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棋逢对手
中秋节日，秋高气爽。京都城内各大宅院因着这拜月的秋祀之日，很是张灯结彩，院内院外清理装饰了一番，就连周案和这常年分不清节日记不清纪念日的性格，也被这喜庆的气氛感染，喜彩和梅香也被她支使的团团转。喜彩倒还罢了，虽然心里也对过节带着期待，脸色一贯的沉着稳重，梅香这个小丫头就直接蹦蹦跳跳了。
“小姐，你看着花漂亮不?”
“小姐，晚上赏月，你穿这套紫红色还是那套桃红色？”
“唔，小姐，小姐，这耳铛是新送来的，你看着绿宝石多好看。”
“小姐。。。。”
“小姐。。。。。。”
周案和受不了了：“停。够了，梅香，今天就是家宴而已，你把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个花大姐一样，我怎么见人？”
周案和常年就是一身警服，偶尔休假就是牛仔裤T恤衫，穿条裙子都算隆重出场，哪怕到鸟不拉屎的什么大殷朝，她也习惯是素服简簪，这从头到脚的全套活计的装扮，她除了去皇宫那次，几乎没有如此过，就感觉像个插满圣诞礼物的圣诞树，走路都会叮叮咣咣。
梅香不解：“小姐，这是你第一次在婆家过拜月节，怎可素面朝天，这是不敬。”
得，一顶帽子扣下来，周案和熄火了，好吧。这种扯锯一样的人情世故，她敬谢不敏。
“何况，夫人邀请了很多世家小姐来，晚上拜月祭祀还有府里其他房的夫人，咱总不能让人小瞧了吧。”
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倒不少。
“不用。”
梅香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周案和，愣在原地，渐渐有点失落，周案和一向吃软不吃硬，面对小丫头更是硬不下心肠，她妥协道：“紫红色，耳铛挑那对白珍珠，头上不要插太多簪，其余的你看着办。”
梅香立时兴高采烈。
蒙家后花园，高高的假山上，一座六角亭子，蒙庭莳引着三五个好友在亭子里喝茶畅谈，时不时有小厮穿梭其中，侍奉左右。不远处还有一个连廊，为了遮风，装饰了彩缎，偶尔风吹过，随着秋风飘着彩带，连廊之外就是一片片的花圃，迎霜傲视的秋菊朵朵怒放，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清甜香气。
各家的宴会都不会是纯粹的宴请，除了联络情感交际，也会暗中有姻缘想看的念头在。所以梅香总想把周娴打扮的花枝招展，艳压群芳，让周娴风头盖过这些心存着念头的姑娘们。毕竟蒙庭莳可以说是京都少年郎的金字招牌，十全公子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虽然他已娶妻，但周家姑娘压根上不得台面，这妻子的身份根本不够看，心里活络的自然有人在。世家贵女自然不会去做妾，但一些家族的庶女或者表亲谋一个史司贵妾的身份，也是足以让人艳羡的，何况是蒙庭莳的妾侍。
“小姐，那是工部员外郎的外甥女，黄色衣服的是宿卫军统领家的庶女，听说最小，还是挺得宠的，诺，那个，个头最高的那个，是姑爷老师家的女儿，两个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呢。”
梅香对着几个姑娘，如数家珍，周案和有些疑惑：“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梅香应该也和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吧。
梅香气的不行：“小姐啊，常宝前天就把名单和册子送给您了，您没看见？”
哦，想起来了，那一堆鬼画符的字她也就将将能认全，那图简直是要她命了，压根分不清谁是谁啊，都一个模样好不。
“额，我这不是忙嘛。”
“小姐啊，你成亲快过半年了，按规矩蒙家可以安排妾侍为延续子嗣，可您也得上上心啊，能往后拖尽可拖，拖不过，您就得自己掌眼，不然那不安分的进了房，且有的闹。”
