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
“丹阳在哪里？”
被称作殿下的人丝毫没有得到殿下应该有的待遇，站在两个身板佝偻的太监和婢女的对面，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身上还带着不太明显的血腥气。
面前的下人没有回复他，他又咬着牙问了一遍。
“我问你们，丹阳在哪里！”
江楼玉带着小餮隐在他身后的屏风后面，收敛心神，旁观着这场闹剧。
如果小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江楼玉的表情在看到那个像是人间皇子的人之后，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但它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并没有抬头，而是耸动着鼻尖，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它头顶的翠羽一点一点的扫在江楼玉的下巴上。
“他说的‘丹阳’可能就是那个女童。”片刻后，小餮开口道。
江楼玉拧眉：“你怎么知道？”
小餮中间那根羽毛绷得笔直，向前指了指： “他手里的荷包上有相同的味道。”
江楼玉透过屏风，死死盯着前方，将前面的那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厢的几个婢子像是被那位“六皇子”的状态吓了一跳，纷纷往后推开了一圈，留出来了些空地。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丫鬟面容皎皎，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一套看下来居然比六皇子还要好上许多，如此一来，趁的地面上散落一地的吃食变得可笑起来。
那些饭菜像是剩饭剩菜搅弄在一起，早就已经不成形了，宫里负责撒扫的婢女都未必吃的这般寒碜，很难想象，这是御膳房为一位皇子准备的饭菜。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其中的龃龉。
无非就是树倒猢狲散，这些墙头草想赶在大厦将倾之前，得一份投名状，日后好再找能傍身的主子罢了。
那丫鬟站在六皇子跟前没有丝毫退让，言语间甚至可以用刻薄来形容。
“玷污皇室血脉是死罪，丹阳公主原是蛮血奴籍，先前陛下被丽氏蒙蔽才叫她在皇宫之中以公主的身份无病无灾的活了八年，如今真相大白，她自然是从哪来回哪去了。”
言罢她眼睛轱辘转了一圈：
“况且，丹阳公主早在三日前就已经被送出宫到箜州找她亲生父亲去了，蛮族那种地方殿下您心理也清楚，最是看中子孙后代，与其担心她，殿下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毕竟半月之后，陛下巡游回朝，届时您到底是皇子宣筇还是南蛮遗子，还不得而知呢。”
此话一出，已然是大不敬了。
“渡柳姑姑！”她身后一个小太监吓了一大跳，忙去扯她的袖子。
渡柳嗤笑一声，扬起下巴把自己的衣服拽了回来，眼底没有分毫害怕，反倒是十分挑衅，像是有恃无恐似的。
她早在几个月之前，就从入宫时起就结识的姐妹那里，收到了皇后娘娘那边的信儿，这六皇子不是天家血脉的可能性十成里就有九成。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直呼皇子的大名。
谁知道他这脖子上的脑袋，半月之后还能不能挂得住？
“滚！”宣筇的状态不是很好，攥着那只荷包的手微微发抖，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绣着几条红线，仔细辨认，能勉强看出一个“月”字。
宣记月，正是丹阳公主的闺名。
渡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摸着头顶的金钗，转身就走了。
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宣筇扶着桌子，艰难的喘了口气，脑袋一阵发昏。
而屏风后面，江楼玉从那个名叫渡柳的丫鬟叫出六皇子的名字那刹那，就身体猛的一颤，然后伸手用力的捏住了小餮头顶那三根羽毛。
宣筇？
宣筇！！！
江楼玉瞳孔微微睁大，不可置信低了低头，腰间的梅花枝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了一下。
怎么会是他？
“叽！”小餮吃痛，从她怀里跳了出去，踩着她的手弯跳到了她肩膀上，舔着自己的羽毛，敢怒不敢言。
江楼玉缓了缓神，思绪搅在一处，像是理不清的丝线，缠绕在她的心头。
这些年在了无山上的苦修，除了山上那几个人，再看不见其他，以至于让她差点都忘了，她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不叫楼玉，她叫江楼玉，穿书至今已经有了千百年。
