本。

    但是,心里总归有那么一点侥幸,也许他对她不一样。

    郑彦宁很清楚,崔景豫是唯一的变数,是她的一线生机。虽然微弱,总比没有要强。

    韩启贤和齐铭志正与卢砺行聊得热火朝天,乔勤立走出包厢透气,她有些困惑,郑彦宁这样简单的人,居然被关进了正心园。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乔勤立抬起头,看见了一张俊美的脸,对她一笑,便有星光万点。

    “您就是传说中的崔总?”乔勤立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崔景豫轻轻握了握乔勤立的指尖。

    “崔总亲自出马,所为何事?”

    崔景豫拉开隔壁包厢的门,请乔勤立入内,然后关上门。这间包厢正中的圆桌上摆放着茶点,崔景豫亲自给乔勤立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乔勤立双手接过茶杯,浅抿一口,放在桌上,抬头看向崔景豫,说:“崔总这是为了郑彦宁?真是叫人羡慕。”

    崔景豫低声说:“是我不好,害得她被人针对,招致无妄之灾。”

    乔勤立说:“她的事情我不清楚,没法和崔总聊下去。”

    崔景豫诚挚的说:“我担心她的安全,你能帮帮她吗?”

    乔勤立一笑,说:“我们文明办案,经得起考验,她自己也是司法工作者,崔总过虑了。”

    崔景豫皱了皱眉,说:“我希望是我过虑。此前我跟卢主任谈过,他也和乔主任一样,说一定会文明办案,依法办案。我相信我们国家的法律,也相信执法机关,但是太阳底下也有阴影,案件是具体的人在办。如果所有的办案人员都有职业操守,就没有渎职犯罪,乔主任认为呢。”

    乔勤立一愣,崔景豫的话竟无从反驳。

    “乔主任应该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物,”崔景豫说:“站位足够高,看得足够远。我没有为郑彦宁说情,我相信她的为人,她不需要谁为她求情。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全,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只能拜托朋友照顾她。”

    乔勤立又是一愣,说:“崔总超乎我的想象。”

    崔景豫给她续了茶水,继续说:“我不知道季天杰的最终目的,我害怕她受到伤害,害怕这伤害无法挽回,造成终身遗憾。”

    “这么明确是季天杰?”乔勤立微笑,说:“我对他有一些了解,他不是一个囿于情爱的人。”

    崔景豫拿出手机,给乔勤立看了一张照片,她满脸震惊,抬头看着崔景豫,难以置信。

    “那天我刚从俄罗斯回到国内,惦记郑彦宁,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吼了一句,让我回家救她,电话就被挂断,再也无法打通。”

    乔勤立看着照片上被铐在床上的郑彦宁,脸上渐渐露出愤怒的神情。

    “我偷偷拍了这张照片,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

    “季天杰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因为她和你在一起?”

    崔景豫沉声说:“为了不让她去开庭。他跟我说,不听话的人就要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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