周案和这才细细打量起来梅香，这个小丫头也是个人才，该隐没的时候你压根注意不到她，但是露头的时候总是恰如其分的表达自己的立场和观点，是个很聪明又识时务的孩子，蒙庭莳偷偷告诉她梅香应该被专人训练过，特意送到她面前。蒙庭莳本要打发了，周案和没同意。院子里这么多眼线，也不差这一个，恰好可以就近观察，背后之人的目的和行迹，这会儿她可以确定，这个梅香多半是江家的隐没势力送来的，目的应该是保护周娴。不然在这个皇权时代，她一个丫鬟，如此非议主子私事，但凡被听到，打一顿发卖了都是轻的。
“别胡说。此事，相公自有安排。”蒙庭莳可不是那按头就喝水的牛，他不同意的事情你就是卡着脖子他也不同意。
“天下男人一般黑。”
就，就很突然，你一个小丫头，在这男人男人的合适吗？
她还没说话，前院管事急匆匆来报：“少夫人，九公主突然来了，请少夫人到二门处迎驾。”
“好。”
常宝又从院外直奔她过来：“少夫人，朝云郡主来了，请少夫人到二门处迎驾。”
额，也行，一次迎两个。
九公主前阵子犯错，被皇帝规束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哪里都不能去。刚解禁她就收到了蒙家办宴会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往蒙家赶。朝云郡主是随未婚夫毛文昭来的，毛文昭和昭云郡主虽然是未婚夫妻，却难得见面，所以这次宴会，两个人携礼而来。
九公主一来，她的身份最高，理所应当的占据了主人位，周案和站在蒙大夫人身后，看着九公主身后整整两排几十个女婢，仿佛两只大翅膀一样，气势十足。
相比较而言，朝云郡主就低调多了，只带了三五个人，闲适的坐在一侧。她身高比九公主高半头，一身淡黄色的宫装，端庄娴雅，五官明艳，说话慢条斯理，带着隐约的高尚姿态，却不让人讨厌。果然是蒙庭莳的菜，周案和私底下评判，这两个皇家女，高下立现。怪不得蒙庭莳会选朝云郡主，又漂亮又端庄还有气度。
明明不在意，怎么心里有点酸酸的。唉。
九公主身边的嬷嬷应该是管事嬷嬷，指挥着人给公主备饭，与蒙大夫人寒暄，送上节礼，又四处活络的给九公主打点交际，还挺能干。九公主享受了一波，吃饱喝足后，看着一屋子的各色打扮的姑娘，心里的不爽冲到了脑门。
“你是许桂枝？啧啧，听说你在老家和人定亲后又退婚了，为何？有委屈和本宫说说，本宫给你做主。今天借蒙大夫人的场子，本宫也当一回善人。”语气轻松愉悦，笑着看那姑娘。
周案和皱眉，看了一眼那被点出来，脸通红的姑娘，好像是工部员外郎的外甥女，那姑娘哪里容得了被人指指点点，道了声歉意，出了园子。九公主高高抬着头，眉毛一挑，转头又去看绿衣女，还没说话，绿衣女先张嘴了：“九公主，我是蒙大夫人的侄女，梁心如。”是梁家人，九公主果然没再说话。
朝云郡主脸色温吞，摆摆手：“九公主快别玩了，看把几个小妹妹吓得，还没吃饱饭就先跑了。要是人都跑光了，大夫人可别饶了她这个皮猴子。”
一句话给了蒙大夫人脸面，又警戒了九公主。九公主果然没再发飙，虽然脸色有些不虞，倒也没再挑刺，跟着众人赏花，游玩，还给面子做了两首诗。
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怎么可能就消停了。
“不知道蒙少夫人，擅长何物？”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她就说吗？她这么大一个目标杵在这，九公主怎么可能放过。
还好她有准备。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感谢魔鬼高中。
一通表演之后，就连朝云郡主都惊讶的站起身来：“好诗，好诗。”
那当然，不好能千古传颂么。
女眷这边的叫好声，惊动了凉亭里的俊杰们，少年们也聚集在此：“什么好诗？”