千年之前，她穿书来到这个世界，成了她看过的一本修仙文之中历经重重磨难，最终得道飞升的主角“楼玉”。
那个时候，她年龄还不大，在了无山上醒过来，对着那些模样奇特骇人的奇珍异兽吓得转身就跑，摔了好几跤，还差点哭出声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人听得懂她说话，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体里面已经换了一个芯。
等她慢慢摸清楚状况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曾经看过这本书的作者的另一个作品，那是个和她这本书在同一个世界观之下的人间君主——宣筇的故事。
千百年来，她被剧情推着往前走，从未放弃过到人间去寻找“宣筇”这个人，可是最终都只是无功而返，因为那时候的人间，连一个姓宣的人都没有。
兜兜转转，竟是让她这这个时候找到了这个叫宣筇的人！
她抬眼，视线落在和自己仅仅一墙之隔的人身上，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疯狂。
对方像是身体不太好一般，无知无觉的微伏着身体，在压抑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江楼玉神色一凛，难怪天道要拿她的修为给宣筇，她怎么给忘了，她和宣筇还有这一层的联系。
就这会功夫，江楼玉的脑中闪过了很多可能，满腔的疑惑和不解都没有人可以解答，于是她在小餮的身上下了一道禁制，可以让凡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它，随后打发它道：“你跟过去看看。”
“跟着谁？”小餮被她抓在手心，有些迷茫的回头问。
下一秒，它就被江楼玉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对着门口扔了出去。
“叽！”
小餮不会飞，在地上滚了几圈，用羽毛勾住了渡柳的丝帛才勉强稳住了圆滚滚的身子。
“呀！”渡柳惊呼了一声，丝帛像是被一个力道拽住了，生生拦住了她抬脚的动作。
她转身杏眉一立，把眼前的几个人一一扫了个遍，恼道：“你们谁拽我丝帛了。”
“这……”
几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惶恐的回道：“小的们怎敢拽姑姑的丝帛。”
渡柳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又在地上看了一圈，也没找出个四五六七，只得作罢，“哼”了一声提着裙子在另外一个丫鬟撑着的伞下跺了下脚，转身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个宫里的主子。
宫殿内。
“谁？”
宣筇鼻尖拂过一道淡淡的梅花的香气他皱了一下眉，瞬间警惕了起来，他把荷包揣在怀里，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番，转身用碎掉了的琉璃盏碎片尖端对准了江楼玉藏身的那道屏风。
江楼玉脑子里一团乱麻，看到宣筇这个动作，想到自己方才并没有泄露自己的气息，一时间让“他果然是用了什么法宝有意夺取我的修为，否则一介凡人，如何能窥得到自己的存在。”这个想法占了上风，胸口处顿时涌出一股无名火。
“我是谁？”
她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屏风就这么在两人之间消失了。
江楼玉从屏风后出来，怒视着被她的法力通体围绕，互在中央的宣筇，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是你债主！你这个小……”
话音未落，宣筇那张清冷绝俗的脸就这么直直落入了她的眼里。
墨发玄衣，剑眉星目，鬓角被点点冷汗洇湿，眼底化不开的浓墨如万里深渊，摄人心魄。
她突然卡壳了。
半晌，江楼玉的语气拐了一道弯，虚虚的吐出来后面几个字：
“……小可怜。”
宣筇：“？”
-
活的再久也还是个颜狗。
江楼玉坐在庭中的榕树上，用一道灵力把雨水挡在了外面，她嘴里叼着一根犬尾草，撑着下巴看着宣筇面沉如水的在殿中吩咐暗卫，让他们去找丹阳公主的消息。
他束起头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没穿大胤朝的太子蟒袍，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暖裘和刺绣长袍，做工不太精致的荷包被他小心的挂在身侧，衬得那几笔歪歪扭扭的针线都贵了几锭银钱。
偶尔朝江楼玉投过来的一撇，都似暖阳入窗，春雪消融。
他似是有所顾虑，微微压下身子，向一个暗卫询问了什么，暗卫听完，眼神凝重的落在江楼玉身上，屈膝恭敬的跟宣筇回禀了句什么，抿唇摇了摇头。
那眼神谈不上隐晦，江楼玉都懒得理。
