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太阳正火辣的正午,小丧还在赖床,桌上摆放着伊霯纳给她煮的土豆泥早餐,今天她不用很早起来干活。

    药屋里伊霯纳把备好的三个疗程的药包放在待取桌上,等着马丽来取药。

    很奇怪,明明记得昨天下午是叫了马丽第二天来药屋取药,结果从早晨到傍晚太阳快落山了,差不多快一整天都没有来。

    药徒瑞卡慈搁旁边桌子上翻着一本巨厚无比的兽皮制作的“医学书”都看了好多页了。

    伊霯纳看着她,心想,如果她要是活在一世界后期的话,估计是个天天为了提前准备期末考试都在背“蓝色生死恋”的医学生,真是个学习很认真、很刻苦的娃。

    “我可以看一看这些书吗?”

    伊霯纳指了指瑞卡慈胳膊边上另外几本“医学书”。

    瑞卡慈依旧一脸认真低着头,专注自己的事情:

    “您请便,药司大人。”

    那些兽皮书是历任药司大人的知识经验合集,由上一任药司大人编制的,是属于药屋的书。

    伊霯纳是掌管药屋的药司,身为药徒的瑞卡慈和那些书自然也是属于他管理的。

    他顺手拿了最面上那一本,本来以为不是很重,手却一沉,伊霯纳有些吃惊道:

    “哇,这兽皮书!可真有点重量!”

    翻开一看,其实算不上书,里面只有一些泛黄的扭扭歪歪图画,先是画了草药的大概图案,然后又画了人的一些基础病症,有从嘴巴里呕吐一堆东西的、有脸部冒汗红彤彤的、有鼻子流一大堆鼻涕......

    伊霯纳翻看着。

    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出具体的文字,依旧在以图画记录事情、以结绳记日。

    也许是看着药司大人对此饶有兴趣,惜字如金的瑞卡慈突然破天荒开口一长串话:

    “药司大人手上那一本是《常见草药与常见疾病》,因为书本厚重,携带很麻烦,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现在在看的是《稀有草药与稀有疾病》,还有两本分别是《外伤处理》、《草药试记》。”

    正好忙碌了大半天的诺大妈,提着两大篮子满满当当的红辣椒来药屋给药司大人,气喘吁吁道:

    “呼!药司大人,按照您说的,我把附近这一批的红辣椒全部摘来了!”

    “辛苦诺大妈了,这样就可以做干辣椒、辣椒粉了!”

    伊霯纳接手把那两篮子辣椒放在另外一张桌子的下面。

    药屋前那一块大空地,刚好可以晾晒辣椒。

    天色已晚,看来马丽今天估计是来不了,辣椒也留着明天开始晒吧。

    “诺大妈,我把马丽的外用药放在代取桌面上了,您要是有空闲或者顺路的话,就帮我送一下药吧!”

    下班前,伊霯纳嘱咐诺大妈道。

    “好的,药司大人!”

    回到天树堡后,伊霯纳推门便看见小丧躺在床上摇头晃脑啃着半个番茄,摸了摸小丧那一头有些长了的白发:

    “我们明天早上帮你剪完头发,就去见一见浅河滩屋里的莎拉,早点睡觉。”

    “好,你的地铺,我铺好了,我还给伊霯纳也留了半个番茄,快吃!”

    她朝伊霯纳递过去另外半个番茄。

    ——————

    第二天,一头清爽短发的小丧觉得脑袋轻盈了不少,蹦蹦跳跳跟着伊霯纳来到药屋。

    今天晒辣椒,得交代一下瑞卡慈。

    那一截跟她自己手臂弯差不多长度的白发,伊霯纳放在房间里,等着之后用来编制一些系带之类的东西。

    不少基础材料都挺难时时遇到,头发算天生自带的材料了。

    小丧的白发很软,适合编系带,小丧身上不少白色辫子系带就是用的她自己的头发。

    “瑞卡慈,我们把辣椒晒在门口空地,我们今天有点事情,你傍晚的时候帮忙收一下,如果下雨的话,就直接收回来,麻烦你了!”

    依旧在翻看着兽皮书的瑞卡慈点了点头:“好的,药司大人。”

    两大篮子红辣椒,小丧帮着忙,和伊霯纳一起把辣椒平摊在太阳应该可以晒得到的地面上。

    “那个姐姐,她在看书学习吗?我也好久没有学写字了。”

    以前伊霯纳是有教她学写过一些字词的,自打来月隐之后就没有怎么写过字了。

    “还说呢,你学习一点都不认真!”