朝云郡主记忆极好，复述了一遍。蒙庭莳惊讶的眉毛都快立起来了，几个少年将诗句反复诵读，都拍手叫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啧啧，好诗，好！”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听之令人落泪。”
蒙庭莳心中不无惊喜，又隐隐有些骄傲。他眼角含笑看了对方一眼，不错，果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不由得摇摇头。
这个时代，男女需恪守规避之礼，除了之前家里人交代的少年少女们，借此机会偷偷瞧了一眼，大部分的女眷都是低眉顺目，男子也亦然。
拜见过九公主和郡主，少年们依依不舍的回了凉亭，女子们这才抬头看看那人的背影。
梁心如望着表哥宽厚的肩膀，刚刚他眉角含笑的模样，真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心里不由的可惜又怨恨，她暗暗瞪了周案和一眼，不情不愿的站在了朝云郡主一旁。
九公主气坏了，搭了台子却给对方唱了大戏，挖了坑自己却掉在里面，她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不愿意说。朝云郡主就大方多了，引经据典，察言观色，妙语如珠，堪称八面玲珑。在她的衬托之下，不仅九公主黯然失色，连主人家的蒙少夫人也像个傻子一样，这让梅香小丫头气的不行。
快乐的时光短暂，熬人的时间也不会长久，几波宾客陆陆续续告辞，就剩下咖位最大依旧坚守在原地。周案和有些疑惑，难不成九公主还要在蒙家用晚膳？
当然不是。是送礼。大礼。
蒙大夫人看着一溜排开的嫩油油水葱一样的女孩，脸色有些尴尬。她扭头去看周案和，周案和也看她，两个人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解，疑惑。当然她们都没想到，九公主居然一气送了十个妙龄姑娘。
“母后念在蒙少夫人山西一行，尽职尽责，劳苦功高，特赏赐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进贡梁胡纱绢五匹，美侍些许。”
些许，这个些许用的是真好。
“谢皇后娘娘赏赐。”
九公主这次露出了笑容，周案和明白了，这就是一个不能退的意思。
“另，蒙史司所奏请之事，母后也应允了，烦请少夫人转告蒙史司。朝云郡主定然会感谢蒙史司大人关爱之情，唔，毛大人那边还不知道，也请少夫人转告。”
周案和眉毛一跳，原来这才是重点，她面无表情顺应了下来。
九公主满意的起驾回宫，朝云郡主去而复返。言说自己的贴身玉佩似乎遗失在花园里，因是贴身之物，故而急切寻回。周案和看出来她是有话想说，也配和着挥退了众人。
“少夫人，长话短说，如果你听到些不好的传闻，请不要相信。”
“传闻？什么传闻？”
朝云郡主沉默片刻，温和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不是真的。”
嚯，这是给一个彩蛋一个悬念啊。
“还有，我和兼之相识已久，都喜读书，尤其雅颂，他也喜欢弹琴，我们脾性相投，但我们没有逾越友人之情。”
“哦。”
朝云郡主没想到周娴听了这话，态度反应如此平淡，她想起蒙家大婚夜的传言，心里替蒙庭莳暗暗可惜，也鄙视周娴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的女子。
“九公主没有坏心，就是有些骄纵跋扈，对兼之有些执着，兼之是京都闻名遐迩的俊才儿郎，会吸引闺阁女子的钦慕也实属正常，夫人莫要和兼之离心，也莫吵闹。”
这话就有些过界了，周案和忍了许久，本不想和这个朝云扯皮，奈何对方将自己当傻子：“有吗？没有吧。阿莳和我说了，他就喜欢我一个。眼里心里只有我，其余女子长相如何，脾性如何，爱好如何，他都不关心呢。哦，对了，这次去山西，也是为了带我出去玩玩，毕竟嫁人后，出门就不容易了。他很好吗？其实他小毛病特别多，睡觉打鼾，不爱洗脚，吃饭也挑食，尤其不爱吃鱼，总说有腥味。”