她方才挥手变走屏风，宣筇就知道她不是凡人，因而和暗卫交流也没有避着她。
吩咐完以后，他从殿内走了出来，站在雨幕前抬头看她，语调温吞：
“江姑娘，可方便进殿说话？”
“你叫我什么？”江楼玉晃了晃神，露出些有点古怪的表情。
宣筇默了默，以为是江楼玉对这个称呼不满意，思忖片刻后试探的开口：“……债主？”
江楼玉表情更古怪了，从树干上跳了下来，让他还是叫江姑娘，然后跟在了他后面进殿。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别人叫她的姓了。
原主叫楼玉，她叫江楼玉，她和原主的名字只差一个“江”字。
可她来到这里这么久，每次告诉别人她的名字，那个“江”字都会被无一例外的遗漏掉。
像狐岭、小餮，还有了无山上其他的“人”，他们向来都只叫她“楼玉”。
这种事说来也巧。
一千三百年。
在她破局不得，打算顺从剧情走完飞升的结局的时候，居然让她遇到了之前苦苦寻求不得的人。
宣筇。
另一本书的主角。
他也会是一个穿越者吗？
还是说，因为他也是主角，所以才有所不同？
江楼玉垂下眼帘，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在了无山的这一千多年，她已经和从前不太相像了，连她自己也不能从自己的身上再找出从前的影子。
不可否认，她现在看着宣筇，是有些近乡情怯的。
江楼玉跟在宣筇身后，眼睛犹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身后，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在暗卫闭好门窗之后，她绞尽脑汁的从记忆里搜刮出一个印象比较深的暗号。
“宫廷玉液酒？”
宣筇顿了一下。
江楼玉瞬间紧张了起来，眼神如炬，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谁知宣筇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垂下眼睛：“我宫中眼下没有酒，晚些我再让暗卫带些回来。”
江楼玉：“……”
江楼玉：“哦。”
她说不清心里那股不上不下的情绪，到底是是庆幸还是其他什么。
也没有失望，只是敷衍的点点头，不等宣筇邀请，就径直坐在了面前已经被暗卫打扫干净的凳子上。
宣筇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茶盅里是刚换的新茶。
他亲自沏好一壶，倒了一杯放在了江楼玉面前。
“江姑娘你方才说，知道丹阳在哪里？”
被称作殿下的人丝毫没有得到殿下应该有的待遇，站在两个身板佝偻的太监和婢女的对面，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身上还带着不太明显的血腥气。
面前的下人没有回复他，他又咬着牙问了一遍。
“我问你们，丹阳在哪里！”
江楼玉带着小餮隐在他身后的屏风后面，收敛心神，旁观着这场闹剧。
如果小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江楼玉的表情在看到那个像是人间皇子的人之后，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但它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并没有抬头，而是耸动着鼻尖，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它头顶的翠羽一点一点的扫在江楼玉的下巴上。
“他说的‘丹阳’可能就是那个女童。”片刻后，小餮开口道。
江楼玉拧眉：“你怎么知道？”
小餮中间那根羽毛绷得笔直，向前指了指： “他手里的荷包上有相同的味道。”
江楼玉透过屏风，死死盯着前方，将前面的那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厢的几个婢子像是被那位“六皇子”的状态吓了一跳，纷纷往后推开了一圈，留出来了些空地。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丫鬟面容皎皎，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一套看下来居然比六皇子还要好上许多，如此一来，趁的地面上散落一地的吃食变得可笑起来。
那些饭菜像是剩饭剩菜搅弄在一起，早就已经不成形了，宫里负责撒扫的婢女都未必吃的这般寒碜，很难想象，这是御膳房为一位皇子准备的饭菜。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其中的龃龉。
无非就是树倒猢狲散，这些墙头草想赶在大厦将倾之前，得一份投名状，日后好再找能傍身的主子罢了。
那丫鬟站在六皇子跟前没有丝毫退让，言语间甚至可以用刻薄来形容。
“玷污皇室血脉是死罪，丹阳公主原是蛮血奴籍，先前陛下被丽氏蒙蔽才叫她在皇宫之中以公主的身份无病无灾的活了八年，如今真相大白，她自然是从哪来回哪去了。”