    伊霯纳想要敲一下她的脑袋,但是由于想到刚刚摸了辣椒还没有洗手,就没有敲。

    在药屋里盛水洗了手之后,拿了些药屋里的特供水果,伊霯纳拉着小丧的手,发现她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走,带我去看看你说的浅河滩上的屋子。”

    一高一矮的两人离开药屋,穿过居住区、各种劳作区以及人群,浅河滩就在畜牧区不远处的河边,一座破烂小木屋神秘而又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远离大道。

    汛期的河水蔓延到浅河滩,小木屋也泡在河水之中,小丧学着伊霯纳脱下鞋子,赤脚踩进浅河滩中,河水刚好到脚腕处。

    上次,她是穿着鞋直接蹚水走过去的。

    小木屋有些破烂,长期接触到河水的四面墙都长出青苔,木板散发出在大部分人都可以忍受的轻微腐朽的味道,从木板之间较大的缝隙中可以较为清楚地看见里面的一切。

    矮床之上——

    几乎衣不遮体的黑发少女,用长长的头发地包裹着那具看起来很健康的浅小麦色躯体。

    她半依靠在白色的巨兽身上,一只手环抱着它的脖子,一只手慵懒地放在自己眉心,似乎在闭目养神,脚尖在床边耷拉着沾到河水表面。

    那巨大的兽既是她的支撑软垫、靠枕,巨兽的毛绒绒尾巴又是掩盖着她肚子和大腿的半张被子。

    也许是察觉到视线,那颗轻枕在少女脖间的兽头微抬,发现没有危险,慵懒地半睁开金色的兽瞳看向门口位置。

    “怎么了?小白?你要去工作了吗?”

    感受到自己的被子、靠枕的微微动静,少女直着身子转头对着巨兽,端坐了起来,温柔抚摸着被唤作“小白”的巨兽的头。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再不敲门就有些不礼貌了,屋外的伊霯纳敲了敲爬了些许青苔的木门。

    “你好,我们是来给你送食物的,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你。”

    伊霯纳开口说话,希望得到屋内人的许可。

    “可以进来。”

    她并没有拒绝。

    屋内除了一张矮床、一张矮桌之外,再无其他家具,简陋之至。

    小丧把兜里还剩下的两个苹果放在桌面上,她在来的路上就把另外一个当早餐吃掉了。

    白色的巨兽低吼一声。

    “小白,先去工作吧,这个很白的孩子,昨天来看过我的,放心吧!”

    她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小丧。

    巨兽从床上跳下来,这才让伊霯纳他们看清——这是一头白色的狼。

    白狼走出门,挨近小丧的时候,嗅了一下鼻子,轻“嗷呜”一声,刻意使劲用侧边身子恶作剧使坏的拱了一下小丧。

    她一个小踉跄,还好立马站稳了,没有跌在河水里。

    “小白!快去工作!”

    “不好意思,小白有点怕生,二位是新来到月隐的人吧?”

    “是的,我们才是不好意思,前来叨扰了。我是伊霯纳,是新上任的药司,叫我小伊就可以了,她是小丧。”

    伊霯纳用手推了推小丧后背。

    “你好,我是小丧!”

    小丧立马自我介绍道。

    少女用手捋捋耳边头发,笑得有些僵硬,表情不是那么生动灵活: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莎拉。”

    她又接着说道:

    “刚才那位出去工作了的是小白,是我的好朋友,我的爱人。”

    “啊?”

    听到这话,小丧一脸不可思议,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朋友?爱人?一只白狼?人和狼?

    兴许是误会了这声疑惑,莎拉认为小丧的疑惑点是“工作”,便露出一个很标准但是僵硬的微笑,道:

    “小白在附近畜牧区,帮他们赶牛群和守夜防护,宝宝们也都在那边吃睡,这里太湿冷了。”

    宝宝们?小丧瞪大眼睛,很震惊的模样。

    莎拉和那只白狼的宝宝们?人狼?还是狼人?

    之前的漂泊旅途中,小丧从未看见过“鸟”和“蛇”是“狼”和“鱼”这些非常规的组合,成为配偶,结成爱人,也从未听见伊霯纳提到过这些方面。

    莎拉和那只白狼组成的“异类爱人”冲击了小丧以往的认知。

    看见小丧的萌蠢样,伊霯纳哭笑不得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本想着习惯性敲她脑袋,让她回回神,但是在外人面前是不可以随随便便敲小孩的,以免伤她自尊。

    “奥文汀首领说只要我们留在这里,就可以见到莎拉你,请看——”

    小丧头顶的帽子被伊霯纳扯了下来,露出小丧白色的头发和完整的脸。

    “来月隐是为了小丧回家,没想到居然有人把她认作你。”

    莎拉把手放在嘴边掩声,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她站了起来,牵着小丧的手,盯着她手腕上那个浅浅的胎记看,打量着眼前的小丧。

    “这个胎记,我的手腕也有一个。”

    莎拉随即伸手展示,手腕上只见一个颜色更深一点的同样胎记,因为大幅度动作过多,本就衣衫褴褛的莎拉此时更有些衣不蔽体。

    伊霯纳赶紧把自己的兽皮衣脱下来,给莎拉前后围绕起来。

    莎拉看着小丧,这就好比以前在天树堡的房间里照的那面镜子,而现在是镜子中的那个倒影真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除了发色肤色之外,面容真的完全一模一样,但却是另外一个人。

    “而且还是跟小白一样颜色的毛发,除了胸不一样外,这简直就是小白版的我自己。”

    “这,以前听他们说的,黑白双生子传闻,原来是真的啊!”

    莎拉噗眨的大眼睛热泪盈眶,打湿了她的脸颊,滴落融入脚下河水之中。

    想不到无父无母的自己,在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血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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