“他不怎么喜欢看那些艰涩难懂的书，书房里更多的游记和怪谈，弹琴倒是喜欢谈，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为了活动活动手指而已。”
朝云郡主脸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没有周案和深厚的功底和强大的内心，掩面而泣，离开的时候撞上了送客回来的蒙庭莳，怨恨的瞪了他一眼，急匆匆的离去。
蒙庭莳转头看周案和，周案和给他一个白眼，转身也气呼呼的回了院子。
晚宴都是蒙家族人，蒙中清兄弟有三个，侄子侄女一大堆，侄子侄媳妇也不少，果然花枝招展一片。因都是家族之人，没有分男女席面，蒙庭莳陪着周案和坐在一起，蒙庭莳发现周案和似乎在生气，但他没有说什么。蒙庭莳习惯回自己的房里解决私事，周安和则是被莫名的情绪影响，她并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尤其是在家人朋友的宴会之上，她从来都是喜怒都在脸上摆着，这就导致一晚上，两个人都交流甚少。他们二人各想各的事，蒙大夫人看了儿媳脸色却有些不悦，她低头小声嘱咐侍女，侍女点头离开。
“你说母亲找我，现在吗？”
“是，少夫人。”声音恭谨，态度谦和。
蒙大夫人身边的人，大多是梁家陪嫁，世家出身自诩身份，其实对周娴不怎么看的上，但教养使然，不会摆在明面上。
“好吧。”周案和其实兴致不高，她有些事情想和蒙庭莳核实，也想对下午的事跟蒙庭莳解释一二。蒙大夫人作为长辈，此刻传她过去，估计也和下午的事脱不了关系。刚出院门，碰上蒙庭莳带着小厮回来，他看着眼前的侍女，认出是母亲的人。
“何事？”
侍女见他，态度又是十八度转变，倾慕含蓄羞涩又崇拜，声音都软了，细细说了一遍来意。蒙庭莳挥挥手：“和母亲说，现在晚了，明日我和少夫人一起给母亲请安。”
“这，奴婢不好回复夫人。”侍女有些为难。
“就说我说的。回吧。”
“。。。是。”
蒙庭莳身上酒气很重，他不喜欢在下人面前丢了威严，强忍着眩晕和不适将人打发了，简单洗漱之后，让房内侍候的人也都退下，才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斜倚在床边。
周案和也喝了点米酒，微醺的感觉，两个人的酒气意外的融合在了一起。
“你。。”
“你。。”
周案和吐了一口酒气，酸酸的道：“诺，东跨院里，十来个小姑娘，个个漂亮标志，环肥燕瘦，供君采撷。”
蒙庭莳皱眉看着对方的表情，冷冷吐了两个字：“。。。。。胡说。”
“难道不是你求皇后赏你的？啧啧，也对，你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需求也是正常啊。以前估计也有不少小丫头贴身侍女啥的伺候着你，那生活多滋润。成亲了，你这天天和我躺在床上，能看不能吃的，煎熬我也理解。”
蒙庭莳气的一把将人薅了过来，低头就将眼里看了许久的樱桃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啃了一下：“什么叫能看不能吃，我当然能吃。”
周案和蒙了，什么玩意儿？他在调戏我？他敢调戏我！
周案和脸绷着，一脸的阴晴不定，蒙庭莳却气的不行：“秦周说你答应给他画一副山水图，什么山水图，格老子的，你会画那玩意儿？”酒后的蒙公子，说话也粗俗了许多，他一脸的不屑：“什么山水图，谁惜得看，我有这个。”说着三两下把靴子脱了，将周案和改良的袜子扒了下来，晃了晃得意的说：“吾妻独家密制，仅此一份。”
说完又将挣脱开的周案和拉了过来：“你说的对，我就喜欢你一个，眼里心里只有你。”
中秋节日，秋高气爽。京都城内各大宅院因着这拜月的秋祀之日，很是张灯结彩，院内院外清理装饰了一番，就连周案和这常年分不清节日记不清纪念日的性格，也被这喜庆的气氛感染，喜彩和梅香也被她支使的团团转。喜彩倒还罢了，虽然心里也对过节带着期待，脸色一贯的沉着稳重，梅香这个小丫头就直接蹦蹦跳跳了。
“小姐，你看着花漂亮不?”