言罢她眼睛轱辘转了一圈：
“况且，丹阳公主早在三日前就已经被送出宫到箜州找她亲生父亲去了，蛮族那种地方殿下您心理也清楚，最是看中子孙后代，与其担心她，殿下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毕竟半月之后，陛下巡游回朝，届时您到底是皇子宣筇还是南蛮遗子，还不得而知呢。”
此话一出，已然是大不敬了。
“渡柳姑姑！”她身后一个小太监吓了一大跳，忙去扯她的袖子。
渡柳嗤笑一声，扬起下巴把自己的衣服拽了回来，眼底没有分毫害怕，反倒是十分挑衅，像是有恃无恐似的。
她早在几个月之前，就从入宫时起就结识的姐妹那里，收到了皇后娘娘那边的信儿，这六皇子不是天家血脉的可能性十成里就有九成。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直呼皇子的大名。
谁知道他这脖子上的脑袋，半月之后还能不能挂得住？
“滚！”宣筇的状态不是很好，攥着那只荷包的手微微发抖，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绣着几条红线，仔细辨认，能勉强看出一个“月”字。
宣记月，正是丹阳公主的闺名。
渡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摸着头顶的金钗，转身就走了。
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宣筇扶着桌子，艰难的喘了口气，脑袋一阵发昏。
而屏风后面，江楼玉从那个名叫渡柳的丫鬟叫出六皇子的名字那刹那，就身体猛的一颤，然后伸手用力的捏住了小餮头顶那三根羽毛。
宣筇？
宣筇！！！
江楼玉瞳孔微微睁大，不可置信低了低头，腰间的梅花枝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了一下。
怎么会是他？
“叽！”小餮吃痛，从她怀里跳了出去，踩着她的手弯跳到了她肩膀上，舔着自己的羽毛，敢怒不敢言。
江楼玉缓了缓神，思绪搅在一处，像是理不清的丝线，缠绕在她的心头。
这些年在了无山上的苦修，除了山上那几个人，再看不见其他，以至于让她差点都忘了，她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不叫楼玉，她叫江楼玉，穿书至今已经有了千百年。
千年之前，她穿书来到这个世界，成了她看过的一本修仙文之中历经重重磨难，最终得道飞升的主角“楼玉”。
那个时候，她年龄还不大，在了无山上醒过来，对着那些模样奇特骇人的奇珍异兽吓得转身就跑，摔了好几跤，还差点哭出声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人听得懂她说话，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体里面已经换了一个芯。
等她慢慢摸清楚状况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曾经看过这本书的作者的另一个作品，那是个和她这本书在同一个世界观之下的人间君主——宣筇的故事。
千百年来，她被剧情推着往前走，从未放弃过到人间去寻找“宣筇”这个人，可是最终都只是无功而返，因为那时候的人间，连一个姓宣的人都没有。
兜兜转转，竟是让她这这个时候找到了这个叫宣筇的人！
她抬眼，视线落在和自己仅仅一墙之隔的人身上，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疯狂。
对方像是身体不太好一般，无知无觉的微伏着身体，在压抑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江楼玉神色一凛，难怪天道要拿她的修为给宣筇，她怎么给忘了，她和宣筇还有这一层的联系。
就这会功夫，江楼玉的脑中闪过了很多可能，满腔的疑惑和不解都没有人可以解答，于是她在小餮的身上下了一道禁制，可以让凡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它，随后打发它道：“你跟过去看看。”
“跟着谁？”小餮被她抓在手心，有些迷茫的回头问。
下一秒，它就被江楼玉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对着门口扔了出去。
“叽！”
小餮不会飞，在地上滚了几圈，用羽毛勾住了渡柳的丝帛才勉强稳住了圆滚滚的身子。
“呀！”渡柳惊呼了一声，丝帛像是被一个力道拽住了，生生拦住了她抬脚的动作。
她转身杏眉一立，把眼前的几个人一一扫了个遍，恼道：“你们谁拽我丝帛了。”
“这……”
几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惶恐的回道：“小的们怎敢拽姑姑的丝帛。”