“小姐，晚上赏月，你穿这套紫红色还是那套桃红色？”
“唔，小姐，小姐，这耳铛是新送来的，你看着绿宝石多好看。”
“小姐。。。。”
“小姐。。。。。。”
周案和受不了了：“停。够了，梅香，今天就是家宴而已，你把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个花大姐一样，我怎么见人？”
周案和常年就是一身警服，偶尔休假就是牛仔裤T恤衫，穿条裙子都算隆重出场，哪怕到鸟不拉屎的什么大殷朝，她也习惯是素服简簪，这从头到脚的全套活计的装扮，她除了去皇宫那次，几乎没有如此过，就感觉像个插满圣诞礼物的圣诞树，走路都会叮叮咣咣。
梅香不解：“小姐，这是你第一次在婆家过拜月节，怎可素面朝天，这是不敬。”
得，一顶帽子扣下来，周案和熄火了，好吧。这种扯锯一样的人情世故，她敬谢不敏。
“何况，夫人邀请了很多世家小姐来，晚上拜月祭祀还有府里其他房的夫人，咱总不能让人小瞧了吧。”
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倒不少。
“不用。”
梅香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周案和，愣在原地，渐渐有点失落，周案和一向吃软不吃硬，面对小丫头更是硬不下心肠，她妥协道：“紫红色，耳铛挑那对白珍珠，头上不要插太多簪，其余的你看着办。”
梅香立时兴高采烈。
蒙家后花园，高高的假山上，一座六角亭子，蒙庭莳引着三五个好友在亭子里喝茶畅谈，时不时有小厮穿梭其中，侍奉左右。不远处还有一个连廊，为了遮风，装饰了彩缎，偶尔风吹过，随着秋风飘着彩带，连廊之外就是一片片的花圃，迎霜傲视的秋菊朵朵怒放，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清甜香气。
各家的宴会都不会是纯粹的宴请，除了联络情感交际，也会暗中有姻缘想看的念头在。所以梅香总想把周娴打扮的花枝招展，艳压群芳，让周娴风头盖过这些心存着念头的姑娘们。毕竟蒙庭莳可以说是京都少年郎的金字招牌，十全公子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虽然他已娶妻，但周家姑娘压根上不得台面，这妻子的身份根本不够看，心里活络的自然有人在。世家贵女自然不会去做妾，但一些家族的庶女或者表亲谋一个史司贵妾的身份，也是足以让人艳羡的，何况是蒙庭莳的妾侍。
“小姐，那是工部员外郎的外甥女，黄色衣服的是宿卫军统领家的庶女，听说最小，还是挺得宠的，诺，那个，个头最高的那个，是姑爷老师家的女儿，两个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呢。”
梅香对着几个姑娘，如数家珍，周案和有些疑惑：“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梅香应该也和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吧。
梅香气的不行：“小姐啊，常宝前天就把名单和册子送给您了，您没看见？”
哦，想起来了，那一堆鬼画符的字她也就将将能认全，那图简直是要她命了，压根分不清谁是谁啊，都一个模样好不。
“额，我这不是忙嘛。”
“小姐啊，你成亲快过半年了，按规矩蒙家可以安排妾侍为延续子嗣，可您也得上上心啊，能往后拖尽可拖，拖不过，您就得自己掌眼，不然那不安分的进了房，且有的闹。”
周案和这才细细打量起来梅香，这个小丫头也是个人才，该隐没的时候你压根注意不到她，但是露头的时候总是恰如其分的表达自己的立场和观点，是个很聪明又识时务的孩子，蒙庭莳偷偷告诉她梅香应该被专人训练过，特意送到她面前。蒙庭莳本要打发了，周案和没同意。院子里这么多眼线，也不差这一个，恰好可以就近观察，背后之人的目的和行迹，这会儿她可以确定，这个梅香多半是江家的隐没势力送来的，目的应该是保护周娴。不然在这个皇权时代，她一个丫鬟，如此非议主子私事，但凡被听到，打一顿发卖了都是轻的。
“别胡说。此事，相公自有安排。”蒙庭莳可不是那按头就喝水的牛，他不同意的事情你就是卡着脖子他也不同意。
“天下男人一般黑。”
就，就很突然，你一个小丫头，在这男人男人的合适吗？
她还没说话，前院管事急匆匆来报：“少夫人，九公主突然来了，请少夫人到二门处迎驾。”
“好。”
常宝又从院外直奔她过来：“少夫人，朝云郡主来了，请少夫人到二门处迎驾。”
额，也行，一次迎两个。
九公主前阵子犯错，被皇帝规束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哪里都不能去。刚解禁她就收到了蒙家办宴会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往蒙家赶。朝云郡主是随未婚夫毛文昭来的，毛文昭和昭云郡主虽然是未婚夫妻，却难得见面，所以这次宴会，两个人携礼而来。
九公主一来，她的身份最高，理所应当的占据了主人位，周案和站在蒙大夫人身后，看着九公主身后整整两排几十个女婢，仿佛两只大翅膀一样，气势十足。
相比较而言，朝云郡主就低调多了，只带了三五个人，闲适的坐在一侧。她身高比九公主高半头，一身淡黄色的宫装，端庄娴雅，五官明艳，说话慢条斯理，带着隐约的高尚姿态，却不让人讨厌。果然是蒙庭莳的菜，周案和私底下评判，这两个皇家女，高下立现。怪不得蒙庭莳会选朝云郡主，又漂亮又端庄还有气度。
明明不在意，怎么心里有点酸酸的。唉。
九公主身边的嬷嬷应该是管事嬷嬷，指挥着人给公主备饭，与蒙大夫人寒暄，送上节礼，又四处活络的给九公主打点交际，还挺能干。九公主享受了一波，吃饱喝足后，看着一屋子的各色打扮的姑娘，心里的不爽冲到了脑门。
“你是许桂枝？啧啧，听说你在老家和人定亲后又退婚了，为何？有委屈和本宫说说，本宫给你做主。今天借蒙大夫人的场子，本宫也当一回善人。”语气轻松愉悦，笑着看那姑娘。
周案和皱眉，看了一眼那被点出来，脸通红的姑娘，好像是工部员外郎的外甥女，那姑娘哪里容得了被人指指点点，道了声歉意，出了园子。九公主高高抬着头，眉毛一挑，转头又去看绿衣女，还没说话，绿衣女先张嘴了：“九公主，我是蒙大夫人的侄女，梁心如。”是梁家人，九公主果然没再说话。
朝云郡主脸色温吞，摆摆手：“九公主快别玩了，看把几个小妹妹吓得，还没吃饱饭就先跑了。要是人都跑光了，大夫人可别饶了她这个皮猴子。”
一句话给了蒙大夫人脸面，又警戒了九公主。九公主果然没再发飙，虽然脸色有些不虞，倒也没再挑刺，跟着众人赏花，游玩，还给面子做了两首诗。
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怎么可能就消停了。
“不知道蒙少夫人，擅长何物？”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她就说吗？她这么大一个目标杵在这，九公主怎么可能放过。
还好她有准备。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感谢魔鬼高中。
一通表演之后，就连朝云郡主都惊讶的站起身来：“好诗，好诗。”
那当然，不好能千古传颂么。
女眷这边的叫好声，惊动了凉亭里的俊杰们，少年们也聚集在此：“什么好诗？”
朝云郡主记忆极好，复述了一遍。蒙庭莳惊讶的眉毛都快立起来了，几个少年将诗句反复诵读，都拍手叫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啧啧，好诗，好！”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听之令人落泪。”