渡柳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又在地上看了一圈，也没找出个四五六七，只得作罢，“哼”了一声提着裙子在另外一个丫鬟撑着的伞下跺了下脚，转身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个宫里的主子。
宫殿内。
“谁？”
宣筇鼻尖拂过一道淡淡的梅花的香气他皱了一下眉，瞬间警惕了起来，他把荷包揣在怀里，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番，转身用碎掉了的琉璃盏碎片尖端对准了江楼玉藏身的那道屏风。
江楼玉脑子里一团乱麻，看到宣筇这个动作，想到自己方才并没有泄露自己的气息，一时间让“他果然是用了什么法宝有意夺取我的修为，否则一介凡人，如何能窥得到自己的存在。”这个想法占了上风，胸口处顿时涌出一股无名火。
“我是谁？”
她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屏风就这么在两人之间消失了。
江楼玉从屏风后出来，怒视着被她的法力通体围绕，互在中央的宣筇，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是你债主！你这个小……”
话音未落，宣筇那张清冷绝俗的脸就这么直直落入了她的眼里。
墨发玄衣，剑眉星目，鬓角被点点冷汗洇湿，眼底化不开的浓墨如万里深渊，摄人心魄。
她突然卡壳了。
半晌，江楼玉的语气拐了一道弯，虚虚的吐出来后面几个字：
“……小可怜。”
宣筇：“？”
-
活的再久也还是个颜狗。
江楼玉坐在庭中的榕树上，用一道灵力把雨水挡在了外面，她嘴里叼着一根犬尾草，撑着下巴看着宣筇面沉如水的在殿中吩咐暗卫，让他们去找丹阳公主的消息。
他束起头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没穿大胤朝的太子蟒袍，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暖裘和刺绣长袍，做工不太精致的荷包被他小心的挂在身侧，衬得那几笔歪歪扭扭的针线都贵了几锭银钱。
偶尔朝江楼玉投过来的一撇，都似暖阳入窗，春雪消融。
他似是有所顾虑，微微压下身子，向一个暗卫询问了什么，暗卫听完，眼神凝重的落在江楼玉身上，屈膝恭敬的跟宣筇回禀了句什么，抿唇摇了摇头。
那眼神谈不上隐晦，江楼玉都懒得理。
她方才挥手变走屏风，宣筇就知道她不是凡人，因而和暗卫交流也没有避着她。
吩咐完以后，他从殿内走了出来，站在雨幕前抬头看她，语调温吞：
“江姑娘，可方便进殿说话？”
“你叫我什么？”江楼玉晃了晃神，露出些有点古怪的表情。
宣筇默了默，以为是江楼玉对这个称呼不满意，思忖片刻后试探的开口：“……债主？”
江楼玉表情更古怪了，从树干上跳了下来，让他还是叫江姑娘，然后跟在了他后面进殿。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别人叫她的姓了。
原主叫楼玉，她叫江楼玉，她和原主的名字只差一个“江”字。
可她来到这里这么久，每次告诉别人她的名字，那个“江”字都会被无一例外的遗漏掉。
像狐岭、小餮，还有了无山上其他的“人”，他们向来都只叫她“楼玉”。
这种事说来也巧。
一千三百年。
在她破局不得，打算顺从剧情走完飞升的结局的时候，居然让她遇到了之前苦苦寻求不得的人。
宣筇。
另一本书的主角。
他也会是一个穿越者吗？
还是说，因为他也是主角，所以才有所不同？
江楼玉垂下眼帘，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在了无山的这一千多年，她已经和从前不太相像了，连她自己也不能从自己的身上再找出从前的影子。
不可否认，她现在看着宣筇，是有些近乡情怯的。
江楼玉跟在宣筇身后，眼睛犹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身后，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在暗卫闭好门窗之后，她绞尽脑汁的从记忆里搜刮出一个印象比较深的暗号。
“宫廷玉液酒？”
宣筇顿了一下。
江楼玉瞬间紧张了起来，眼神如炬，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谁知宣筇顿了一下，转过身来垂下眼睛：“我宫中眼下没有酒，晚些我再让暗卫带些回来。”
江楼玉：“……”
江楼玉：“哦。”
她说不清心里那股不上不下的情绪，到底是是庆幸还是其他什么。
也没有失望，只是敷衍的点点头，不等宣筇邀请，就径直坐在了面前已经被暗卫打扫干净的凳子上。
宣筇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茶盅里是刚换的新茶。
他亲自沏好一壶，倒了一杯放在了江楼玉面前。
“江姑娘你方才说，知道丹阳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