蒙庭莳心中不无惊喜，又隐隐有些骄傲。他眼角含笑看了对方一眼，不错，果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不由得摇摇头。
这个时代，男女需恪守规避之礼，除了之前家里人交代的少年少女们，借此机会偷偷瞧了一眼，大部分的女眷都是低眉顺目，男子也亦然。
拜见过九公主和郡主，少年们依依不舍的回了凉亭，女子们这才抬头看看那人的背影。
梁心如望着表哥宽厚的肩膀，刚刚他眉角含笑的模样，真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心里不由的可惜又怨恨，她暗暗瞪了周案和一眼，不情不愿的站在了朝云郡主一旁。
九公主气坏了，搭了台子却给对方唱了大戏，挖了坑自己却掉在里面，她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不愿意说。朝云郡主就大方多了，引经据典，察言观色，妙语如珠，堪称八面玲珑。在她的衬托之下，不仅九公主黯然失色，连主人家的蒙少夫人也像个傻子一样，这让梅香小丫头气的不行。
快乐的时光短暂，熬人的时间也不会长久，几波宾客陆陆续续告辞，就剩下咖位最大依旧坚守在原地。周案和有些疑惑，难不成九公主还要在蒙家用晚膳？
当然不是。是送礼。大礼。
蒙大夫人看着一溜排开的嫩油油水葱一样的女孩，脸色有些尴尬。她扭头去看周案和，周案和也看她，两个人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解，疑惑。当然她们都没想到，九公主居然一气送了十个妙龄姑娘。
“母后念在蒙少夫人山西一行，尽职尽责，劳苦功高，特赏赐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进贡梁胡纱绢五匹，美侍些许。”
些许，这个些许用的是真好。
“谢皇后娘娘赏赐。”
九公主这次露出了笑容，周案和明白了，这就是一个不能退的意思。
“另，蒙史司所奏请之事，母后也应允了，烦请少夫人转告蒙史司。朝云郡主定然会感谢蒙史司大人关爱之情，唔，毛大人那边还不知道，也请少夫人转告。”
周案和眉毛一跳，原来这才是重点，她面无表情顺应了下来。
九公主满意的起驾回宫，朝云郡主去而复返。言说自己的贴身玉佩似乎遗失在花园里，因是贴身之物，故而急切寻回。周案和看出来她是有话想说，也配和着挥退了众人。
“少夫人，长话短说，如果你听到些不好的传闻，请不要相信。”
“传闻？什么传闻？”
朝云郡主沉默片刻，温和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不是真的。”
嚯，这是给一个彩蛋一个悬念啊。
“还有，我和兼之相识已久，都喜读书，尤其雅颂，他也喜欢弹琴，我们脾性相投，但我们没有逾越友人之情。”
“哦。”
朝云郡主没想到周娴听了这话，态度反应如此平淡，她想起蒙家大婚夜的传言，心里替蒙庭莳暗暗可惜，也鄙视周娴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的女子。
“九公主没有坏心，就是有些骄纵跋扈，对兼之有些执着，兼之是京都闻名遐迩的俊才儿郎，会吸引闺阁女子的钦慕也实属正常，夫人莫要和兼之离心，也莫吵闹。”
这话就有些过界了，周案和忍了许久，本不想和这个朝云扯皮，奈何对方将自己当傻子：“有吗？没有吧。阿莳和我说了，他就喜欢我一个。眼里心里只有我，其余女子长相如何，脾性如何，爱好如何，他都不关心呢。哦，对了，这次去山西，也是为了带我出去玩玩，毕竟嫁人后，出门就不容易了。他很好吗？其实他小毛病特别多，睡觉打鼾，不爱洗脚，吃饭也挑食，尤其不爱吃鱼，总说有腥味。”
“他不怎么喜欢看那些艰涩难懂的书，书房里更多的游记和怪谈，弹琴倒是喜欢谈，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为了活动活动手指而已。”
朝云郡主脸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没有周案和深厚的功底和强大的内心，掩面而泣，离开的时候撞上了送客回来的蒙庭莳，怨恨的瞪了他一眼，急匆匆的离去。
蒙庭莳转头看周案和，周案和给他一个白眼，转身也气呼呼的回了院子。
晚宴都是蒙家族人，蒙中清兄弟有三个，侄子侄女一大堆，侄子侄媳妇也不少，果然花枝招展一片。因都是家族之人，没有分男女席面，蒙庭莳陪着周案和坐在一起，蒙庭莳发现周案和似乎在生气，但他没有说什么。蒙庭莳习惯回自己的房里解决私事，周安和则是被莫名的情绪影响，她并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尤其是在家人朋友的宴会之上，她从来都是喜怒都在脸上摆着，这就导致一晚上，两个人都交流甚少。他们二人各想各的事，蒙大夫人看了儿媳脸色却有些不悦，她低头小声嘱咐侍女，侍女点头离开。
“你说母亲找我，现在吗？”
“是，少夫人。”声音恭谨，态度谦和。
蒙大夫人身边的人，大多是梁家陪嫁，世家出身自诩身份，其实对周娴不怎么看的上，但教养使然，不会摆在明面上。
“好吧。”周案和其实兴致不高，她有些事情想和蒙庭莳核实，也想对下午的事跟蒙庭莳解释一二。蒙大夫人作为长辈，此刻传她过去，估计也和下午的事脱不了关系。刚出院门，碰上蒙庭莳带着小厮回来，他看着眼前的侍女，认出是母亲的人。
“何事？”
侍女见他，态度又是十八度转变，倾慕含蓄羞涩又崇拜，声音都软了，细细说了一遍来意。蒙庭莳挥挥手：“和母亲说，现在晚了，明日我和少夫人一起给母亲请安。”
“这，奴婢不好回复夫人。”侍女有些为难。
“就说我说的。回吧。”
“。。。是。”
蒙庭莳身上酒气很重，他不喜欢在下人面前丢了威严，强忍着眩晕和不适将人打发了，简单洗漱之后，让房内侍候的人也都退下，才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斜倚在床边。
周案和也喝了点米酒，微醺的感觉，两个人的酒气意外的融合在了一起。
“你。。”
“你。。”
周案和吐了一口酒气，酸酸的道：“诺，东跨院里，十来个小姑娘，个个漂亮标志，环肥燕瘦，供君采撷。”
蒙庭莳皱眉看着对方的表情，冷冷吐了两个字：“。。。。。胡说。”
“难道不是你求皇后赏你的？啧啧，也对，你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需求也是正常啊。以前估计也有不少小丫头贴身侍女啥的伺候着你，那生活多滋润。成亲了，你这天天和我躺在床上，能看不能吃的，煎熬我也理解。”
蒙庭莳气的一把将人薅了过来，低头就将眼里看了许久的樱桃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啃了一下：“什么叫能看不能吃，我当然能吃。”
周案和蒙了，什么玩意儿？他在调戏我？他敢调戏我！
周案和脸绷着，一脸的阴晴不定，蒙庭莳却气的不行：“秦周说你答应给他画一副山水图，什么山水图，格老子的，你会画那玩意儿？”酒后的蒙公子，说话也粗俗了许多，他一脸的不屑：“什么山水图，谁惜得看，我有这个。”说着三两下把靴子脱了，将周案和改良的袜子扒了下来，晃了晃得意的说：“吾妻独家密制，仅此一份。”
说完又将挣脱开的周案和拉了过来：“你说的对，我就喜欢你一个，眼里心里只有你。”